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家林青梁梦

《赢家林青梁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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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我又不是正确答案

“发疯还真是消耗体力啊。”

不到十分钟,梁梦就在林青的副驾上响起了幽微的细鼾。

“当大小姐可真幸福!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来公司发发疯。苦活儿累活儿都是我们的。”

红灯时,林青瞥向熟睡的梦,内心的抱怨振聋发聩!

……

三小时前。

三生大厦顶层。

200平的总裁办公室。

江寒黑衣黑裤,正蜷着长腿,侧卧在黑色巴塞罗那椅上午憩。

办公室空荡荡。寂静无声。

他黑色绵长的睫毛,轻微扑闪着翅膀。

他翻了个身,一只胳膊枕在脑后,突然鼻腔上方涌来一丝熟悉的和暖清甜香气。

江寒恍然一蹙!

他来不及挣脱女人香,便感觉一只纤长白皙的美人腿无法抵抗地跪了上来。

女人轻捷如猫。

一只洁白如玉的胳膊刚刚撑在他的肩头,另一只手,像波斯猫的爪子,悄无声息略过他胯的一侧。

那条晶莹如白玉的小腿边,渐渐仿佛开出了青墨色的藤蔓,一点一点向他胸口侵袭。

纠缠。

节奏轻盈短促,步步致命。

江寒竭尽全力,却被美人压制得死死的,无法动弹。

紧接着,是熟悉的长发丝趁势坠落。

那柔软的如羽毛漂浮在云端的感觉,轻撩他的胸口。

江寒想握住那美人容颜,女人急促的呼吸,也正慢慢向他逼近。

白皙挺俏的鼻子,熟悉的烈焰红唇,随藤蔓缠绕跪上他卧榻的白皙小腿,清甜缱绻的气息……

一切都是那样熟悉暧昧。

是梁梦!

江寒惊觉!

他极度压抑,却又喜不自胜抬起下颚立刻吻了上去!

柔软如花瓣。

清甜如甘霖。

美轮亦美奂。

一股久违的亲近和满足,正以光速突破他的欲望……

不可以!

临门一t?脚,江寒条件反射般地剧烈震颤!

一把推开小姨子梁梦!

不行!

最后一秒的理智,像烟花易冷,用黑暗倾轧了所有欲望。

一阵冷汗中!

江寒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惊醒!

还好是梦。

他惊魂未定。

潜意识中,他又任性。

还好是梦。

望着头顶逐渐明晰起来的日光,江寒庆幸失落。

庆幸,是梦。

失落,好梦最易醒。

但梦中,梁梦逐渐靠近的脸颊和鼻尖,还有她的气味,为何那么地清晰……

感觉如此真实。

“矮油!!”

江寒一个翻身,从巴塞罗那椅子上跌落到地毯!

这一刻,真不是梦。

是真的梁梦。

她正无辜地怼着一张脸,像观赏动物一样,俯身盯着他!

“又做梦啦?”

梁梦一身正装,若无其事地拿手在江寒眼前晃了晃。

“嗯,啊。”

江寒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拧腰爬起。

很帅很狼狈。

他不能告诉梁梦,自己方才正做着和她有关的春梦。

梦中的藤蔓,缠绕着复杂的情愫,在江寒的心底野蛮生长。

“你怎么进来的?秘书呢?你预约了没?”

江寒面色迅速恢复到往日的从容冷冽。

梁梦背着手,傲娇地一昂头:“我偷溜进来的!”

“这是什么光荣的事吗。”

江寒起身,走向酒柜,他急需一杯酒压压惊。

他不想回头,逃避着潜意识深处的情与欲。

“有事说,有……放。我很忙。”

江寒闷了一口冷酒,随之而来酒冽的灼热,荡平了他的心虚和恐惧。

“我来和你商量一下经销商的事,我是这样想的……”

梁梦对江寒的梦一无所知,她若无其事大剌剌在会客沙发上来了个仰面“葛优瘫”。

“龙泉的事,去问你姐。”

江寒尽量表现得很冷漠。

“我就问你!”梁梦不屑,持宠生娇地翻了个白眼,接着侃侃而谈起来,“龙泉的经销商目前一年只能转化几千万的利润,所以我想重新分配渠道,将线下60%,转为线下40%,线上60%。主做供应链,单场直播可以卖100多万……”

这一次,江寒没有像往常那样惯她,而是直接打断:“我再说一遍!龙泉的事,去问你姐!我又不是正确答案!”

