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与凡

《仙与凡》

第八十二回 尝遍人间千般苦 历尽万难终为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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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玉树带着李友朋来到会上,沿着东西大街向西走不多远,就到了他经常光顾的“悦来酒馆”,这酒馆并不大,沿街北三间平房。房内三间通着,正对着门靠北墙处是一个用砖垒成的小柜台,柜台上摆着几个不大的酒坛。两边的房间里各摆了三张不大的桌子。这个酒馆的郝掌柜,人还不错,经常拿些客人的剩饭剩菜给韩玉树吃。

韩玉树刚迈进房门,酒馆的小伙计见屋内有客人正在吃饭,怕他脏兮兮的样子影响了客人,便撵他出去,道“去,去。外边等着,一会给你端过去。”

李友朋听了,便知韩玉树经常来这酒馆里讨饭吃,以致连伙计也这样瞧不起他。自觉脸上难堪。

韩玉树却不在乎,一甩胳膊,趾高气扬地骂道“你个小王八蛋,敢瞧不起我”

伙计听到韩玉树骂他,心中大为不悦,心想你个熊要饭的,经常来讨我们的饭,还敢对我不客气。于是故意讥讽道“你是哪位有钱的爷我怎么不认识”

韩玉树不真不假,一撸袖子,道“小王八蛋,我是你韩爷,今儿我就让你认识认识。”说着一边往里闯,一边大声地喊到“给你韩爷来俩菜,烫壶酒。”

伙计知道他没钱,哪里听他吆喝更不肯让他进来,一边拦一边生气地道“你别得寸进尺,若不听小爷劝,以后连那二道菜小爷也不给你吃。”

李友朋见他们二人吵闹起来,赶忙拉着韩玉树往外走,道“兄弟,人家不待见咱,咱就换个地方。”

韩玉树此时却来了宁劲,哪里肯听劝正僵持间,郝掌柜闻声赶了过来,见是韩玉树,忙道“兄弟,现在客人多,正忙,你先在别处歇会,待会给你送过去好不好”

韩玉树见郝掌柜来了,也不再与伙计吵,不好意思的道“郝掌柜,今儿我是专来吃酒的,不吃那嗟来之食。”也不知他从哪儿听来的这词,这会用上了。

伙计听了,鼻子一哼,道“还跩上文了。”

屋里的一食客也笑道“你不吃嗟来之食,却要食人牙秽”

韩玉树不知“食人牙秽”是什么意思,但也听得出来不像好话,对着屋里喊到“你话什么意思”

郝掌柜怕他们吵闹起来影响了生意,忙糊弄韩玉树道“是说你有骨气。”忙又劝韩玉树道“兄弟,给老哥个面子,过半个时辰再来好不好”

韩玉树见郝掌柜也这样瞧不起他,觉得在李友朋大哥面前很没面子,气呼呼地从破衣服口袋里掏出那个包着钱的破布包,往郝掌柜手里一拍,道“你也门缝里看人,韩爷今儿有钱,要进去吃酒。”

郝掌柜掂了掂,又捏了捏破布包,里面确实有不少的铜板,吃顿酒还是够的,但却为了难。心想让他进去吧,他这个样子,别的客人会嫌脏,要影响生意;不让进吧,他又有钱;他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干净的中年汉子,这汉子看起来不穷,说不定这些钱就是他给的。若真不让进,少了这单生意不说,还得罪了这汉子,再被他传扬出去,则坏了小店的名声。思量稍顷,只好硬着头皮道“兄弟,快里面请。”又对伙计道“快给二位找个位置。”

伙计不情愿地将韩玉树和李友朋两人带到角落处的一个桌子前,道“二位爷点些什么菜要多少酒”

郝掌柜也跟过来,把韩玉树包钱的布包放在桌子上,陪礼道“二位,都怪郝某有眼无珠,不识泰山,请二位见谅。”

李友朋客气的道“掌柜的太客气了,都是我们打搅了,还请掌柜的包涵。”

郝掌柜见李友朋说话斯文有礼貌,虽然穿的并非是绫罗绸缎,但还算干净,以为是位有钱的隐士,悄悄地吩咐伙计不要无礼。伙计勉强地应承了。

郝掌柜走后,伙计又催点菜,韩玉树道“给我来四个凉菜,再加一鸡一鱼,四两烧酒。”

