封神bg玄鸟之女

《封神bg玄鸟之女》

33.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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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所有人都觉得苏全孝不该回来。

只有他自己和朝光知道,他为什么要回来。

他不回来,开战那日被斩杀阵前的,就是崇应彪和赢煊。

殷郊穿好衣服,捡起地上朝光的衣服放到床边,“你不要觉得你们这些拙劣的计俩能蒙蔽父亲,连我都能看出的破绽,父亲何其英明神武,怎会被蒙蔽。苏全孝要是不回来,按军法,父亲就会杀了崇应彪和赢煊。你是个女人,心肠软,难免一时被感情左右,从犯之罪,回了大司命殿,我会向叔祖为你求情。这次的事情到此为止,你以后最好想清楚了再行事。”

朝光似懂非懂,到此为止的意思便是,他不会将真相告知殷寿?崇应彪和赢煊的罪责,便仅仅止步于失职?她试探性问道:“殿下不会将此事告知主帅吗?”

殷郊看向朝光,高耸的眉宇依旧威严,深邃的瞳孔里却隐约出一抹无奈的悲悯,“都杀了吗?叛贼之子杀了?帮助叛贼的人杀了?同情叛贼的人也杀了?全部都杀了?”

他的话语平静,听不出究竟是该杀还是不该。

杀伐果断,殷郊一直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军规森严,崇应彪作为北方阵之长,冀州叛乱,北方的质子有多恐慌,他不会知道吗?为一己私情,放走苏全孝,大错特错。分不清大局,只有苏全孝一个人是他的朋友、兄弟吗?”

在森严的军法中,人的感情究竟该放在哪里?兄弟之义固然不该凌驾于法规之上,但若全部杀死,是否又太不近人情?苏护叛乱,北方质子人人自危,抓的回苏全孝,抓不回,这件事都只能以赢煊与崇应彪失职结束,死一个兄弟能解决的事情,现在要死两个,甚至是三个或更多,殷郊因此愤怒。

朝光垂眸,殷郊恨苏护反商,因而将其视作仇敌,将苏全孝看做叛贼后人,但并没有完全抹杀八年的兄弟之情,“殿下是觉得,我不顾大局,恨我背叛殷商?”

殷郊眸中一闪而过愠怒,他耐住性子,冰冷俯瞰朝光:“选择成为祭司的时候,你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吗?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是个女人,更容易被感情左右,这些都可以。但苏护叛乱,是殷商的罪人,帮助他,就是背叛大商,是大商的罪人。这件事不由你主谋,从犯罪不至死,不然我昨晚就砍了你。”

“我知道。”朝光抱紧了膝盖,低着头,“比干说,辅佐王室,是祭司的职责,作为殷商的祭司,我应该为了殷商,奉献一切。”

比干没有给她太多的选择,成为祭司,或者继续做巫女,在某一日天灾降临时,成为献祭神灵的高级人牲。当然,她也可以选择回到最初的起点,继续做微贱的奴隶。

往前走,都不是她想走的路,成为祭司,不是为了殷商,也非摆脱成为祭品的宿命,只是为了苏全孝,那种强烈的失去的预感,让她无法忍受分离,她害怕某一日,那场不知何时爆发的冀州之战,会夺走苏全孝的生命。

没有告别的离去,从此山高水长,永远的不复相见。

生死,是所有故事的终点。

她可以接受成为祭司付出的代价,而这代价已经落到了她头上,虽然来的猝不及防,却也在意料之中,朝光翻出最贴身的衣服穿上,殷郊侧过身子,视线避开朝光。

但天气太冷,钻入帐中的寒风吹得朝光又缩回了被子里,她将衣服拖进被子里,等着它们稍微变得暖和,再穿在身上。殷郊转身离去,片刻,两个卫士低着头端了火盆进来,又离开。

殷郊将一盆冒着白色水汽的热水放在朝光视线可及的地方,“要开战了,你们最近哪里都不要去,我会额外派人保护你们。”

“我可以再见见他吗?”朝光平静的问道。

殷郊没理朝光,转身走出大帐。

朝光穿好衣服,擦了擦脸,对着镜子梳理好头发,乌黑的长发结成两辫,垂在胸前,带上那枚赤金蝴蝶项链,她站了起来,铜镜中的女子也随之站了起来,她扬起脸,含泪的双眼里满目不屈,她冷笑,泪水随之滚落,“你不让我见,我就不见?”