他的声音低沉且倔强。

令人无法再开口有任何的得寸进尺。

兴冲冲跑来的梁梦,正为想到了“芝麻开门”的口诀,而欣喜不已。

她急切想找个人分享。

江寒断了她的念想。

梁梦的表情怔了一下,后面还有一串连珠炮,生生被卡在了喉咙里。

她被淋头泼了一盆冷水。

江寒是霸道总裁,很多时候看起来平静和缓,向下兼容,与世无争。

平时开开玩笑不要紧,但他要是真的不悦,梁梦还是能立马捕捉的。

气氛微妙,感觉不对。

这不是平时的江寒。

“我就是说,龙泉的路径依赖必须打破……”

但梁梦还想再试一试,集团的转型迫在眉睫,她现在急需找个人商量。

江寒作为她的精神导师。

没有更合适,只有最合适。

“请你也不要依赖我!”

江寒站在台面前,背对着梁梦,又厉声警告了一次。

他不是正确答案。

见江寒是真的不肯听她说,梁梦先是无法接受地愣了一下。

旋即,她好胜心上头,气愤地直起身,赌气拎起手边的包,甩头往他办公室门外走。

“等一下。”

江寒的呵斥声。

力道听起来,却断崖式柔和了许多。

梁梦偷摸抿嘴低头一笑。

早说嘛。

江寒怎么可能不管她?

从小,他就是她随时随地的保护神啊。

又玩“蜀道山”。

梁梦窃喜着回头,喉咙口的“连珠炮”松动了一下,想着继续说。

“明晚去相亲。”

梁梦正沉浸在自己对龙泉的改革设想中。

江寒这句没有温度的话,如晴空霹雳,一笔劈穿了她!

“什……什么。”

梁梦冰冷地站在原地,不可思议。

江寒默默将威士忌的酒塞子塞了回去,平静似水地走过来,说道:“我和你姐商量好了。明天晚上给你安排了相亲。”

“我不去!”梁梦挣脱。

“你必须去!”

江寒将威士忌杯扥在桌上,里面的冰球晶莹剔透地震颤了一下。

如同梁梦的水晶心。

“凭什么。”梁梦冷眉斜目瞪着江寒。

江寒微微叹了口气,他确实不能凭什么。

但他有杀手锏:“我现在好好和你说,不行晚上让你姐和你说。反正是已经决定好的事情。”

梁梦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江寒。

江寒很想躲闪,但他只能坚硬地迎上去。

“你们凭什么决定我的事情?!”

梁梦气愤地说完,起身一杯酒“啪!”地泼在江寒脸上!便甩门而去。

干脆利落!!

真的气急。

过分了。

良久。

江寒忍着酒精的呛灼,等琥珀色的珠体,一颗一颗地顺着自己的睫毛滴完。

他才静静抬手,抹了把脸,又无奈厌烦地甩开。

五个小时前……

就在这里。

江寒此刻坐着的对面。

是汪总。

江寒的死对头,就那么面带挑衅地坐在那里。

江寒也有江寒的无奈。

汪总五十多岁,也是个商海的传奇人物。

当年凭借西城的地皮,一战成名。

那时候,江寒还是汪总的拎包小弟。

也正是因为鞍前马后,攀附上了汪总这条线,江寒才得以买卖西城十套房,攒得了第一桶金。

第一桶金,血和肮脏的东西。

江寒扶额,心底自嘲冷笑。

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

就比如现在,他虽不情愿,但还是得耐着性子听汪总往下说。

“我知道你不喜欢炒股票。”汪总夹着雪茄,坦然,“其实做空股市和做空楼市一样,都是割韭菜……”

“我没兴趣。”

江寒又不想当万亿富翁,现在三生这样稳定运营挺好。

“做生意嘛,凭本事赚钱。 ”汪总鄙夷一笑,继续试图说服,“有没有兴趣,原理都是一样滴!”