伙计道“鸡要什么鸡鱼要什么鱼”

韩玉树刚要说,李友朋怕他那点钱不够,忙制止道“这么多咱吃不了。”又对伙计道“小二,你给我们来一盘凉拌藕片,一盘水煮花生米,一盆菠菜粉条炖肉,再加一壶酒就行了。”

韩玉树哪里肯依,道“大哥,你只点了仨菜那哪行那不是瘸”他想说“那不是瘸腿吗”可忽然想起,李友朋腿有残疾,正是个“瘸子”,赶忙不好意思地笑着改口道“怎么也得俩凉俩热成双呀。”

李友朋道“兄弟,多了咱吃不了,多浪费那是何苦再说了,官三民四,仨菜有什么不好”

韩玉树见李友朋如此讲,也只好依了。

伙计唱声“好嘞”,转身而去。

趁等菜功夫,韩玉树对李友朋道“大哥,你先坐着,我去洗把脸。”说着,起身往外走。

李友朋笑了笑,道“你是该去洗把脸了。”望着韩玉树的背影,又道“把头也拢一拢。”

不片刻,伙计将俩凉菜和酒端上来,又给斟满酒,道“客官请慢用。”

李友朋客气地点了点头。

伙计刚走一会,韩玉树便回来了,他洗了脸,整了头发,比刚才好看多了。李友朋道“你就该这样,每日收拾收拾自己,不然,人家真把你当成了疯子。”

韩玉树坐下来,叹声气,道“大哥,都这个熊样子了,还收拾什么糊弄着过一天算一天吧。”

李友朋道“兄弟,你才三十多岁,怎能这样颓废下去要振作起来,再成个家才是。”

韩玉树摇了摇头,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道“大哥,成家有什么好的哪有这样舒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不用操心费力,多自由自在”

李友朋道“你现在自在,可到老了怎么办谁来给你养老”

韩玉树心想大哥,你可别提养老的事了。你有两个儿子,不还是身无分文吗但他又不好这样说他,只得岔开话题,道“大哥,咱不说那些,来,咱喝酒。”说着端起酒盅。

李友朋也端起酒盅,与韩玉树碰了杯,各自抿了一口。二人慢慢地喝着酒,吃着菜,说着话,好不惬意,往日的烦恼早已跑到了九霄云外。

几盅酒下肚,两人都有些兴奋,话更多了,声音也大了起来。韩玉树一手举着酒盅,一手比比划划,带着几分酒意,笑道“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留着这钱没敢花吗”

李友朋听了不好意思的道“不知道。”又问“为什么”

韩玉树一副后悔的样子,道“大哥,是因为我做了件错事,对不起你,所以我才留着,等你来我这儿时,我请你喝酒,向你赔罪。”说着,向着李友朋举了举酒盅,道“来,大哥,我再敬你一杯。”

李友朋端起酒盅抿了一口,然后放下酒盅,疑惑的道“咱俩生死一场,你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再说,你也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呀”

韩玉树一边拿着酒壶给李友朋斟酒,一边神神秘秘的道“大哥,你不知道”眼见着还没给李友朋斟满,酒壶里就没了酒,他使劲控了控,酒壶干脆一滴酒也不滴了,于是大声喊道“小二,快拿酒来。”

李友朋见韩玉树有了酒意,自己也喝得差不多了,便边用手示意边道“行了,行了,咱不喝了”

韩玉树正喝到兴奋处,再说,他还有好多的话没讲出来,心里憋得慌,哪里肯罢休一扬手,毫不客气的道“不行。你是大哥,今儿说了也不算,咱得喝个痛快”

伙计又送上一壶酒来,韩玉树抓起酒壶给李友朋添满杯,又倒满自己的。放下酒壶,两眼直直地盯着李友朋,边用手比划着,边即认真又神经兮兮的道“大哥,你给我说说实话,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李友朋被韩玉树一问,不免心里苦楚上涌,想向韩玉树诉说,但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不能败坏孩子们的名声,又咽了回去,犹犹豫豫的道“挺好的。”又轻轻叹息道“嗐,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韩玉树紧盯着李友朋,又问“挺好的,是怎么好”

