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仵作

《绝世仵作》

第86章 扑朔迷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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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舒窈双手托住下巴,兀自沉吟在自己的思绪中,萧玄奕看着近在咫尺的她,洁白如玉的面容上浓密的睫毛下茫然的眸光,莹白的贝齿轻咬着下巴,恬静淡雅的悠然姿态。

他的目光转而投向小几上微微晃荡的茶水,她的轮廓倒映在茶水里,旖旎而惬意的一道道粼光,时而拼合时而涣散。

他不由自主地扶住那只略微动荡的茶盏,许久,才缓缓地说:“既然你已经认出了画像中女子是何许人,想必也有找到她的办法了。”

她放下双手,摇了摇头,“我并没有见过绿娥本人,是从她陈婶,也就是绿娥她娘那看过她的画像。

听陈婶说她是跟在青州招绣娘的人走的,原本说好的半年工期便能结束,结果一直等到约定的工期后几个月也不见她的人影。”

“陈婶不放心她一个女子孤身在外,于是随着带着她的画像就到京城来寻她,她挨个将京城的绣坊都打听完了也没见吕娥的人影,身上带的盘缠用完后只能沿街乞讨,希望能从他人口中打听到她女儿的消息。”

“结果还遇到一个泼皮无赖,若非我与宁王路过将她送到医馆,恐怕当时她就会被活活打死,在医馆包扎完毕后,宁王还赠予了她一些银子,让她自行决定在京城安顿下来还是回青州等待。”

沈舒窈抬头望着他,而他却也在此时抬眸,两人的目光不偏不倚地交汇到一处。

忽远忽近的朦胧之感,彼此眼中仿若宁静夜空最明亮那颗流星在悄然划过,绽放出奇妙而璀璨的烟花。

在这一刻他们都被彼此眼中的烟花吸引,不知不觉地凝望了许久,是一瞬间的光彩,亦是永恒的定格。

在这五彩祥云环绕的静谧长空,天女散花的般灼灼其华,惊起繁星四散,明月皎洁如尘。

萧玄奕掀开车帘看了看天色,金乌正南高悬,“绿娥是被人赎走的,也就意味着她至此会跟着这个替她赎身的人,如今尚不知他人在何处,所以还是要先找到她娘,试想一个被禁锢许久的人,在重获自由首要就是去找自己的亲人,这是人性的本能。”

他斟酌了一下,放下车帘转头看着她,“下午你得去一趟户部,毕竟青州那么大没有详细地址,在人海茫茫里亦是不好找的。”

沈舒窈点头,说道:“去户部之前我得先去一趟医馆。”

“你身体不舒服?”他微微皱眉,目光凝望着她。

“没有。”她摇头,“陈婶当时伤得伤得不轻,大夫曾嘱咐她两日后去换药,所以我得去打听打听,万一她没有回青州,能从大夫那打听到她的下落,那就不必再跑一趟户部了。”

萧玄奕轻敲车壁,吩咐车夫调转方向直接去医馆,她默然地望着他侧脸的轮廓,山峦冷峻般沉稳的线条,似一幅溪流雅致奔流而下的水墨丹青,又似明月银辉在寂寥的夜空默默绽放他淡然的光芒。

沈舒窈望着他依然淡漠的神情,不由地出了神,透过他的轮廓她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人,一个她已经深埋在心底的人,一段贯穿她少女时期无疾而终的感情。

阑梦阁依旧如火如若地经营着,只是他们的东家却再也没了踪影,往常他外出最多不过十天半个月,而今已有两月也没见他归来。

或许他是回去成婚了,和他美丽的妻子沉浸在甜蜜的婚姻生活里,又或许他根本就不会再回来了,沈舒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是会刻意去留意有关他的一切,即便一切毫无意义。

而今她心底所有的苦闷再也找不到人倾诉,她不知道自己又陷入了一个怎样的漩涡里,无法呼喊亦无法自救,只能随着它旋转的方向不停地下坠,再下坠。

她还沉陷在恍惚的沼泽里,萧玄奕忽然抬眸看向她,马车亦在此时缓缓停了下来,直到他提醒她医馆已到,她才后知后觉地收回目光,在缓缓起身之时面颊情不自禁地渲染出淡淡的桃红。

