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仵作

《绝世仵作》

第92章 月怀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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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肆虐的狂风呼啸而来,卷起漫天纷乱的落叶,飘向遥远的斑斓世界。

在冥冥之中徐徐谢幕,落入大地之母怀中,终是归于沉寂,诠释了生命的另一种升华。

沈舒窈情不自禁地仰望着漫天飞舞的落叶霏霏,徐徐抬手抓住其中一片,披针状椭圆形的白兰花叶片,叶脉嫩绿,叶柄断痕新鲜。

尽管只是一阵呼啸而逝的朔风,但却足以摧残它鲜嫩的生命,在脱落主杆后随风飘散,没有树枝输送的养分,逐渐萎靡凋零,再不复从前的生机盎然。

她端详着掌心的叶片,轻轻吹了一口气便将它送走,依旧是繁盛喧嚣的闹市,耳畔依旧纷至沓来的马蹄轱辘声。

穿过这条街一直往南就是巡防司衙门,她擦了擦额头微微出的薄汗,沿途卖扇子的摊子越来越少了,思忖着这炎热的气候即将过去,凉爽惬意的季节正款款而来。

突然街道北侧的巷道传来惊悚的嘶吼声,“不好啦,有人坠楼了......”

繁闹的街市随着这一声嘶喊顿时安静下来,瞬息之后,人头攒动纷纷朝北侧而去,片刻的功夫那里便围得水泄不通。

而这条道却是通往巡防司的必经之路,沈舒窈亦只好随着人海漂流,挨肩擦背的拥乱人潮,就连空气都变得炎热稀薄,她蹙眉在其中,本来还不算太热的后背顷刻便渗出了汗水。

在这清朗无风的白日,渐渐嗅到空气中飘来的淡淡铁锈气,这铁锈气息沈舒窈再熟悉不过了,这是新鲜流淌的血液里散发出来的。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股子血腥气越来越重,人群却在此时鼓噪起来。

有人用手在鼻端使劲的呼扇,“嗬,这是喝了多少啊?这么重的酒气,难怪会烂醉如泥从二楼摔下来。”

此时从侧面大门跑过来一个中年男人,看样子是这家明泰居酒肆的掌柜,他瞧见躺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后便不再动弹的人,顿时吓得面若死灰。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支支吾吾地对紧跟而来的小厮说:“快......快去......去请大夫。”

小厮看着眼前这血腥的场景险些作呕,但是在听到掌柜的吩咐后,强忍着胃里的翻腾似海的潮涌,急忙穿过人群去找大夫。

一个手拿醒木的说书人,不紧不慢地探出头瞧了一眼,“脑浆子都蹦出来八成是没救了,这从高处掉下来伤着脑袋的还没几个能活下来。退一万步讲若真是能救过来,以后怕也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整天除了流哈喇子,就尽剩下会吃了。”

掌柜的一听这话,险些摔倒,一个壮汉手疾眼快扶住了他,他缓了缓才说:“你说这叫什么事啊,明泰居这么多年还从未遇到这种事。”

这时,有人安慰道:“谁都知道这喝醉酒的人头脑不清醒,兴许他是把栏杆当院墙翻了,这才出的意外,事已至此,掌柜的还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我家那死鬼也是嗜酒如命,有一回喝醉了竟然爬房顶上去,说自己是会腾云驾雾的仙鹤,结果踩碎瓦片从房顶落下来摔断了腿,生生在床上躺了几个月,到现在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围观人群开始七嘴八舌地说开了,全然忘了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人,掌柜的自始至终都紧盯着伤者微微起伏的胸膛,祈祷他别死在自家酒肆门前。

身穿石青配绯红玉坠的男子,手里拿着一卷画轴,接口道:“我二叔前年也是吃醉了酒从他家阁楼摔下来,脑袋摔开瓢血流不止,躺着地上一动不动,当时好几个大夫都说没救了让准备后事。吓得二婶和堂弟瘫软在床前抱着他嚎啕大哭,结果我二叔突然醒了过来,说刚才梦到神仙了,让他把院子里的仙人掌捣碎了敷在伤口上,每天换一次,不出十天伤口肯定会愈合。”