李友朋低着头,不敢拿眼看韩玉树,喃喃的道“挺好的就是挺好的,有吃有穿还不行了还想什么”说着,两个眼圈就红了。又叹声气,道“兄弟,不说这些了,咱喝酒。”竟自己端起酒盅,不等韩玉树,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李友朋本来酒量就不大,又加肚里没饭。有道是“空肚喝酒,神仙也走”。意思是说,饿了喝酒神仙也撑不住,很容易喝醉。再加他借酒浇愁,就更不胜酒力了。此时,他已有了酒意,不自主的苦楚上涌。

韩玉树听到李友朋的声音有些唏嘘,又见他两眼红红的,含着泪,心里已全明白了,既后悔又同情,也默默地端起酒盅,猛地一仰头,将酒喝干,然后试探的问到“大哥,是不是你那儿媳不孝顺”

李友朋低着头,摆弄着酒盅,只是重复的道“挺好的,挺好的”

韩玉树边给李友朋斟酒,边真诚的道“大哥,咱们是生死兄弟,你有什么话不能给我说非得憋在肚子里”

李友朋被韩玉树的话打动,抬头看了看韩玉树,欲言又止。端起酒盅,边示意韩玉树喝酒,边感慨的道“人啊,就是这个命。”说着,两滴眼泪终于止不住流了下来。

韩玉树见了,万分愧疚的道“大哥,都是我多嘴,给你儿媳说了不该说的话,才把你害成了这个样子。”

李友朋喃喃的道“她们不孝,与你又有何干”

韩玉树道“大哥,怎会不关我事过年后我去过你家”

不等韩玉树说完,李友朋就惊讶地道“你去过为什么不等我”

韩玉树道“大哥,我本想等你来,可别提了”韩玉树一副懊悔的样子。

李友朋追问道“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

韩玉树道“大哥,正月底的一天,我见过了十五,也算过完年了,就去了你家,一是想看看你腿伤怎么样了,二是也想与大哥诉说诉说我心里的苦楚。到了你家,大侄媳妇开始还挺热情的,忙着烧水泡茶,并留我吃午饭。大侄媳妇边烧水边问我你钱的事,我不知道她是套我话,就照实说了。没想到,大侄媳妇听后,立马变了脸,把烧火棍一扔,水也不烧了,还骂骂叽叽。我一看情势不好,赶忙溜了。回来时,我后悔了一路我怎么这么傻,说了你的实底。看大侄媳妇那样子,她知道了你没钱,准不会对你好。所以,我就把这些钱放了起来,一个子也不敢花,想等你来时,我请你喝杯酒,赔个罪。”韩玉树感到无比的自责。

李友朋听了,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那日中午我回了家,大全媳妇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对我没有了好脸,中午饭也没叫我吃。从那之后,我就像掉进了地狱一般。”

韩玉树难过的道“大哥,都怪我,是我害了你”

李友朋叹了声气,宽慰韩玉树道“兄弟,这怎能怪你还多亏你早说了呢,不然,时日长了,她们还不恨得杀了我的心都有啊”

韩玉树不以为然的道“大哥,不会吧,你是他们的爹呀,再说,你还为他们挣了一百两银子哪。”

李友朋感慨的道“正像你讲的,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何况是孩子哪你有时,她们把你当作财神供着;你没时,她们就把你当作了累赘。你以前给她们的再多,那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你想再从她们手里要点,真比那登天还难。你说,要这些孩子有什么用”

韩玉树劝慰道“大哥也别太难过,好歹你还有个家,能吃饱饭,不比我,只能吃二道菜,过了今日没明日,连小孩子都瞧不起。”

李友朋摇了摇头,感慨的道“你是不知道我十日有八日吃不饱,还有二日没干粮吃。”

韩玉树疑惑的道“大哥,这话怎么讲”

李友朋叹声气,低着头,道“我都没脸说。”

韩玉树道“大哥,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他们对你都这样了,你还护着他们”

李友朋梗了梗头,叹了声气,道“想起来真是可笑。一开始两个儿媳都以为我有钱,争着抢着养我。没法,我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每家住一旬。可后来,她们知道了我没钱,谁也不愿养了。平时就不让我吃饱,到了一旬的最后一日,干脆就光让我喝稀糊涂。哪曾想,老天也捉弄人,偏偏又有什么大月小月之分。赶到大月最后一旬的那一家,又觉得比赶到小月的吃了一日的亏。干脆,从第九日就不给我干粮吃。另一家知道了,也照着这样做。于是,都从第九日就不给我干粮吃了。你说,这是什么世道”