她对自己盯着他看的行为感到无比的懊恼,然后她偷偷瞧他,见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并没有任何外漏的情绪,不禁在心中暗暗安慰自己,或许人家根本就没有当回事,而是自己在胡思乱想。

到了医馆掌柜的正在后堂用铡刀切草药,见她来了只是招呼他们自己找地儿坐,看诊得等他把药切完了来。

毕竟这处医馆规模不大,掌柜的加上店小二一共才三人,忙不过的时候掌柜的当然也要干活,而非只是端坐在那里望闻问切,随随便便动动嘴皮子。

沈舒窈搬了一把矮凳坐到掌柜的身边,轻声道:“掌柜的,我不是来看诊的,我之前曾与朋友一起送了一位妇人到你这儿治伤,你还有印象吗?”

掌柜的闻言抬起眼皮子,眯着眼眸看她,半响,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位好心的姑娘啊,你今天来这是专门打听陈婶的伤势?”

“放心好了,她来换过药了,伤势恢复得特别好。”他停下切药的动作,直起腰,看见她身后的萧玄奕不由地微蹙起眉头,“上次和你一道来的好像不是这位公子。”

沈舒窈也接着站起身,“那位公子最近出远门了,他一直惦记着陈婶的伤势,恰好今日路过此地我就过来找掌柜的打听一下,陈婶她现在还在京城吗?”

“没有,她来换药时曾说起过要回家的,还说那位公子说得对,她女儿那么孝顺一定会回去的。”

打听清楚后沈舒窈也没有多做停留,跟着萧玄奕就坐上了回王府的马车,在宽广舒适的马车里,萧玄奕见她一直望着自己的双手发呆,随意问:“信令还好吧?”

沈舒窈一愣,赶紧将那块宝贝小金豹从怀里掏出来,“好着呢,自从你把它交给我以后,我一直小心翼翼地保管着,生怕一个不慎丢失了给你造成麻烦。”

“弄丢了是会很麻烦。”他连假意敷衍的话都懒得说,将信令接过去把玩起来,然后又递回去,“它不仅是晋王府的信令,亦是调动苍禄二十万大军的兵符。”

她刚拿到手里还没捂热乎的信令,“哐当”一声就掉地上了,吓得她赶紧捡起来,用袖子使劲擦了擦上面的沾染的灰尘,赶紧丢给他,“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可以随便示人?你就不怕我心怀不轨用这兵符干坏事?”

“你不会。”他将信令放在小几上,“我若不告诉你实情,那么它在你眼里就只是一块晋王府的信令而已,只会让你在查案过程中少了许多阻碍。”

沈舒窈见他说得轻巧,反倒让她更加忐忑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老实交代,“我就用过一次,不过不是查案时,是在码头看到林大哥被把头欺负时才用的。”

他挑眉看她,轻描淡写地问:“好用吗?”

“当然好用了,你是没看到原本还趾高气扬的码头把头在看到信令的那一刻,直接瘫软在地上磕头认错,哭爹喊娘。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么扬眉吐气过,尽管是狐假虎威,但我也觉得非常解气。”

她的笑容如三月春暖花开万物复苏般灿烂夺目,明净的面颊上两个浅浅的梨涡,她以前是极少笑的,很多时候都端着一副疏离的冷漠态度。

也许是彼此之间熟悉了,渐渐放下了心中的结缔,潜移默化之间将对方视作了同舟共济的友人。

在这冰块冒着淡淡的白雾,凉爽宽敞的车厢里,她澄澈的双眸若秋水般旖旎明净,双肩随着她的微笑微微颤抖,这一刻仿佛世间所有的苦闷与无奈都虚幻为无形,仿若躺着柔软的云端般舒缓而惬意。

