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乔橙的腿是没断，但被砸的也不轻，经过这几天的疗养确实好了不少，可还是会疼。

原本这种疼痛是能忍受的，可听了谢舟的话，疼痛瞬间加倍，像是有人在用什么捶她的伤口。

右小腿上红肿的地方传来撕裂般的疼，不只身体痛，心似乎更痛。

她手抚在胸口处，大口喘息两下，待疼减轻些后，再次抬眸去看他，他侧颜依然那般好看，纤长的睫毛上缀着光，光淌进眼底，深邃的桃花眼潋滟迷人。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张迷人的脸，说出的话却无比伤人。

她颤抖着唇问：“谢舟你什么意思？”

男人眼底沁着不开心的情绪，说话声音越发的冷，“乔橙，我放下会议专门过来接你，你觉得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非要我明说吗？”

“对，我就要你亲口讲出来。”乔橙执着道，“我要你告诉我，你更在意我，更喜欢我。”

谢舟凝视着她，眸底簇拥着乔橙看不懂的异样，半晌后，他才启唇，“你今天出院我不想跟你吵，来，我抱你出去。”

他伸出手，作势来抱她。

乔橙心里本来就憋着气，加上他一副“你能不能别总是无理取闹”的神情，火气蹭蹭上来，她推开他的手，从病床上站起，“我不需要你抱，我自己可以走。”

她倔强地抬脚朝前走去，即便腿疼的冒汗，她也没吱一声。

走了没几步，谢舟从后面走来，拉住她的手腕，“够了，别强行走了，我抱你。”

他再次弯腰来抱她。

可这幕落在乔橙眼里像是他在施舍她。

她不需要这样的施舍。

乔橙后退两步避开他的手，仰头睨向他，“连张逊都知道我受伤了，你呢？知不知道我受伤的事？”

她是明知故问的，张逊是谢舟的助理，张逊都知道的事，谢舟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在给他机会，一个他们还可以继续下去的机会。

“知道。”谢舟淡声回。

“那你为什么不来看我？”这话乔橙早就想问了。

“有些事脱不开身。”他淡声解释，“我让张逊来了。”

“哼。”乔橙轻哼一声，“你才是我的男朋友，张逊算什么。”

“他代表我。”谢舟见乔橙身体在打颤，伸手去扶她，再次被她避开。

“那咱俩以后结婚是不是他也要代替你和我领证？”乔橙质问道，“婚礼呢？也要他代替吗？”

“……”谢舟被她追问的变了脸色，眉梢蹙着说道，“这是一回事吗。你能不能讲讲理。”

“我不讲理？”乔橙抬手拢了下额头的发丝，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受伤在医院住了一周，男朋友一次都没来，我问他为什么？他告诉我，我无理。”

“谢舟，到底是我无理，还是你根本不把我放心上？”

“我不想跟你吵架。”乔橙在谢舟开口前伸手做出阻止的手势，“这样的生活我过够了，你这样的男朋友有没有都一样，既然这样，我们干嘛还要在一起。”

乔橙望着他，神情很冷地说道：“暂时分开吧。”

时间静止，病房里只能听到呼吸声，方圆气喘吁吁跑进病房，见情景不对，咽咽口水，又走了出去。

病房门关上，阳光把他们的身影拉扯得很长，谢舟的脸一半在光影中，一半在暗处。

纤长的眼睫映出的影子一半亮一半黑，像是穿着不同衣服的两排小卫士。

他眼睑慢慢抬起，眼尾勾扯出一抹绵延冷淡的弧，似是不相信方才听到的，他顿了下，说：“你知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乔橙梗着脖子迎向他的视线。

“知道你还那样讲。”谢舟脸上的冰碴子咔咔掉下来，声音也像是从深渊里冒出来，“你是撞的腿，不是脑子，说话不过大脑吗。”

“……”听听谢舟这狗屁话，乔橙原本那一半的不舍瞬间又减了一半。

她承认方才就是一时口快，她没想真的和他分开，所以才用的暂时，暂时的意思是个台阶，只要他好好表现，那个分开的可能便不存在。

可他在做什么？

乔橙气的胃疼，她最近心情不好，也没好好吃饭，偶尔的胃疼起来，让她想撞墙。

她低头看了眼被他扣住的手腕，“松手。”