韩玉树听了,又气又恨,哈哈大笑,调侃道“大哥,你就知足吧,幸好你是说了一旬轮一家,要是半旬轮一家,你不更惨了。”

李友朋也转怒为笑,用手一拍桌子,“嗐”了一声,道“兄弟,真让你说对了,一开始二儿媳妇说五日轮一次来,当时我嫌太麻烦没有同意,现在看来,是我还有一点神通”李友朋自我调侃。

韩玉树笑道“大哥,你哪里是有一点神通你简直是太神通了,不然,你一旬能有六日的干粮吃就不错了。”

二人哈哈大笑。

两人喝得正欢,一位衣衫褴褛的老汉走进店门,伙计见了,赶忙往外撵。边撵边道“怎么今日尽这样子的快出去,快出去”

老汉支着架子不肯走,央求道“小哥,就让我进去吧,好歹让我讨点酒吃”

伙计讥讽道“就你这样,能讨口饭吃就不错了,还想喝酒”边往外撵着又道“在外面等着,一会给你二道菜吃。”

那老汉却也宁筋,道“你张爷不吃嗟来之食。”

伙计听了,“嘿嘿”笑道“今日怪了,两个疯子都跩起文来了。”

二人的争吵惊扰了食客,都扭头看门口那老汉只见他五十来岁年纪,矮胖的个子,头发散乱,破衣烂衫,身上斜背着个酒葫芦。

李友朋看老汉可伶,有心要帮他,可无能为力。

韩玉树见了这人,不禁同病相怜;又听他跩了刚才自己说的词,觉得是同类人;联想起刚才自己被伙计瞧不起的情形,更是听了伙计说“今日尽是这样子的”话,心里来了气愤,便想借此向伙计出口恶气。于是大声道“小二放手,让这位老哥进来。”

伙计哪里听他的道“有你一人就够了,他再进来,还让开店不”

韩玉树道“你不让这老哥进来,我就不付你酒钱。”

伙计真怕韩玉树耍赖不付钱,不情愿地闪开身,让这老汉进来。老汉走到韩玉树桌子前,拱了拱手,笑嘻嘻地道“谢谢这位兄弟了。”

韩玉树端起自己的酒盅,递给老汉,酒意朦胧的道“老哥,我请你喝一盅。”

老汉道“我张老汉不吃嗟来之食。”

韩玉树听了,称赞道“你这老哥真是拾人牙秽。”韩玉树不知“拾人牙秽”是什么意思,但刚才听郝掌柜说是“有骨气”的意思,便记住了,这会他还想跩跩文给小二看,于是就搬弄出来。

韩玉树刚说完,就引得刚才说他“拾人牙秽”的那桌客人大笑。韩玉树对着那桌人大声呵斥道“你们笑什么我说的不对这位老哥就是拾人牙秽吗。”

韩玉树这样一说,引得那桌人更是哄堂大笑,酒都喷了出来。韩玉树被他们给笑楞了。

张老汉气得脸色发青,好一会才说出话来,道“你你让我进来就是为了羞辱我”

韩玉树愕然的道“老哥,我怎会羞辱你”

张老汉道“你不羞辱我,还会这样说”

韩玉树狐疑的道“老哥,我说什么了拾人牙秽不对吗”

张老汉气呼呼地道“你知道拾人牙秽是何意思”

韩玉树蒙怔怔的道“有骨气的意思呀刚才郝掌柜才告诉我的”

张老汉气愤地道“你这白痴,是吃人剩拉拉的意思。你不是骂我是什么”

韩玉树这才真正明白了“拾人牙秽”的意思,惊得说不出话来。

李友朋本来也不知“拾人牙秽”是什么意思,经这张老汉一说,觉得韩玉树失了礼,赶忙站起身来,向张老汉抱了抱拳,道“这位大哥别生气,其实我兄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刚才听别人说了这个词,掌柜的又说是有骨气的意思,他想跩跩文,夸夸你,不想用错了。都是我兄弟的错,我替他向你赔个不是,请老哥原谅了他。”说着,双手端起自己的酒盅,捧到张老汉面前,道“老哥,请你喝了这杯酒,也算是兄弟向你赔罪了。”