两个卫士护卫朝光回到自己的营帐,初月在祭司帐中等了朝光一夜,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立即上前行礼,“大人,你可回来了。”事情她都听说了,苏全孝跑了,又回来了,这件事绝对和自家大人有关,一夜未归,初月十分担心朝光的安全。

初月上下打量过朝光,见她身上披着一件长到几乎拖地的裘衣,内衬丝帛绣以玄鸟,初月眉头微微一皱,急忙去看朝光的脸色,又见她面上隐约憔悴之色,眸光暗淡。

她松开了手,帐中的小鼎里还温着她为朝光熬制的姜水,她又在寻了几味药材,加入鼎中。初月倒出鼎中药汤,对正在换衣服的朝光道:“大人,喝点姜汤吧。”

朝光凝视漆碗中深褐色的汤药,生姜的气息迎面而来,混合着别的药材,诡异而难闻,“你在里面加了什么?”

“我不会害大人的。”初月看向朝光,朝光凝视初月的眼眸,她的眸光平静,闪烁着温暖而理性的光,朝光端起漆碗,将混合着不知名药材的姜汤一饮而尽。

见朝光回来了,初月悬着的心放下,开始处理日常事务。见她提着药箱要出去,朝光眼睛一转,拦住了她,手径直伸向药箱,“你要去北方阵吗?我去。”

初月躲过了朝光的手,“大人,他活不了了。逃跑的机会,没有第二次,大人,你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不要再为你自己多寻祸端了。大司命再关照你,有些责罚你也是逃不过的。”

“我想再见见他。”朝光倔强的去夺初月手中药箱,初月不松手,“大人,你见不到他的,见到了又怎样呢?他还是会死。你连门口那两个守卫都躲不过,更何况看守他的那些士兵。认命吧,大人。”

“咳咳。”赢煊捂着嘴,在帐门口低咳嗽了两声。

朝光和初月这才停止争夺,朝光看了一眼初月,初月上前,“赢煊?你来有什么事吗?”赢煊看向帐外,崇应彪掀开帐子走了进来,他浑身是雪,祭司帐温暖,迥异于外界冰天雪地,崇应彪一进来,就感受到一股迎面而来的暖意,像是北地的春风。

他一步步走向朝光,身上的冰雪也随之融化,变成晶莹的小小水珠,挂在发梢,湿润的暖风,抚过冻裂的灰色大地,嫩绿的幼芽,将从这一片苦寒中冒出尖来,这是,不屈而不息的生命。

“我带你去见他。”崇应彪不由分说,一把抓住朝光的胳膊,就要拉着她往出走。初月的眼睛睁大了最大,一向平静理性的她,彻底被眼前这个男人嘴里说出的话震惊,她迅速拉住朝光,“大人,不能去,你已经触怒殿下了。”

朝光挣开初月的手,毫不犹豫的跟着崇应彪离开。

“大人!”初月追了上来,将药箱放到她手中,“大人,雪后路滑,当心不要跟我一样扭伤脚踝。”

负责看守苏全孝的北方阵质子看着面前一脸凶相的金葵和他身后的崇应彪,一脸为难,“金葵哥!我们.......”金葵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哥和祭司知。”

他们还是犹豫,金葵怒了,一把揪住那质子的衣领,“你俩不想在北方阵混了是吧,让开!”

崇应彪适时上前,拉住金葵,“好了。”

他拍了拍守帐质子的肩膀,“我和金葵不进去,祭司一个人进去,为苏全孝祈福,苏全孝好歹是咱们兄弟,你们也不希望他死了,灵魂不能够得到安息吧。”

两个质子相互看了一眼,让出一条通道。

帐内很冷,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朝光小心翼翼的走进去,紧张的呼吸声和微弱的脚步声在这万籁俱静中,清晰响亮。苏全孝蜷缩在角落,睡得正香,朝光走到他面前,缓缓蹲下身子,伸出手,触摸他眉眼,睡梦中的苏全孝似有所感,睁开了眼睛。

大而清澈的眼里,瞳眸漆黑坚毅。在看清来人是朝光后,苏全孝望着她,笑了出来,他似乎在这里等了她很久,“你来了。”朝光愣了一下,“你在等我?”苏全孝摇摇头,“是你在等我。”

朝光不解,她偏着头,怎么想也无法理解苏全孝的话语,她在苏全孝面前坐下,苏全孝缓缓将头放在了朝光怀中,朝光抱着他的头,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不再恐惧的孩子,清晰的逆着已知命运而上,一路躲避困难追逐,终于山穷水尽于此地。雪山之后,是另一座雪山,大雪茫茫,将再度覆盖一切故事的终局。

