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散闻春寒

《雾散闻春寒》

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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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几栩做完全套检查后, 没多久就醒了,医生说她只是这几天太劳累,在神经高度紧绷的前提下, 才晕了过去。

顺带夸赞了一下她的身体数据指标很健康。

病房内乌泱泱围着一群探望的人,听完, 温几栩觉得有些丢脸。好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嘱咐完她好好休息后, 病床旁的水果都快堆积如山了。

俱乐部的人说失控的那辆车是从二手市场淘来的,里程数很低, 也没出过事故,价格却远比市场价便宜。

汪珂大概是藏了心事, 看上去魂不守舍的, 问他是不是查出了些什么眉目,他却闭口不言。

温几栩脑中闪过一个名字, 压在怀疑的心思, 没再追问。

等探望的人走后, 病房里只剩下她和江鹤轩,骤然变得冷清下来。

江鹤轩给她倒了杯水, 手掌托在纸杯边缘确认温度后, 才递给她。

温几栩:“……你怎么在峰城?”

“出差。顺便看看你。”

温几栩“噢”了一声, “送我来医院的事, 谢了。”

江鹤轩没有笑着回怼,就那样静默地看着她。

气氛顿时有些僵滞的尴尬。

温几栩不习惯这样的沉默, 半开玩笑道:“听说你订婚了, 也不知道哪家千金要被你霍霍,啧,真惨。”

江鹤轩落向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既然身体没问题, 闲不住的温几栩已经撑着床沿坐起来,脚尖绷直去勾摆在角落的鞋子。

“和我订婚的人,是你。”

高级病房外,浑身透着肃冷淡漠气质的人阔步走来,推开病房门时,一字不落地落入耳朵里。

闻堰寒步伐落定,眉峰压得极低,冷得像是镀上了一层寒霜。

听完这个消息,温几栩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江鹤栩极有耐心地重复,“温温,我们两家联姻的事情去年就有在商量了,温沉如应该和你说过。”

温几栩长睫轻颤,反应了半秒后,眼神骤冷:“江鹤轩,你算计到我头上了是不是?!”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江鹤轩对温几栩此刻的情绪再熟悉不过。她就像个刺猬,一旦有人触碰到她的底线,浑身的尖刺便有了攻击性。

她最讨厌自己的人生被别人安排。

这条路一旦跨出去,他们之间必然面临着决裂的风险。

温几栩戒备的神态刺痛了江鹤轩,他身形微不可闻地晃了晃,“温温,你为什么不肯回头看看我,我对你的喜欢,不比谁少。”

“我只把你当朋友。”

温几栩言简意赅。

一句话,平静地宣判了他的死刑。

合金框玻璃门推开,闻堰寒出现在病房里的一瞬间,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轻而易举地吸引了温几栩全部的注意力。

就像初见时那样。

而站在她身边的江鹤轩,被缓缓而降的幕布遮住光亮,像是电影里谢幕的配角。

闻堰寒的眸光扫过她摇曳在病床边沿的纤足,白玉一般,精致而秀气,晃得人心神微乱。

他眸色一凛,从容地俯下身,拾起摆放在瓷砖地面的鞋,炙烫的大掌握住她脚踝。

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京市才对,身上的西服都没来得及换,一身风尘仆仆的味道,不用想也知道,在得知了她出事的消息后,大概都没来得及休息。

也不知道他站在门外多久了,又听到了多少。

温江两家联姻的事情,他应该没听见吧?

温几栩心神微动,鼻尖很没骨气地酸了,配合地扶着他的肩,看着他纡尊降贵地为自己穿好鞋。

两人全程一句话都没说,动作却亲昵地好似有着浑然天成般的默契。

温几栩站定后,闻堰寒不动声色地将她挡至身后,森寒的视线落向江鹤轩,唇畔带着点讥诮的笑意:“真是不巧,刚好撞见江少对我女朋友诉衷肠。你们说完了吗?说完了,我就带着她走了。”

温几栩悄悄去牵闻堰寒垂在身侧的手,察觉到他今天似乎有些冷淡,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同她十指相扣,忍不住抬眸觑他。

锋棱的下颚线因紧抿的唇而绷地很直,眉骨冷邃高挺,黑眸辨不出情绪,眼神似薄刃般扫向江鹤轩。

江鹤轩浑不在意他胜券在握的姿态,轻勾唇角:“温温已经为了家人放弃过闻哥一次,闻哥怎么能坚定地认为,这样的事不会发生第二次?”