“喜极而泣的二婶一刻不敢耽误,赶紧将院子里的仙人掌割下,将刺拔了捣碎后敷在布条上,然后包住我二叔足有三寸长的豁口脑袋。一家人小心翼翼的照料着他,没想到十日后伤口居然真的愈合了,人也精神了当时起身下地了。”

他说得口沫横飞,望着无数双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感慨之余还不忘咽一口唾沫。

“你二叔真是福大命大,我隔壁的赖三就是喝醉了掉茅坑里淹死了,所以酒这个东西还是要适可而止。就拿我来说吧,无论别人这么劝我灌我,我的原则从来都是每天只喝一两,这么多年来头不晕眼不花啥事也没有。”

一个商贾打扮的人低叹一口气,“像我们这种做皮毛生意的,走南闯北谈生意从来都是在酒桌上促成的,真担心自己有一天再也醒不过来。可若不干这行我拿什么养家?有时想想人活着真是够累的,就连死都要瞻前顾后。”

这时,小厮带着大夫拨开人群,走到了伤者前,大夫将药箱放在地上,先是给伤者把脉,然后又探了伤者的鼻息,而后才缓缓站起身朝掌柜的摇摇头。

有人认出了躺着地上的人,用手指着说:“这不是浦耀伦浦少爷么?前两天我们还在一起喝过花酒。”

与此同时,沈舒窈也终于在人潮拥簇下来到了明泰居北侧,穿过这条巷道往南就到巡防司了,随着攒动的人群,在间隙处下意识望了一眼躺在血泊里的人。

她忽然愣了一下,然后调转方向径直过去,她缓缓拨开人群站定在最前面,蹙眉望着地上的尸体沉默不语。

不知是谁报了官,京兆尹府的人乌泱泱地来了,人群被冲散一时之间陷入混乱,实则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想退避三舍,生怕沾染尸体的晦气,拥挤不堪之下有人被推倒,亦有人被踩踏哀嚎阵阵。

沈舒窈也被挤到了墙根处,看着一个个推搡冲撞过来的人头疼不已,只能抬起双臂推开一个个冲击,毕竟她身后已无退路,若任由这些人推搡冲过来她必定会受伤。

鼎沸的人潮声中,隐约能听到京兆尹府的捕头正安排人手将尸体运走,又责令属下将明泰居的掌柜一干人等带回衙门问话。

自始至终人群都混乱不堪,秩序无人维持,又随着捕快们的镇压驱赶,乱哄哄地全部往沈舒窈所处的墙根挤来。

避无可避的沈舒窈连抬手的空隙都没有了,她只能双臂环胸后背紧紧贴在墙壁上,因为她很清楚这样的混乱还会持续好一阵儿,索性也就不再理会这推搡的人潮了。

她环臂的动作是在下意识地保护肋骨,毕竟她方才亲眼见到有人被撞后而吐血,是以她只能如此。

就在她看到有人向她俯冲过来时,她的手臂忽然被人一带便离开了墙壁,紧接着就跌进了一个温暖而宽阔的怀抱。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俯冲过来的人被墙壁磕掉了门牙,一时之间唏嘘不已。

过了许久,沈舒窈才抬眸仰望这个将她紧紧护在怀里的人,俊朗冷清的面容,微微皱起的眉宇,俯视她时才有的温和眸光。

她忽然就这么怔住了,为什么自己每次身处险境的时候他总能准时出现呢?是冥冥之中的机缘巧合还是她脱险后的错觉?

她不敢再往深了想,因为她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能因为一时的茫然无措让自己情不自禁的沦陷。

人群逐渐变得稀疏了,她也在此时徐徐往后退开了几步,“王爷不是去吏部了么?”

怎么这么快就来了,难道吏部的官吏不像礼工两部的官吏那么喜欢纠缠着他不放?

萧玄奕自然地松开了环住她腰身的双臂,凝望着她疑惑的目光,“只是替他们在摇摆不定之中拿了一个主意,何须多久?”