张老汉用手一推酒盅,道“我张老汉只喝自己葫芦里的酒。”说着,拍了拍腰里挎着的酒葫芦。

韩玉树醒悟过来,想起“拾人牙慧”一词是刚才笑他的那桌上人讲的,要去找他们算账,可转眼功夫,那桌上的几个人全溜掉了。又想去找郝掌柜算账,李友朋赶忙拦住他,道“兄弟,消停下吧,谁让咱才疏学浅无文化来”又道“你快快给这位老哥赔个罪。”

韩玉树抱了拳,向张老汉行了一礼,道“这位老哥,都是小兄弟惹的祸,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了小兄弟吧。”

张老汉还有些不情愿。

韩玉树见了张老汉的样子,也心生不悦,心想我礼也给你赔了,你还想怎么样赌气地抓起桌子上的破钱包,往他手里一塞,道“这些钱你拿去买酒喝,行了吧”

张老汉立时不再生气了,道“真的”

李友朋见韩玉树赌气把钱都给了张老汉,没有了结账的钱,心中着急,想去阻止,又觉不妥,情急之下,不等韩玉树回答,就大声呼唤伙计“小二”

伙计就在边上看热闹,听到喊,赶忙应道“来了”

李友朋对伙计道“小二,你带这位老哥,结完了帐,剩下的钱都给老哥打成酒。”

伙计道声“好嘞”带着张老汉走开了。

本来酒喝得正高兴,弄了这么个小插曲,李友朋和韩玉树二人心里都不痛快,又喝了两杯,酒壶里没了酒,二人正好作罢,晕晕乎乎地出了酒馆。

此时已到申时,赶会的人少了,摆摊的人也陆陆续续地撤着摊。李友朋拄着拐棍,一瘸一拐;韩玉树踉踉跄跄。二人沿街往东走,回韩玉树家。没走几步,抬头见前面不远,有一老汉,倒骑在驴背上,悠闲自得地喝着葫芦里的酒。那毛驴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吧嗒吧嗒”的往前走。

韩玉树仔细一看,惊讶的道“那不是刚才的老汉吗”

李友朋也认出了那人,觉得好笑,随口道“竟有这样骑驴的也不怕摔下来”说着,便急走几步,跟了上去。见张老汉眯着眼,自顾自不时地喝口酒,嘴里嘟嘟噜噜。李友朋仔细一听,竟是一串顺口溜“女儿国,佛仙殿,做错殿檀骗神仙;工棚内,搂娇艳,惹得神灵生了怨;先丧命,后受难,多亏前世有仙缘。菩萨讨来泥人孩,护法置于此腔中,荷姑大义来相救,这才得了起死重生。若是看透红尘事,快快随我赴蓬莱”

因李友朋、韩玉树二人已没了先前的记忆,什么“做错殿檀”“搂娇艳”“泥人孩”,他们通通不懂,但经过昙掌柜那一事,“女儿国,佛仙殿”他们却知道,尤其是说到“荷姑大义来相救”,“起死重生”时,只觉得是讲他们二人身世。李友朋又隐约记得曾有位老者在梦中对他说过“他日如有人唤你去蓬莱仙岛,你便可随他去。”如此一想,便觉得这张老汉是来超度他的神仙,又加他厌倦了人间的生活,于是,向着驴背上的张老汉拜道“神仙啊,弟子李友朋愿随你去蓬莱仙岛。”

张老汉睁开眼,望着李友朋,道“你且莫拜,我要问你,你为何要跟我去”

李友朋道“神仙,你刚才那话,我虽然不能全懂,但有些我是明白的,你是在讲我身世。我饱尝了人间的饥苦,明白了世间的冷暖,愿摆脱这俗世的烦恼。因而,我愿随神仙去蓬莱仙岛,过逍遥生活。”李友朋也曾听人讲过,在大唐国里,东海之滨,有一座蓬莱仙岛,岛上住着仙人,无拘无束,逍遥快活。他听后心里就无比向往。

张老汉道“我今日便是奉了师尊的旨命来召你的,果见你已脱胎重生,了了红尘眷恋。你可随我去见师尊。”

韩玉树晕晕乎乎,听到说什么“神仙”,“了了红尘之念”等等,心中向往,又见李友朋要去,也赶忙道“神仙,我也与李大哥一样,尝尽了人间的苦难,饱受了人间的冷暖。你也带我去吧,让我也脱离这人间的痛苦,过那逍遥快活的生活。”