温几栩能感觉到闻堰寒平静神色下翻涌的怒意,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深不见底的幽蓝冷邃,正酝酿着吞噬万物的惊涛骇浪。

他的手在颤抖。

或许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两人之间曾有过更激烈的交锋。

才会如此剑拔弩张,仿若一触即发。

温几栩都不敢想象那样的场景,安抚性地握紧了闻堰寒的手,“江鹤轩,我会和江叔叔说清楚。到时候,我自会上门赔礼道歉。”

表明立场后,温几栩便没了同江鹤轩周旋的心思,无视身后那道灼烫痛苦的视线,拉着闻堰寒也不回离开了。

空寂的单人病房内,月色清凉如水。

更衬得硕长人影萧瑟凄凉。

一路上,闻堰寒都沉默不言。

车辆都是临时安排的,算不得值得信任的人,温几栩知道他不喜将私事说与旁人听,倒也安分地没闹他,只是趴在他肩侧,抓着他的手指玩。

他今天的情绪太过淡漠。

阖目养着神,眉心之间似有化不开的郁结。

周身都透着一股疏冷的气息。

只不过并未抽回手,任由她作乱。

即便如此,还是让温几栩很不习惯。

哪次他不是凝着双眸看向她,毫不掩饰眼底的宠溺和纵容。

这种失落感如同藤蔓一样浮了上来,温几栩忍不住往前凑近了一些,温热如兰的气息吐露在他颈侧。

依旧没有反应。

似是在故意冷着她。

委屈的情绪占据上风,温几栩心一横,故意去咬他的耳垂,留下一小排清晰齐整的齿痕。

车窗外,雨丝掠过斑驳的的灯光化成一道道浮光跃金。

闻堰寒长眉微挑,骨架轮廓显得愈发凌厉,终于肯掀眸落向她,开口便是全名,淡声警告:“温几栩,你最好收敛一点。”

“谁叫你不理我。”温几栩说,“咬你几口怎么了。”

车辆驶入隧道,光影明暗交接,在他深褐色的瞳眸中跳跃着。

温几栩心念一动,趁着他没注意,柔软的唇瓣覆上他微凸的喉骨。

察觉到身侧的人气息明显加重,小狐狸竟然坏心思地伸出灵巧的舌尖。

在他脖颈之上留下濡湿的舔舐印记。

光晕摇曳,那一处水渍仿佛闪着细碎的光。

禁欲冷淡的气质像是沾染了欲念,睨向她的神情里,终于不再清明。

温几栩冷哼一声,终于安分下来。

直到推开酒店套房的门,连房卡都没来得及插进去,就被他抵在墙边。

清冷的月光透过全景落地窗洒在木质地板上,温几栩正对上一双透着危险的眸子。

“怕不怕死?”

她先前在车上铺垫了这么久,他不应该摁着她的下巴意乱情迷地亲么?

饶是不明白这突兀的问句究竟是什么意图,温几栩仍是点头,诚恳地说:“怕啊。”

“怕死你还往上冲?”

原来说的是她踩着油门撞上去,让那辆失控的车减速的事情。

温几栩软声:“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闻堰寒冷嗤一声。

温几栩踮起脚尖,去寻他的唇瓣。自夜色里穿梭这么久,不似印象中温热,清淡的冷木香气中裹挟着凉意,让她忍不住索取地更多。

闻堰寒身形未动,唯有揽着她腰肢的骨掌不受控地收了些许。

却克制地选择了按兵不动。

积蓄了满身的怒气和担忧,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落不到实处。

像是要安抚他的躁动和怒意似的,温几栩的指尖渐渐下移,覆上了泛凉挺括的西裤布料,双眸一瞬不瞬地仰头观察着他的表情,神情依旧是清隽淡漠的,呼吸却粗重了几分。

玄关的镜面玻璃倒映出她唇边的狡黠,“你有反应了。”