她的笑声太感染人,在不知不觉间他微抿的嘴唇也缓缓舒展开来,转瞬便蔓延上一抹微笑,他静静地凝望着她,凝望着这世间最干净,最美好的笑意。

不知过了多久,沈舒窈才慢慢停了下来,她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发干,她轻轻揉了揉嗓子,恰在此时一股清幽的茶香充斥在鼻腔,是萧玄奕递过来一盏茶。

他的手白净而修长,只用三指轻拈,指甲修剪得整齐平滑,红润光滑的指甲盖上一个弯弯的月牙,她略微迟疑地接过,道了一声谢,然后兀自饮下。

他将信令推给她,“你下午不是要去户部查找绿娥的住址吗?有了信令会方便许多,且我平时里事务繁忙,甚少能带你一道前去,写手书终究还是麻烦些。”

怎么办?拿还是不拿?拿了就好比揣着一个烫手的山芋,时不时要担忧自己会粗心大意弄丢它而惹下弥天大祸。不拿,确实就像他所说的那样,思索来思索去,一咬牙一跺脚,拿了。

即便是勉为其难地拿在手中,依然不断在心中腹诽,到底是哪个缺心眼的想出来的兵符与信令共用,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简直就是刻意再给人找麻烦,尤其是给她找麻烦,拿着这么一个沉甸甸的小金豹,心情怎么能平静无澜呢?

“将信令与兵符合二为一的法子是父皇想出来的,当时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叛军里应外合伺机盗兵符谋反,在我与匈奴对战之时就曾遇到过,幸亏当时被我的侍卫撞见了,才免遭此劫。”

沈舒窈见他说得云淡风轻,忍不住问:“军队的将领只认兵符不认人?”

萧玄奕点头,“不错,是以谁拿到兵符都可以随便调动军队,这是先祖立下的规矩,是为了遇到突发事件之时,可以随时遣人凭兵符调来援军。”

“可就算是不把兵符与信令合二为一也可以啊,只要你平时妥当地收好它就行了。”她将信令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她不明白为什么先帝为何要这样做,依稀记得兵符的形状应该是老虎,什么时候改成了豹子?

他看着她疑惑的表情,轻叹了一口气,他握住她的手指按住小金豹的头部微微一推,豹头划过去的瞬间,里面赫然呈现一个铜制虎符。

她愕然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原来这才是兵符。”

“嗯。”他微微颔首,“兵符都是虎形的,没有豹形的,这样隐藏起来就是防备被有心人惦记。”

金令里暗藏着虎符,原来机关在这里,确实不容易让人猜到,因为一直以来虎符都是单独的,先皇这样做可能是当时的事态非常严重,如若不然何以会用这个办法隐藏。

沈舒窈诧异地望着他,不知道他为何要将这样重大的秘密毫无隐藏地告诉自己?一时之间让她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了,他对自己的信任已然到了这个地步,却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她郑重其事地看着他,保证道:“请王爷放心,我一定会小心保管,就算是把我的命弄丢了,我也不会把它弄丢,绝不负辜负王爷对我的信任。”

“我当然信任你,不然我怎么可能把它交到你的手上。”萧玄奕如清风般平缓徐来的声音,里面透着泰山般沉稳坚定的信念。

人与人之间无条件的信任是难能可贵的,亦是温暖人心的,沈舒窈凝望他的目光中蔓延上浅浅的感动,虽然很浅薄,但却是她内心极其真实的感受。

她的目光专注而夺目,却也让萧玄奕有些行动失常的窘迫,他不太自然地移开直视她的目光,转而看向几案上堆放的文书。有一大部分已经是看过的了,但仍有一小摞未看,他从容地翻开书页看起来。

沈舒窈见他开始忙于正事了,将头探出窗外,看着门庭若市的乐康坊,一群文人墨客争吵得面红耳赤,毫不退让。谁说文人只懂之乎者也,不懂泼妇骂街,所以说兔子惹急了也是会咬人的,文人发起威来更是不可小觑。

缓缓退去繁复喧嚣的景致,马车一路朝着南边的新宁坊驶去,在鲜艳夺目阳光中,澄碧明净的长空下,晋王府已遥遥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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