“哦。”沈舒窈不以为意地应声,转而看向正在卸门板的捕快们,缓缓朝浦耀伦的尸体走去,尸体头部喷溅出的大片血迹已经呈现凝固,有一小片脑浆已经被流淌的鲜血染红了。

一般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的命案,但凡有人报案,京兆尹府都会出动捕快。

若是意外就让人死者家属将尸体直接安葬即可,或是找不到家属就会先行运到义庄等待来人认领,如此只是为了不造成行人的恐慌。

若是凶杀案也会将尸体先运到义庄,然后再封锁案发现场查找蛛丝马迹,以便尽快抓住真凶。

捕快们已经卸好门板,准备将尸体抬上去运到义庄,虽然看到沈舒窈正端详着尸体,但他们并未停止动作,粗暴地将尸体抬起来一下子摔在门板上。

姗姗来迟的京兆尹在看到沈舒窈身后的萧玄奕时,挤眉弄眼地朝几个捕快使眼色,无奈这几个捕快有些缺心眼,根本看不懂他的暗示,扯着大嗓门问:“大人,你双眼抽筋是不是得眼病了?”

这几个二傻气得京兆尹气不打一处来,若是搁平常他们的腚早就被踹无数回了,奈何今日萧玄奕在此,早就听说他最不喜欢被人打扰,为了不给这个可怕的晋王爷留下坏印象。

他憋着被愤怒灼烧的内伤,头一回心平气和地说:“你们几个先回来,不要惊扰了王......贵人。”

京兆尹曾听魏启章提起过萧玄奕外出时属下都是喊他公子,虽然魏启章没有告诉他原因,但是他猜测或许是为了避免麻烦,王公贵族微服私访都是惯常的事,整天被一群人围着也是一种烦恼吧?

几个捕快听到京兆尹头一回这么温和地说话,惊得大热天地后背阵阵发凉,浑身汗毛都倒竖起来。

几人大眼瞪小眼,眼神交流一番后一致决定,不管大人憋着什么坏,眼下还是不要惹毛了他。

然后,几人略带思索的目光望着萧玄奕,恭敬地退下了。

萧玄奕漫不经心地看了京兆尹一眼,他的身形颀长而又挺拔,清隽的模样更是惊为天人,就连已经散开的行人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围拢过来。

如此完美的男子眼中却只映照着身旁淡雅清丽的女子,而这个女子似乎与他并不是亲昵的关系,光从她保持的间距就可以看得出来。

看清他们之前的关系后,人群中的少女们都壮起胆子往前靠拢,虽然她们都很惧怕死尸,可是在面对萧玄奕时不知又从何来的勇气,那种令人神往的举止在她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尽管她们都很想与他搭上话,但是碍于闺阁女子的矜持,一个个又都作出欲言又止的暧昧动作。

就连在一旁的京兆尹也被这阵势惊呆了,本朝女子何时变得这般会撩拨人心,看来他得回家与老母亲商量商量再纳几房妾氏。

开枝散叶倒不是重点,只是家风不可在他这儿失传了,毕竟他的老爹就纳了十七房妾氏,就连他现在有兄弟姐妹都搞不清楚。

之所以搞不清楚的因为他老爹这些妾氏一大半都是养在外边,平时里不住在一起,根本就没有争风吃醋蝇营狗苟的事。

能养得起这么多人还得益于经商的祖父,虽然他老爹传承祖父的衣钵也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但是他却自小立志要做官,毕竟商贾还是属于下九流。

“这个人我认识,就是之前在大街上殴打绿娥她娘的人。”

她蹲下身仔细观察尸表,触摸了已成一滩烂泥的尸体各个关节,目光扫过尸体手腕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一下。

围观人群看着这个胆子大得连尸体都敢随意上手摸的女子,惊悚得一句话都讲不出来,而他身边的男子非但不阻止,还一副纵容的悠然的姿态望着她的一举一动。

少顷,沈舒窈掏出绢帕擦了擦手上沾染的血迹,而后若无其事地站起来。

她抬头看着二楼镂空雕花三尺不到的回廊栏杆,约莫一尺半宽的回廊上是几间厢房的窗棂和房门,若是醉酒的人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只要探出大半部分身子就非常容易坠下楼。

萧玄奕道:“此人死因有疑?”

“没有,他确实符合高空坠落致死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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