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第六史躺平等飞升

《我在第六史躺平等飞升》

虹桥(十) 裂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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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渡鸦先生此话的用意,是在告诫吗?还是在嘲讽我的心口不一?又或者他已经看到了我那被桥梁吞噬,最终化作其雕梁画栋中不算太美观的一块的未来?因为我知道他每在沉眠时都会自梦中寻到些什么,或是预言,或是故事,他有时也会兀自哭笑,让我难以揣测其情,有时则面上不显,但当我接近他时便会时而无端狂喜,时而又落泪却始终不知何故。

“我只回家看看。”我不想认输,但说实话渡鸦先生的确恐吓到我了,因而我不再言之凿凿反而含糊其辞,像是想要通过躲避来骗过他那双审视的双眼,又像是仅仅恐惧而不愿看向自己的内心,而渡鸦先生,我想他是能够看透我的,若他当真如自己所说,知晓一切隐秘之处的暗门,那我的秘密在他的面前当是无所遁形,不过看上去他至少是没有揭穿我的打算。

渡鸦先生再次出现在了我的身后,又在我的肩膀上抓握了一下,随后在我回头视线被其羽翼所遮蔽的瞬间,他便将我送到了海岸线的一处礁石之上,海风卷起了他零落的羽毛,而我也顺着它们远去的方向看到了我的小屋,以及那之后似乎正在沉睡中呼吸着的小镇,“渡鸦先生,我真想知道你是找到了何种暗道,才能走的那么快,仿佛一切阻碍你都视若无物。”

“我以为你的感动会比问题多一些,不过我低估了你的好奇心。”渡鸦先生绝对不会知道我原先在那谎言之墓中会偶有辗转反侧时也会为了生活的不易而忧心忡忡,而那时我回忆中的故乡才是仿佛燃烧着火焰一般炙烤着我的心,而此刻,它冷却且跳动的如此均匀,而方才那令我呼吸都急促起来的悸动更多是对着那股令人垂涎的力量所发,我本是一个贪婪的人。

“世界的表皮是连续的,但并非封闭的,而若是自漫宿看来,他便如同海面与镜中的倒影,而你若是离得那光源更近,那影子便会更小些。”渡鸦先生竟然真的为我解释了起来,或许是因为百无聊赖,或许是因为我的反应让他感到惊奇因此想要多试探一些,“你应当没少见过盒子之类,你应当能够理解在盒子内部以直线行进比起沿着外缘飞奔是要快得多的。”

“其诀窍不过是能够在盒子的外壁撕开一道口子罢了,而你无法做到因为你只看到了门,也只会打开锁,但若是一整块固若金汤的城墙,你便没了办法,更遑论我们是在谈论世界的表皮,我们脚踩的大地可几乎没有破绽。”我能够理解渡鸦先生的比喻,且我甚至能举一反三,“那光源与影子是否便是那世界表皮的内里?离光源越近,在偏移投下影子时便越容易。”

“如果是我,我会更倾向于将我们的世界当做漫宿的内里,但无所谓,你的想法最适于你来理解其中的含义。”渡鸦先生对我的体会表达了赞许,而我也大致听明白了那光源之处大概便是指的辉光,我知道辉光位于漫宿的最高处,或许便是我梦境最初的源头。这是沙船上的那些护林员们告诉我的,也同样是他们在我的头脑之中种下了或许曾是辉光微粒的种子。

“阁下倒不如教教我,那打开自此地往那光源处的裂隙,说不定我便无需费这么大力气去追着那不太待见我的桥梁屁股后面跑啦!”再一次的,我改变了主意,或许渡鸦先生自打起初时便嘲讽我不是个能定的下心的人并没有什么错误,但我仍要为自己辩解称,人喜爱寻求更安全也是更方便的捷径并没有什么罪过,若能有暗门供我一人侧身挤过,又何须筑桥?

