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仵作

《绝世仵作》

第87章 扑朔迷离(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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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天气总是多变,上午还晴空万里,此时就已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然而这场簌簌的急雨也也只是骤降了一刻,低压的云层就逐渐散开,云岚天际便出现了一道七色的彩虹。

空气中透着淡淡的雨水冲刷过的芳香,护城河水清澈如晨露,偶有画舫在碧波上畅游,荡漾出一圈圈旖旎的波澜,映照出水中芙蓉。

被洗涤后的拱桥干净略带潮湿之感,堤岸上的垂柳在清风阳光中舞动着柔软的枝条,仿若天女散花是挥舞的彩带,绚烂而芳菲。

桥面上是形态各异的人,有的站在桥栏上眺望何光风景,有的悠闲地乘坐在马车里浅笑,有的推着板车挑着扁担,沿街叫卖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也有只是这点毫无目的地溜达,感受着雨后清新的空气。

沈舒窈骑着马很快就到了户部衙门,她先向衙役说明来意,再将信令掏出来给值守在外的衙役看,衙役一看是晋王府的信令丝毫不敢怠慢,即刻就进去找来员外郎。

员外郎崇拜的眼神看着这位眉目清朗的少年,如此年轻就能在晋王身边混得如鱼得水,能将天下仅此一枚的信令交给她,而非用手书的方式派他办事,光这一条便知她是得晋王器重的。

员外郎热情地将她带到库藏,里面陈列着整整齐齐的高架,架子上堆积如山的册子,沈舒窈跟着员外郎走到北边的一处高架,“公子,这就是青州所有的户籍存档。”

这排架子因地处最里边,厚厚的册子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明显这里平时鲜有人来,沈舒窈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漫天的烟雾顿时把她呛了一下。

她率先把这一摞册子报出来,找了一张矮凳就开始翻开,员外郎看着她脚下堆积的册子,“公子,你一个人看这么多户籍档案,恐怕会累坏眼,不如我叫几个衙役进来,帮着你一起找。”

沈舒窈看了看架子,整整四层,每一层都被塞满满当当,她略微沉吟了一下,淡淡道:“大人不必麻烦了,我一个人足以。”

“可是......”员外郎很想说凭你一人得看到猴年马月去,多几个人帮忙也是好的,当天刚要脱口而出就看沈舒窈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

他忽然一怔,莫非是什么机密之事才不让外人插手,晋王兼任刑部尚书,他派人来户部查户籍案牍自然是为着案子,这样的人当然是最少人知道越好。

若是被前来帮忙的人泄露了机密,那么势必会增加他们破案的难度,所以这少年才用这样的眼神告诉自己,此乃机密不可与外人道也,思及此处,他为自己没有自作聪明的举动而感到欣慰。

沈舒窈见他不再吱声,便知他已心下了然,毕竟是混迹官场的人,若是连这么明显的示意都看不出,又如何做到员外郎这一步。

果然没过多久员外郎就出去了,诺大的库藏静谧无声,唯有她一人,但也让她觉得轻松自在许多。

她不想声张的原因还是因为皇上仍然没有将丕威一案移交到刑部,更为了不给萧玄奕找麻烦,如果这起案子移交到了刑部,她完全可以凭信令,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找出她想找的人。

萧玄奕曾对她说,若是有一天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只要她在他身边就没有人敢置喙半句。

这句话对当时的她来说并没有激起多大的情绪起伏,因为她觉得他说这话的意思是,这天下还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而他所指的大不韪亦无非是替她收拾残局。