不仅仅是因为知道结局,而是一直以来,朝光都清晰地感知到,苏全孝温柔目光背后,那暗藏的离别。

他像是什么都知道一样,耐心教自己去解决一切问题,教自己生存下去的一切技能,教自己去不再恐惧。

她来到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没有一丝联系,苏全孝如父如兄一般,教会她所有,给了她力量与一颗坚韧的心。

苏全孝抬起头,正视朝光的眼,“我八岁时,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做了质子,父亲反了,我死了。我死后,你为我而哭,我死后,你一直记得我。朝光,我很喜欢你,可是,这一次之后,我不会再回来了,忘记吧,不要再等待了。”

死后飘荡冀州城下,不得安宁,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徘徊在城下,他只记得,自己是个被抛弃的孩子。是朝光,告诉他一切的真相,他迈过箭雨,才发现,家门为他而开。

风雪中的女子,给予他希望与力量,八岁从兄长背上清醒的那一日,他就隐隐感觉,有一个人在等他。大司命殿祭坛重逢,他终于相信,那些荒诞不经的梦境,全是曾经发生过的真实。

从前,朝光告诉他,她好像一直在等一个人,现在他终于明白,她要等的那个人,就是自己。他从遥远的北地而来,赴一场等待与被等待的纠葛宿命之约,见到了,就不要再等了。

帐外北风呼啸,大雪纷纷落下,崇应彪站在风雪中,似乎看到了离家那年玄鸟纹帐车外,父亲看向兄长的慈爱目光。他伸出手,殷红的血迹和孩子忧郁干净的眼神,灼伤冰凉孤寂的灵魂。

爱吗?他该去爱谁呢?短暂的得到,又迅速地失去,他还不知道为什么小黑要那么傻。恨吗?他该去恨谁?恨向天下诸侯征集质子的大商,恨将他当做棋子和工具的殷寿,还是将他带到这个世界又不管不顾的父亲?

朝光走了出来,谁也没理,一个人走进了风雪中,崇应彪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追了两步,一把抓住她手腕,朝光眸光一闪,当即就要将手抽回来,“你做什么?”

“刀给我。”崇应彪不由分说,探进朝光袖中,朝光奋力挣扎,还是拗不过崇应彪,被他拽住手腕,强行拿走了袖中的匕首。尺把长的短刃,嵌金镶宝石,是北地的风格,一看就是出自苏全孝,崇应彪掂了掂,这可比之前捅他的刀分量轻多了。

但,捅他跟捅殷郊,那是两件事。

朝光现在的胆子可比上辈子大多了,崇应彪也不敢保证她会做点什么出来。真把殷郊伤了,她也活不了了。崇应彪将短刃别在自己腰间,看着朝光的眼睛,“你不要鲁莽,要活着。”

“活的像个傀儡,也要活吗?”朝光眼里迸发出强烈的哀伤与恨意,“所有的希望被剥夺,被践踏,被一个又一个人支配,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这样的活着,有意义吗?”

清醒之后,彼时所有快乐的放纵全变成了令人愤怒的羞耻,朝光无法回首,去面对发生过的一切,她恼怒、绝望、愤恨,可她又能够去恨谁?去恨将她带离奴隶群的比干?恨选择成为祭司的自己?还是视她如己物的殷郊?

没有恨,爱也即将毁灭,苏全孝活不了了。

她选了这样的命运,应当去接受后果,可她又无法忍受,这四方世界的条条框框切碎她的灵魂。没有爱,也没有恨,好像,都是她咎由自取,想改变,却又是她自己选择的。

痛恨自己,毁灭自己,她想杀的不是殷郊,而是造成这一切悲剧的自己。

崇应彪一时哑口无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为了活着,他选择杀死父亲,一次次被时局操纵,献祭亲子。他无法理解朝光这种,所谓活着的意义,他握住朝光的肩膀,“人是为了意义而活着吗?活着就要活着!只有隐忍,才能抓住契机,才能翻身。”

朝光盯着崇应彪的眼睛,崇应彪也看着眼前比前世更为执拗刚烈的女子,两种理念在电光火石中碰撞,谁也不屈服于谁。

“朝光!”殷郊的声音从风雪中传来,他盯着崇应彪和朝光,深邃的眼眸中不加掩饰的愠怒。

崇应彪看着殷郊,缓缓松开了握住朝光肩头的手。朝光看了一眼崇应彪,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殷郊,谁也没理,转身径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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