当年的江寒一无所有,是不得已才和汪总合作掘金。

但今天的他,已不是彼时的他,不会为了急功近利,向五斗米折腰。

江寒很懊悔,当初和汪总一起做空东城。

害得梁梦的父母坠楼,他间接成为凶手。

如今,他不想一错再错。

后来很长的岁月里,江寒都在扪心自问自己:人,是不是只有在财务自由之后,才会有良心,才会懂得共情?

如果时光倒回,他还会为金钱和翻身的欲望发疯,不顾一切吗。

“你下午没别的事?”

江寒缓缓抬起眼皮,眼神幽微又深不见底。

送客辞令。

“呐,做生意,其实就像赌博。”汪总讪笑一声,故意和他对着干,笃然翘起二郎腿,仍然自说自话着。

汪总很有信心。

因为谈判,从来不看台面上谈什么。

而是看两个人的实力,能不能像天平的两端,坐在同一个桌子上。

“上了赌桌,虽然庄和闲都是各有50%的概率赢。但,只要时间拉得足够长,就一定是庄赢。”

“为什么。”

“因为闲的钱就那么多,而庄的钱,是无限的。”

江寒瞬间get了“老朋友”汪总的来意。

汪总是有钱,但他的钱,但还没有“足够多”。

想成为赌桌上稳赢的庄家,他不得不和三生联手投资。

借力发力。

江寒抬眸,拨开斜扫过眉心的刘海。

无论对面汪总有着多么波诡云谲的心思,他依然只有淡淡一句:“我不赌博。”

“那我先做空龙泉,锻炼一下。”

“威胁我。滚。”

汪总望着他,表情逐渐冷漠狠厉,掐了手中的雪茄,一拍椅子,起身。

江寒不怵,双手交叠垂在膝前,看着他走。

“让梁梦和载舞相亲吧。”

站起身的汪总拢了拢外套,又紧了紧手腕上的表扣,叹了口气,突然变得云淡风轻。

这比合作更不可能。

不等江寒拒绝,汪总继续带着拽气说道:“有些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江寒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梁梦也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

江寒不说话。

汪总拿出最后杀手锏:“想想载舞,他和我们不一样!那清澈见底的眼睛。”

清澈见底的眼睛……

一句话,一个回忆,击碎了江寒树立起来的铁壁铜墙。

汪总是只老狐狸,他老婆也在名媛圈长袖善舞,舞得风生水起。

但汪载舞,确实是从小被保护得很好。

纯真善良,彬彬有礼,清澈见底的富二代。

“载舞今年UCL毕业,长得呢,随我,也算是一表人才。最重要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汪总轻蔑地瞥了眼江寒,留下句。

“你好好考虑一下。”

汪总走后,江寒陷入过往。

梁梦和汪载舞……

第二十二章 热暴力

“梁总,您现在去哪儿?”

林青踩在法拉利的油门上,烫脚。

梁梦转过脸,不说话,假寐。

发疯这么耗体力的嘛。林青想。

她继续追问:“送您回公司?”

梁梦仿佛没听见。

“那送您回家?”

“不!!”

梁梦反应极其强烈地坐直身体。

这回听见了,而且回答得也极t?其明确。

“找个地方,陪我吃晚饭。”

梁梦傲娇戴上墨镜。

“不!!”

换林青拒绝得强硬干脆!

她今天可是请了假的,无薪上班已经够惨的了,绝不可能无薪加班!

“给你开加班费。”

梁梦好像会读心术,她现在只想有个人陪着她,不想单着。

“梁总,这不是钱的事。我得回家陪我妈……”

林青连晚上和他妈小火锅里涮点啥都想好了,亲情陪伴是无价的!

再说了,这个口子不能绝对不能开。

工作时间是工作时间,私人时间是私人时间。

她只要第一次答应了梁梦,这个边界一旦打破,以后她就会没有自己的私人边界。全都在陪梁梦。

她是个有原则的人。

“三倍加班费。”

“好嘞!梁总!走着!”

林青一下子焕发了生机。

有些原则就是用来打破的!对吧。

路上,林青有些好奇,这梁梦难道都没有朋友的吗?

竟然要她陪。

“现在不用回家陪你妈了?”

梁梦揶揄道,有点小得意。

“陪!不耽误。”

说着,林青便把法拉利往卢舟家开去。

“这个商住写字楼里有饭店?”