可是沈舒窈到底不是愚昧无知的人,她很清楚什么样的事可为,什么样的事不可为,这些年凡事都是靠自己,在所行每一步的时候就早已将后果计算清楚。

是以她根本不会闯出弥天大祸,自然就不需要别人替她收拾残局,尤其对方还是自己的上司,一个打从一开始就以交易达成共识的上司。

库藏年代久远,这些静静躺着架子上无人问津的存档成年累月,难免会有一些常年不见阳光的淡淡霉味。

那天离开替陈婶诊治的医馆,她无意问起了掌柜的关于陈婶夫家的姓氏,却没想到这陈婶还真就跟掌柜的提过,她的夫家姓蒋。

若非这样,她要想找到绿娥在青州的住址就难上许多,有几十万人口的青州,就算是萧玄奕派人去查找也会耗费时日。

户部存放户籍档案的习惯是姓氏一样的统一放在一处,也是为了在查找存档时更加方便,索性青州城姓蒋的档案只有两摞,虽然是厚厚的两大摞,但这也比不知道姓氏,而需要将每一本翻开查看好上许多。

沈舒窈一页一页地认真查找,看得久了不仅腰颈酸痛,就连双眼亦有些酸胀,她只好起身在库藏里稍微转转。然后接着查看,实在觉得视力模糊了,就用手指轻轻地指着看,因为她担心会看串行了。

整个库藏除了书页翻动的声音,就只剩下她的呼吸声了,夜在她沉迷其中时悄然来临,若不是员外郎好心提醒户部要锁衙了,沈舒窈还浑然不知。

她站起来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今日我来得晚了些,眼下连一半都没查看完,余下的只能等明天了。”

“公子,其实不必这么麻烦的,以往别的部门来户部查存档,但凡出示信令的都是可以直接带走的,只要记得还回来就行,也省得来回跑,毕竟天气那么炎热。”

“啊?”沈舒窈诧异地望着他,心想早知道有这样不成文的规定,那她干嘛可怜巴巴地屈就在矮凳上整整一下午,弄得她到现在不仅脖子僵硬,双眼也呆滞了。

员外郎笑着解释道:“其实我之前就想告诉公子来着,但是见你那么专注的翻看竟一时忘了,等到我想起要来告知时,又被侍郎大人叫去给尚书大人送了一趟文书。方才回来时见库藏的灯还亮着,就猜测或许公子还在此处。”

她将余下的案牍抱在怀里,朝着房门外走,“多谢大人,那么我就将它们先带回王府了,三日后送还。”

出了户部衙门不久,沈舒窈的肚子居然不争气地叫起来了,她郁闷地叹了口气,在街边雇了一辆马车回王府。

抱着厚厚存档的她径直回了房,若兰赶紧问她是否现在沐浴,原本浑身酸痛的沈舒窈真是不想动了,但是闻着自己身上隐隐的霉味,只好无力地点点头。

之后,饥肠辘辘的沈舒窈就泡在温热的浴桶里,耷拉着眼皮子看着氤氲的水汽,想着还有那么多档案没有看,她捧起一掬水浇在脸上,温热的水珠顺着她的面颊一直往下流,顿时让她没了困倦的念头。

恰在此时,肚子竟然又咕咕地叫起来了,而且还伴随着一阵痉挛的疼痛,想着现在已临近子时了,她知道是自己饿得有点太久了。

沈舒窈忍着身体的不适,缓缓从浴桶里出来,动作缓慢地穿上衣裳,突然眼前一黑径直瘫软在地。

在头即将磕上屏风棱角的腿上时,她赶紧双手撑地稳住身体,也就是这下意识的动作才让她免于受伤。

可是此时的她全身乏力,双手失力地垂落,仿佛有一无形的手紧紧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面色青紫呼吸困难。

无计可施的她只能任由身体倾斜靠在屏风边上,此时的无助让她感到似乎死亡已悄然来临,可是在这一刻她却没有半分畏惧,她只想这样静静地待着,看着琉璃灯盏释放它的耀眼光芒。

她很清楚现在就算是爬也爬不到床榻的,倒不如就这般坐着,感受这难得的宁静夜晚。她毫无血色的脸,恍惚的目光倔强地凝望着灯盏,绽放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也不知这样坐了多久,沈舒窈感觉到身体微微地发寒,然后是几不可见地哆嗦,眼皮也越来越沉。她很困,不是疲倦的困,是身体虚弱无力所致,她不想让任何人见到她狼狈的样子。