张老汉听了大喜,道“你二人全符合了师尊所言,正是我要找之人,你们都随我去。”然后又对李、韩二人道“你们闭上眼,没有我话,万不可睁开。”

李友朋和韩玉树赶忙依了张老汉的话,紧闭了两眼。只觉得身子慢慢飘了起来,片刻后便觉两耳生风,呼啸疾驶。

会上人起初见到李友朋、韩玉树二人与那倒骑驴的怪异老汉扯在一起,甚觉好笑一个瘸子,一个疯子,再加上一个倒骑毛驴的怪异老汉,这样的人凑在了一起,真是鱼找鱼,虾找虾。正取笑间,却见他们三人,飘飘然升入天空,转眼间就飞得无影无踪,不禁大惊。全大街上的人都仰头凝望,惊叹不已。

悦来酒馆的伙计、掌柜闻声跑出酒馆,看到这一切,惊得忙不迭地向着三人飞去的方向,作揖祈祷。其他人见了,也禁不住作揖祷告。

自此后,这“悦来酒馆”日日客满为患,都来闻听郝掌柜讲三位仙人的故事,品尝仙人吃过的酒菜。这郝掌柜心眼灵活,便将酒馆改名为“三仙聚酒楼”,在酒馆里供了三位仙人的塑像,把三位仙人当做财神供奉。把李友朋他们吃过的“菠菜粉条炖肉”改名为“三仙相会”,把他们吃过的三个菜定为一个套餐,命名为“聚三仙”,把他们喝过的酒叫做“三仙醉”一时间,“聚三仙”成了食客们的必点菜,直让郝掌柜挣了个盆满钵满。不久,郝掌柜便将酒馆翻建成了二层酒楼。这是后话,不表。

话说李友朋和韩玉树,飞行了有小半个时辰,觉得耳边风停了。张老汉让他们睁开眼。李友朋见自己站在一岛上,眼前是一片大海,茫茫无际,海水在阳光照射下,波光粼粼。大海深处,薄雾弥漫,烟海缥缈,那薄雾之中,依稀可见山峦叠嶂,岛屿秀美,楼台林立,殿宇巍峨。如梦如幻,好一处仙地美景。正唏嘘间,忽听脚下“哗啦啦”山响,低头一看,自己置身悬崖边,脚下海浪拍岸,浪花翻卷,波澜壮阔,惊心动魄,直惊得他目瞪口呆,心惊胆战。这时就听身后有人缓缓道“你带他来了”这声音虽然不高,但却有穿透苍穹之力。

李友朋、韩玉树甚感诧异,忙转过身去,见身后有一座殿宇,这殿宇面海而建;殿内一位鹤发童颜老者,面向殿外,闭目盘膝打坐。这位老者,便是蓬莱大仙太虚真人也。

张老汉见太虚真人问话,轻手轻脚走进去,毕恭毕敬地施礼道“回禀师尊,弟子慧聪,奉师尊旨意,在西图国里寻找到李友朋和韩玉树二人,已将他们带来,恭候师尊教诲。”

太虚真人听了,微微一皱眉,缓缓道“慧聪,你怎寻来两人”

慧聪道“回禀师尊,弟子慧聪,谨遵师尊旨意,寻遍百国,终在西图国寻找到与师尊所讲相同之人。因其二人均与师尊所讲一致,且弟子又不知是几人,便将他们二人均带了来。请师尊恕罪。”

太虚真人听了,略一沉思,道“既与本尊有缘,就将那人也留下吧。”

慧聪听了,赶忙向愣怔在殿外的李友朋、韩玉树二人招手,示意他们进来拜见师尊。

李、韩二人小心翼翼地走进殿里,学着张老汉的样子,向太虚真人施礼道“弟子李友朋韩玉树拜见师尊。”

太虚真人缓缓睁开眼,道“你前世与本尊有缘,本想让你在世间历练,不曾想却生出枝节来。幸得观世音菩萨出手救了你,不然,你早了了与本尊的缘分。今日你们即为本尊弟子,本尊就先赐你们个法号。”

李、韩二人见太虚真人已答应纳他们为弟子,激动不已,施礼道“谢师尊。”

太虚真人道“李友朋,本尊赐你法号慧觉。”

