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镇，有人发觉脚下轻微一震，但很快停下，只以为那是错觉。

卧龙草堂，姚山君看了眼屋外，拉着唐云舒以客人的身份，帮鲁师维持学堂秩序。

作为主要目标的小虎，虽被震得乱了手脚，但好在有轻功底子，没失态的摔倒。

“说完歪理就想走？”谢婉儿抱臂看着他：“你很天真啊，小子！”

回过神后，小虎抿抿嘴：“我说的是正理！”

“那就别急着逃跑！继续说！”谢婉儿指指身前位置。

“我才没跑！”回顶了一句，小虎走到谢婉儿身前，仰头与她对视。

“我说权贵之间也有互砍，三民受益的时候，你认为不对？”

“说对错没用，”小虎犟道：“权贵一年互砍几次？砍多大力？砍三民几次？多大力？”

“你说的这些情况很难统计，我也不知，你知道？”

“不需要知道！”小虎斩钉截铁道：“我身边就有例子，砍三民的多！”

“你要这样说，”谢婉儿笑了：“我却也见过很多例子，互砍的时候更多！”

“我从例子中看出了本质！”小虎的语声不自觉的大了。

“我也··，”看他有些急眼，谢婉儿后退半步道：“那先听你说就是。”

“好！”小虎抬手指着远方：“我的例子就在李家村，姐姐敢去看看吗？！”

“啪~！”谢婉儿打了个响指，直接叫来驴子。

蛮驴畏畏缩缩的上前，它知道自己不该掺和这事。

因为万一主人生气，她不会舍得打小虎，只会拿自己撒气。

但被瞥了一眼后，也只得加快些脚步。

小虎跳上蛮驴，俯下身子，催它走快些。谢婉儿一脚一脚，却没拉下半分。

为免惊世骇俗，两人还是花了些时间才赶到李家村。

小虎却不进村，怀念道：“这里五年前还叫前蹄村，村民做的猪蹄最好吃，我家那时都不自己做，村里有人送来。村民也用辛苦赚来的钱，建了十里八村最好看、最结实的砖房。”

“后来王都李侍郎被贬，李家全族被罚来附近，名义上是来学着当山民。”小虎指着一个方向：“原本他们应该住在那边，一个荒村。”

大周文官若被发现加害武将，其家族都会被罚到北地，近距离感受兽潮、蛮人、马匪的威胁，接受山民教育。其幼儿成年时会学真正的山民拜山，这是持续百多年的传统，谢婉儿自然也知道。

“若在金流之术传到大周以前，李家人应会变卖首饰字画，凑钱买下一座村子。原来的村民虽然会被迫搬迁，但至少能在钱财上得些补偿。”

“但那次，李家人只倒腾了几张票据，不仅没花一分钱，反而得了半村子的长工！”

“姐姐能猜到经过吗？”小虎的眼眶有些红了。

心底暗自叹息一声，谢婉儿已然明白了小虎为何会有那种观点。

她能猜到李家人用的办法，却还是默默道：“姐姐想听你说出来。”

“好！”

“那些姓李的带来了一百张粮食本票，一张可换千担粮食。”

“上面加盖有大周户部大印，大家自然都信。”

“然后李家大肆宣扬手中有十万担粮食，粮价几乎是应声腰斩。”

“李家人偷偷典当首饰字画，趁机购买囤积实物粮食。他们又没有仓库，就多花了点钱，只拿购粮凭证，粮食还存在粮店里。”

“与此同时，李家也向黑河县粮商放出话，说这里不缺粮，谁过来卖都亏。”

“收购三天后，李家不再卖粮，全数封仓，周边村镇粮价大涨。”

“对其它人，李家只是翻五倍价卖粮，对前蹄村，却只接受以房子换粮食。”

“不过两个月，李家人搬进了前蹄村，原村民有半数搬到了荒村，靠给李家村当长工过活，还有半数就此南下乞讨，再没回来过。”

“放出粮食本票，打压粮价，再买粮食凭证，高价卖出，很简单吧？”

“若是以前，李家想打压粮价，非得真的运来十万担粮食，现在只要一百张本票就够了。”

“姐姐，你不觉得过于方便了吗？”小虎笑着反问。

“不用带着十万担粮食跑来跑去，是很方便。”谢婉儿回以一笑。

“那又方便了谁呢？”小虎御驴前行：“镇民们现在可是连所有粮商都不信了，为了存够吃一两年的粮食，家家修自己的小粮仓。又占地方又要防老鼠，是方便了他们吗？”

“确实麻烦，但也安心了不是？”想了想，谢婉儿歪头看他：“李家那些本票，当年有人信，现在呢？”

“现在？”小虎讥笑道：“那年之后，李家村就被孤立了，几乎没人卖粮食给他们。”

“哦~？李家没买地，让长工种粮？”

“买过，粮食熟之前，让人偷偷烧了。”

谢婉儿婉儿一笑，真不愧是山民：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虽然得偷着来。

“但村民都得交税，粮食实物税，粮食到了镇公所，李家再拿本票换粮，饿不死他们。”

“所以姐姐你看，李家有本票，既不用种地，又不用建粮仓，是真的很方便啊。”

谢婉儿瞪他一眼：“别老拿话刺我，又不是我干的！”

小虎当即停下：“那姐姐现在认为金流之术是邪道了吗？”

“不！”谢婉儿笑笑：“你不用想着劝我改变观念，至少等你去过龙京再说。”

“姐姐是想说，龙京底层百姓不再是三民，用工作、技艺赚钱，被砍得少？”小虎皱眉。

“你呀，别太自信了，金流之术比你想的复杂。”叹息一声，谢婉儿一一默数：

龙京人对金流之术很熟，被骗多次后就不会轻易受骗了，这是一；

龙京有金流之法，对减持加仓、买低卖高的份量都有限制，这是二；

龙京户部自己持有大量各种凭证，可以靠买进卖出稳定金流市场，这算三；

然后第四，龙京对利用内幕消息操控金流市场的，一律砍头；

第五，龙京房产抵押换来的钱，不得流入金流市场。

第六，各大工坊不得以超出自身资产的三成参与金流市场。

第七，你之前提到过，黄金白银等每月只能限量参与金流市场。

第八，伪造、私自发行票据凭证的，按伪造金币论处。

第九，仙龙发行的有价票据，各国得认；各国自己发行的，仙龙看情况决定认不认。

第十，算了，不说了。

“唉~？”小虎很是不舍，他还想再多听点。

“怎么？还想听？”

小虎自然连连点头。

“呵~。”谢婉儿笑笑：“之前你说的粮食本票，它算实物本票的一种。”

“此外，在龙京的金流市场上，与它类似的还有股份本票，债务本票，徭工本票，期货本票，技艺本票，这些你了解多少？”

“明面上的含义还是知道的。”小虎说的很不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