若今夜注定只能在冰冷的地上睡一宿,沈舒窈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罢了,就这样睡吧,她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她的呼吸在不经意间越发急促起来,感觉鼻腔已不能摄取足够多的空气,她无意识地张嘴呼吸,可即便是充沛的空气吸入肺部,也没让她的急促感减轻几许。

突然,有人轻轻叩响了房门,沈舒窈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虚弱得说不出话来。她默默地望着房门外那道颀长的身影。

她知道是萧玄奕来了,可是她没有办法告诉他,自己已经睡了让他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随即她又想何必非得要说出口呢?他若见自己迟迟不开门,定然会料想她此时或有不便见他的理由,这样一来他自然就会离去,所以不说反而更好。

想清楚这些,她便轻轻地阖上眼,此时昏昏沉沉的脑袋已经容不得她多想了,她倚靠在屏风角落的头部也在慢慢地往下倾斜。

忽然,她的耳畔传来轻推房门的“咯吱”声,有脚步声缓缓朝她行来,那股淡淡的沉水香似曾相识。

紧接着沈舒窈被圈进一只温暖的臂弯,她用尽全力睁眼,一张冷峻的脸近在咫尺,这样近的距离温热的呼吸都喷在彼此的脸上,她本能地想推开他,却恍然本就没了抬手的力气。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沈舒窈很抗拒与他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她艰难地张嘴,声音嘶哑道:“不必管我,只是一时头晕,一会儿就好。”

萧玄奕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将她打横抱起,沈舒窈的头也顺势贴在了他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让她面红耳赤呼吸更加急促。

他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俯视着她,“我找大夫来给你看看?”

“不用。”她用力沈舒窈一口,缓缓道:“老毛病了,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之前的那些药膳应该对你的身体有帮忙,为何还是会晕倒?”

沈舒窈见他始终望着自己,窘迫又难堪地别过脸,许久才艰难地说:“莲儿被杀当日我回房便晕倒了,而我当时所受的内伤外伤都很严重,加之晕倒的时间较长,未能及时处理伤口致使失血过多,期间又不曾服用任何治疗伤势的药物,算是给身体埋下了隐患。”

他皱眉,低声问:“你为何不说?”

她望着头顶的纱账,几不可见地扯起一个淡淡的弧度,似淡笑亦是无奈,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说:“我将在户部未看完的存档全部带回来了,争取在两日内将绿娥的住址找到。”

“明日下午我有空,待我回府后跟你一起查找。”这时,忽然又有人敲门,萧玄奕起身出去,少顷,提着一个食盒进来。

沈舒窈看着他缓缓将食盒打开,不由地别扭起来,“已经很晚了,王爷回房休息吧,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他侧首看了看她依旧苍白的脸色,轻声问:“能坐起用膳吗?”

“可以。”沈舒窈略微颤抖的双手撑住床,缓缓坐了起来,他已经将粥递了过来,她双手捧住慢慢地吃起来。

萧玄奕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着她吃,本来吃得还挺自在的她感觉到他若无其事的目光,忽然有些吃不下去了。

她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被别人总盯着看,这会让她觉得特别不踏实,虽然这种不踏实她也说不清源于何处,可是她就是有这样的感受。

她缓缓放碗放下,起身下榻朝桌子而去,她刚要去提茶壶,就听到萧玄奕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茶凉了就别再喝了。”

言毕,他出去吩咐了一声,一会儿的功夫若兰就将茶水送进来,他将反扣在桌面上的骨瓷茶盏拿起,提壶倒了一盏给她,“女子不可贪凉,多喝热茶对身体有益。”

沈舒窈迟疑地喝了一口,温度正好,茶水雅致清香,再看他悠然的神情,总觉得他那句贪凉若有所指,明明自己的月信还未至,为什么不能饮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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