李友朋赶忙谢恩,道“慧觉谢师尊。”

太虚真人又道“韩玉树,本尊赐你法号慧悟。”

韩玉树也施礼道“慧悟谢师尊恩典。”

太虚真人道“自今日起,你们即为本尊弟子,要谨遵本尊教义,舍弃杂念,静心修炼。”

慧觉、慧悟二人再次拜道“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太虚真人道“你们想学些什么”

慧觉不知师父有何法术,正要问时,却听慧悟开了腔,道“师尊,弟子学什么不重要,只要能有酒喝,有肉吃就行”慧悟酒劲还未消,又加受够了苦难,生怕再受那份罪,便脱口而出。

太虚真人听了,面露愠怒之色。

慧聪、慧觉听了,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慧觉知道慧悟讲错了话,生怕师尊生气不要了他们,赶忙求情道“师尊息怒。玉树”话一出口,知道自己也讲错了,忙改口道“慧悟这些日吃了许多的苦,受了许多的罪,偶有借酒消愁之时,刚才之言,实属他醉话,望师尊恕他失敬之罪。”

太虚真人也体会到慧悟的心情,心想大事不拘小节。于是,沉思片刻,对慧悟道“为师知道你的苦楚,依了你便是。不过,需等到你学艺有成之后才可。”

慧聪听了师尊的许诺,感到十分诧异,心想师尊竟然答应了师弟吃浑,是戏言还是真言便有意提醒,但又不敢把话说白,不然会使师尊失了尊严。于是道“师尊”

太虚真人见慧聪欲言又止,面带为难之色,以为是因为自己许了慧悟免去浑戒,他心里不平衡,也想求免他此戒。便道“慧聪,师尊怎能让你师兄弟八人受不同戒律岂不是为师的偏心为师许诺你们,待你们学成出师之后,均可免去酒肉之戒。”

慧觉、慧悟赶忙拜道“谢师尊开恩。”

慧聪觉得师尊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还想分辨,慧悟却向他使了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讲了,免得师父反了悔,慧聪只好作罢。

太虚真人道“慧聪,带你两位师弟下去吧。”

三人拜辞了师尊,刚走两步,突然慧觉止住步,回身对太虚真人施礼道“启禀师尊,弟子有一事请求师尊,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虚真人道“慧觉有话直讲。”

慧觉道“启禀师尊,弟子能起死回生,全靠了女儿国桃园县荷姐姐相救。荷姐姐虔诚信佛,行善积德,是一位难得的大仁大义之人。弟子恳求师尊,也招荷姐姐来,同享仙界之乐,也算是弟子对荷姐姐恩情的报答。望师尊成全弟子心意。”

慧悟闻听慧觉如此讲,也忙向太虚真人施礼道“师尊,我师兄所言绝无半点虚假。慧悟也求师尊收荷姐姐为弟子,度她成仙,脱离人间苦难。”

太虚真人道“你二人已入仙界,怎还没有了却红尘之事不过,你二人确也有情有义,不忘他人之恩,本尊倒也欣慰。本尊告诉你们吧,那荷姑已先于你们二人招了来,收为了本尊第六个弟子,排在你二人之前,法号慧慈,以后便是你二人的师兄了。”

慧觉、慧悟听了,欣喜若狂,急忙向太虚真人施了礼,直跑出去,嚷着要见荷姐姐。

自此,蓬莱仙岛太虚真人收齐了八个弟子,这八人即不剃度,也不挽发;即不穿僧衣,也不着道袍,一身的常人百姓打扮,非僧非道装束。在蓬莱岛上,跟着太虚真人学艺、修行。一学就是十年。

一日,太虚真人见他们八人艺已精熟,修成了正果。道“你们师兄弟八人,今日便可出师,出师之后,天地之间任你们行走。但切记住只可行善,不可为恶。不然,本尊不恕。”

慧觉师兄弟八人,拜辞师尊,远渡东海,定居于那虚无飘渺的海市蜃楼之中。每出东海,则结伴而行。八位仙人,无拘无束,遨游天下,行善四方。人们见这八位仙人,着百姓之服,食酒肉百味,无不羡慕。又见他们时有朦胧醉意,便亲切地称他们为“醉八仙”。此是后话,不表。

这正是历尽苦难终成仙,四海遨游只等闲。若非行善与积德,安有奇缘轮到咱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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