“那确实更适宜你的天分,但我不会教导给你,不管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的性命着想。”渡鸦先生的话说的很重,且这次并无半点笑意,我知道他没有任何想要开玩笑或是商量的意思,“你难道不知道司辰们为漫宿筑起了高墙?虽然那原先是为了阻拦虚界的入侵,但如今你们凡人同样被漫宿拒斥,不仅是由于你们终要归于虚界而可能扩散影响,还是因为环境。”

“我记得我们的先祖常往漫宿去的,虽然有些像是寄生虫或是老鼠,但他们很顽强也并无什么不妥之处。”我摇着头,渡鸦先生的话可以去说给那些一无所知如同新生儿的可怜虫们听,他们或许还会信服以及感谢司辰们的深谋远虑,但我从小可是听着我的祖父与父亲讲起我们的远祖于漫宿中游历,以及最终被驱逐的故事长大的,在我看来那仅只是司辰的恶意。

“难道司辰们已然重塑了自己的居屋?就为了驱逐与防范我们?还是那座高墙的隔绝使得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我的猜测对于司辰来说既幼稚又亵渎,但我对他们的猜测从来都抱着最大的恶意,没有什么缘由,或许只是不太满意他们为我安排了如此糟糕的命运,且将我生生与梦中的乐园分离,或许是为了我祖先曾犯下的罪孽,或许是为了其他可笑的理由。

无论如何,我不曾犯下罪,却仍遭连坐,但或许我更应当同情那些甚至并非我兄弟姐妹的人,他们可是因为萍水相逢甚至闻所未闻之人而受了过,至少事情若是如他们自己,以及血脉中流淌的恨意所说的那样,因为我的先祖触怒了司辰,因而我们凡人被逐出了乐园,只能在地里刨食,还被虚界侵染而从此有了生老病死的话,该遭到踩踏的也当是他们而不是我。

“司辰们从不重塑自己的屋子,又或者他们时时刻刻都在重塑自己的屋子,虽然对于他们来说那只是一种整理,最多算是装修。”渡鸦先生唤回了我的思绪,我意识到自己方才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而那样的念头也来得颇为奇怪,我虽时而存有怨怼但也从未说出如此情绪外露的话,许是那阵阵海风以及渡鸦先生的话语,它们助长了我的欲念生长蓬勃如同海藻?

“起初,他们只是筑起了高墙,且紧闭了门户禁止汝等越过罢了,但那时仍有如同你们的祖先那般对锁头与桥梁如此熟稔之人,对他们来说漫宿依旧畅通无阻,只是需要多费些力气罢了。”渡鸦先生在讲述关于我们的祖先以及兄弟姐妹们的故事,但那显然并非我的父祖愿意宣之于口的隐秘,我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以至于我怀疑下一秒就要停下,我想那不是恐惧。

“高墙或许投下了阴影,但那对你们来说甚至本该是一件好事,辉光的直射最终会使得一切都更肖似辉光而这一点甚至连司辰都难以幸免,即使他们或许本就愿意如此且最初便是降自辉光的。”渡鸦先生似乎在怀念着什么,或许他曾见到辉光?又或许他曾见过这片土地曾经未遭辉光蹂躏前的模样,“但当司辰们首先离去遁入高墙之后,一切便都悄然改变了。”

“你可知道你的身上为何生着蛇鳞?而那些游鱼又为何熟悉水性?而若是更接近些的,那些蜡烛,他们可几乎都不能算是人形。”我点了点头,我的父亲早同我说,若是远离了那绯色的雾气,那些游鱼最终也会退去鳞片与鱼鳍,他们的手指会变得更灵活,他们的皮肤也会变得光滑细腻,但他们的腮将会遭到灭顶之灾,而他们的肺却始终不够有力,那很难存活。

“过去的你们会更接近漫宿的生物,因为你们同样浸透了诸司辰所散逸的颜色,但如今不然了,你们正如同落入海中的尘埃,当它平静如同止水,便会逐渐沉入海底,最终你们会更接近于沙子而不是那海风带来的绯色的雾。”渡鸦先生的手指指向了某处,但我却只看着他的之间,心中猜想着他是否在指向浪潮之海,那雾气的起源之地,又或者漫宿的一道边门。

“你应当知道当游鱼习惯于行走在地上之后,哪怕他仍会因干燥而感到不适,但若是将他重新投入水中,他一定会窒息而死。”我呆愣了一下,以至于仍未顺着渡鸦先生的手指望去,因为我好奇我们是因为同处海边所以恰巧想到了同一件事,还是他始终在窥探着我的心意,但他显然比我更着急,因此他的羽翼遮蔽了我的视角,使我只能向着他手指之处张望。

“当你的祖先意识到了自己的窒息时为时已晚,而那些离得更远的兄弟姐妹们更是完全遭到了遗弃,而你,作为他们的后嗣你仍旧能够跨过那座桥,但若是没有我的隐蔽,那道本不该打开的错误的门足够将你吞噬的无影无踪。”渡鸦先生的故事到了末尾,而我的视线也被引向了海岸,在我的梦中曾有桥梁生长的地方,我再一次见到了那座看不到尽头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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