谢舟骄矜，从来不做乞求人的事，更不会做让自己跌面的事，她说松开，他立马松开，清冷着声音说道：“爱怎么样，怎么样，随你吧。”

话落，他先一步，推门离开了病房。

门打开，有风灌了进来，十月底的京北天气已经有些许冷了，乔橙被风呛的喉咙发痒，她用力咳嗽了几声，咳着咳着，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没进了她的毛衣衣领里。

身体的力气好像也被风吹走了一样，她强行走到门侧，后背贴着墙，缓缓蹲下来，头埋在双膝间，无声哭着。

不知道哭了多久，有人拍了她一下，她以为是方圆，边擦拭眼角边仰起头，“我就是腿太疼了，所以才——”

四目相对，她跌进了男人如墨的凤眸里。

不是方圆，是去而复返的谢舟。

“你来干什么，我不要见到你，你……”乔橙话没说完，被谢舟打横抱起。

她挣扎着要下来，“我不要你抱，你放我下来。”

“你要是想把另一条腿也摔断，那你使劲动。”谢舟提醒说，“大不了在床上躺半年。”

躺半年？

还挺恐怖的。

乔橙躺七天已经躺烦了，要是真躺半年，她会疯了的。

谢舟见她平复下来，又说，“搂紧我脖子。”

乔橙噘着嘴照做，远远的方圆走了过来，谢舟对方圆说道：“去拿衣服过来。”

“哦，好。”方圆急匆匆跑回病房，折返时，手里拿着衣服。

“给她盖上。”谢舟又道。

方圆照做，把衣服盖乔橙身上，从头到脚遮挡的严严实实。

谢舟满意地点了下头，抱着她进了电梯间。

乔橙所有的怒火不甘最终被他这一抱给抚平了，就像马昭说的，她哪都好，就是心太软，做事不够硬。

以前乔橙也没发现自己这样，可面对谢舟时尤其明显，她对他，从来硬不起来。

只要他对她好一点点，她便会丢盔弃甲，恨不得把所有都给了他。

她知道，她很傻，可恋爱中的女人有几个是清醒的。

算了算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后面的日子里，乔橙尽力体谅着谢舟的种种，两个人还真没再发生争吵什么的，就是偶尔，她会觉得谢舟忽冷忽热的。

例如，前一天下班回来，他会给她买花，还会给她带回她喜欢吃的水果，可第二天，他又变了。

花没有，水果没有，连他的人也没有。

只交代一句：[我有应酬。]

然后，后半夜才回来。

一次两次这样，乔橙还不说什么，可连着一周都那样，乔橙真的很不开心，那晚她特意没睡等着他回来。

见他满身酒气，眼睛红红的，不开心变成了担心，她去扶他，被他抵在了门上。

四目相对，他捧起她的脸，吻上她的唇。

他们已经好久没亲热过了，一是她腿受伤的原因，二是他一直在忙工作。

今晚有酒精助兴，谢舟来了兴致，手从她耳后移到了她侧颈，接着是更深的地方。

乔橙情不自禁溢出声。

他唇角勾着说了句：“这么软。”

话落，打横抱起她，趔趄着进了卧室。

没多久，细碎的声音传来，月亮听了都羞红脸躲进了树梢后。

乔橙被他拥着，身体热得不行，刚要说什么，被他再次堵住了唇，这一吻，让他们都失了控。

第二天，谢舟破天荒没有提前醒来离开，乔橙凝视着他的睡颜，唇角勾起，溢出笑意。

她男朋友长得真好看。

她犯花痴的想。

忽地，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一下。

乔橙看了看，然后她听到又响了第二声，怕有什么急事，她掀开被子走下床，绕过床尾走到床头，最后站定在床头柜前。

是谢舟的手机。

她平时不会看他的手机，也算是对彼此的信任，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皮一直在跳，好像要发生什么事的。

没忍住，她拿起他的手机低头看去，他们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把密码设置成了一样的。

所以，她很快打开了他的手机，映入眼帘的是两条微信。

她点进去聊天界面，上面写着。

[我回国了，什么时候见见？]

[对了，想你。]