闻堰寒眉心微跳,对上她灵动的眸子时,好不容易强令自己冷硬下来的心又软得一塌糊涂。

挺会玩他。

长指捉住她欲抽离的指尖,宽厚的掌心轻拢着她,温几栩是精心骄养的花,皮肤无一处不细嫩白皙。

相较之下,他略带薄茧的指腹则显得纹理粗粝,轻柔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栩栩,刚才的事还不算完,不要试图转移话题。”

温几栩只觉得手心似在升温发烫,连带着他的视线也带着灼热的烫意。

挣脱不得,黑暗中辨不清彼此的神色。却见他眉心猝然拧紧,喉骨轻滚,一声极低的喘息声在静谧的环境里分外明晰。

即便如此,落在她面上地视线仍旧是克制、隐忍的。

温几栩掌心都泛起了一层薄汗,心跳微滞,“那我答应你,下次不会了。”

殊不知这样的回答,反倒让闻堰寒气得不轻。

俊眉微挑,“你还想有下次?”

“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咬文嚼字好不好。”

闻堰寒凝着她看了一会,才松开手,“栩栩,我不想干涉你太多事情。但我承受不起失去你的代价。”

哪怕只是说及这个假设,他的喉腔都涌上一股艰涩的哑。

她或许并不知道,这句话里,那汹涌的爱意,被人怎样用地压了又压。

“所以,你必须照顾好自己,懂了吗?”

温几栩撞入那双幽深瞳眸里,心脏像是被人攥紧,又松开,被浸在温水里泡了一遍似的,酸软的感觉弥漫而上。

所有人都在试图帮她做决定。

只有他,明明是那样一个掌控欲、占有欲强的人,却愿意俯首,给她一切自由选择的权力。

“闻堰寒……”她低声唤他名字。

长睫沾了泪花,小巧的鼻尖泛着红,刚才还张牙舞爪,转瞬就哭得梨花带雨,也不知道她的情绪转变怎么就能这么快。

惹得闻堰寒心里一紧,担忧自己先前的冷淡是不是吓到了她。

抬起她的下巴,温柔地吻却她眼尾的潮意,“哭什么,我哪又凶你了?”

温几栩被他这么一哄,眼眶里的泪雾凝成了珍珠,一颗颗坠落,控诉道:“特别凶。”

闻堰寒哑声一瞬,强忍的躁意和心头的怒意混搅成一团,恨不得将抛却那些怜惜的心思,与她抵死缠绵,要她连使坏的心思都被吞没,才能长长记性。

“讲点道理,栩栩。”

他微顿,故意说狠话道:“给你派几个保镖,二十四小时监视你,只要做得隐蔽,你也不会知晓。”

温几栩急了,“你这是违法的!”

他冷嗤,薄唇吻上她的唇角,撬开她的牙关,发狠地吻了上去。

明明才二十四小时没有接吻而已。

却好像隔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不安、害怕、惶恐,和失而复得的情绪席卷着理智,燃烧着最后一点温存,将寂冷的夜色烘地升温、发烫。

在濒临溃败的最后一秒,温几栩双眸湿漉地望着他,嗓音又娇又软:“要……”

闻堰寒呼吸凝滞一瞬,嗓音哑地愈发深磁,“要和我做?”

温几栩犹犹豫豫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指着酒店的柜子说,“可以扫码买。”

凝在头顶的视线越来越沉,却不再似先前的吻那样急切。

时间仿佛变得极慢。

久到温几栩疑惑地抬眸觑他。

在她作出邀请后,他反倒变得克己复礼,长臂撑在她头顶,遮住大半光线。额前的碎发垂落一缕,遮住薄厉的眉骨,显得矜贵又禁欲。

只听到喑哑的声音顿声道:

“想顶着别人未婚妻的名义和我做。温几栩,你是在折磨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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