看头像对方应该是个女人。

乔橙凝视着这两条暧昧不明的话，轻扬的眉梢渐渐蹙起，心像是陡然间坠上了石头，有些透不过气。

她把手机放下，转身走出卧室。

没多久，谢舟也从卧室里出来，见到乔橙在浇花，走到她身后，轻揽她腰肢，道了句：“早安。”

他难得主动，乔橙虽然心里想着事，但还是配合地笑了笑，“早安。”

梳洗完后两人一起去楼下用餐，期间谢舟的手机又响了两次，还是微信，他看完后，把手机倒扣在了桌面上。

乔橙边吃粥边打量他，从心里希望他能说些什么，可直到用完早餐，他还是什么都没讲。

没多久，两人一起上了楼。

乔橙的腿已经没什么事了，她今天有活动要参加，在衣帽间换衣服的时候，她没忍住，试探地问：“一大早就要微信，这么忙吗？”

谢舟正在系领带，听到她的话停都没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淡声回：“嗯。”

“刚谁找你啊？”她又问。

谢舟意识到什么，转头看过来，“你在怀疑什么？”

“没有，我没怀疑什么，”乔橙抿抿唇，“我就是想关心你一下。”

“只是公事。”谢舟声音很淡很淡，看上去一点都不愿意多谈，“你别乱想。”

“真…只是公事？”乔橙想到了那句，想你，那可不是一般关系的人会讲的话。

谢舟眉梢皱起，转身注视着乔橙，“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乔橙心一横，问道：“你微信上，那个说回国了想见你的人是谁？”

谢舟的思路俨然和乔橙没在一个频道上，他慢步走近，站定在乔橙面前，睥睨着她，“你偷看我手机？”

“不是偷看。”乔橙解释，“你在睡觉，我怕有急事，所以才……”

“没经过我允许不就是偷看吗？”谢舟打断乔橙的话，“你这就是偷看。”

“好，我是偷看了。”乔橙迎着他暗沉的视线问，“那你告诉我，给你发信息的人是谁？”

“你们什么关系？”

“没关系。”谢舟淡漠着声音回，“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话落，他走到衣柜前，取出西装外套，搭臂弯里，阔步走了出去。

他走得很决绝，完全不管乔橙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乔橙气不过，追了出去，站在长廊里，唤了声：“谢舟。”

谢舟没停，她又叫了一声：“谢舟，你站住。”

谢舟停在了楼梯上，倚着楼梯扶手转过身，“干什么？”

“你还没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乔橙追问，“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其实，只有谢舟讲，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信。

可偏偏的，男人的嘴好像上了封条。

他什么也没说，也不想解释，最后离开前没什么情绪地说了句：

“乔橙，你非要这样吗。”

乔橙听着他指责的话语，某个瞬间甚至生出“她做错了”的错觉，她就不应该问。

当天，乔橙和方圆坐上了飞C市的飞机，这次是音乐节的彩排，提前把流程走一遍，有问题的地方及时修正。

因为和谢舟吵得那架，她心情一直不大好，除了工作能全身心投入进去，对其他都提不起劲。

宋曦给她打来电话，问她腿怎么样了？

她回：“好多了。”

宋曦听着她有气无力的声音，又问：“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乔橙恹恹说。

“不是不舒服，那就是和谢舟有关系了，他又做你什么了？”宋曦俨然成了乔橙的半个情感导师。

乔橙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她，随后问：“曦曦，我是不是真的不该问啊？”

她冷静的时候又想了想，私自看人手机这事确实挺不好的。

在宋曦眼里，乔橙温柔善良，性格好的没话说，“不是你的错，换成是我的话，我也会追问的。”

“可谢舟好像很生气。”乔橙惆怅道，“我们已经有两天没联系了。”

“反正也等了两天，不妨再多等两天。”宋曦出主意，“万一他顿悟了，主动找你认错呢。”

“真可以这样吗？”

“当然。”

宋曦的嘴可能开过光。

第二天晚上，乔橙刚洗完澡，房门响了，她走过去，打开门，“方圆你怎么买这么久，我都等——”

有花映入眼前，然后是拿花的人，穿着一件棕色风衣的男人。

是谢舟。

他大步走上前，把花塞乔橙手里，语气难得温柔地说：

“绵绵，五周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