停好车,梁梦抬头望着大厦,问。

“没有。”林青摇了摇头。

“那你带我来干嘛?!”

“吃饭!去我家吃。”林青说着便刷卡,领梁梦往里走。

梁梦讶异,刚想质问林青。

林青一句话抢白把她堵了回去:“是你说,让我找个地方,陪你吃晚饭的。”

“你……!”梁梦指着林青的鼻子。

内伤。

她是这么说来着。

林青肚子里是有点“坏水”的。

她算准了梁梦没地方去,现在她可以陪亲妈涮火锅和陪老板赚加班费两不误!

来都来了。

四个字解万难。

梁梦硬着头皮跟着林青走进她“家”。

窗明几净的小公寓,收拾得干干净净,客厅餐桌上已经布置好了电磁炉和碧青湛绿水汪汪的蔬菜。

走近了,发现还有两盒红彤彤的肉压在蔬菜下面。

小火锅“吨吨”的气泡,让这户小家充满了烟火气。

不像梁梦小时候,回到家永远的冷锅冷灶。

“回来啦!!~”

林妈抱着一菜篓的丸子,从厨房里钻出来。

她一见梁梦,就热络地欢迎道:“哟!‘同事’来了!快坐快坐!吃火锅就是要人多热闹!”

“妈,什么同事。别乱说话。”林青私下拽袖子提醒。

林妈爽利抖开亲闺女的手:“这闺女不就是上次送我们的同事嘛!她那么好看,天仙似的,我再老眼昏花,也不会认错的!”

“是老板。”林青小声嘀咕。

林妈才不信她,龙泉的老板,能跟她个实习生回家来吃饭?

闹呢。

林妈抱着丸子,扭腰用屁股撞开林青,便拉着梁梦坐了。

梁梦很少去别人家做客,略显拘谨。

奈何架不住林妈实在太热情,上来就把她面前的小碗儿给堆满了,还止不住地和她拉家常。

梁梦举着筷子,心底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想起自己的姐姐、姐夫,都不关心自己的感受,就替她做了人生的巨大决定。

眼前这个陌生长辈,突如其来的善意,让她鼻腔阵阵发酸。

人情冷暖。

火锅就着啤酒,一会儿林青就有点喝高了,说话开始口无遮拦。

“老板!不是我说,你……不够聪明!”

梁梦没喝酒,特别清醒地听脸红到脖子根的林青往下说。

“你一下午去商场买那些鸵鸟一样的衣服有啥用啊?!”

林青弯起一只脚搁在自己的凳子上,说。

“你人长这么好看,披片麻袋都好看!家里还这么有钱!你明晚的相亲对象,只要不是个傻子,压根就不会被你的奇装异服吓退!”

“啥?”林妈听了也忍不住插嘴,“闺女,你都好看成仙女了!还要相亲?!”

说完,林妈还啧啧啧咂嘴:“这什么世道”。

难道真的在大城市,好女孩没人要,只能被剩下吗?

“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梁梦也在为明天和汪载舞的约会头疼。

林青确实喝大了,她一把勾过梁梦的肩膀,凑在她耳边道:“有!但我不告诉你!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纳什均衡的?”

梁梦一凛,而后装作如无其事地端起面前的热茶抿了一口。

这个叫林青的小助理还真不容小觑。

被发现了。

“什么十。”梁梦无辜地问。

“接着装。”

林青似醉似醒,端着酒杯指向梁梦。

梁梦道:“你喝多了。”

林青又凑过来:“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亲。”

梁梦微微叹气,淡淡回答:“我就是不想找。”

林青仰头又是一口啤酒。

她没醉。

是故意试探梁梦。

每一个嘴里说着“不想找”的人,心里都有一个忘不掉的人。

以己度人,林青决定再帮一帮梁梦。

“听说过‘冷暴力’吗?”

林青放下啤酒罐,化身情感大师。

梁梦还没来得及回答。

林青又道:“其实男人和女人是两种生物。男人是不会被‘冷’走的,他们享受的是追逐的拉锯。而梁总您,长得貌若天仙沉鱼落雁,御姐范十足,冷着脸也是‘冰山美人’。”

既“披片麻袋也好看”之后,林青又闭着眼对着自己的老板吹了通彩虹屁。

好话不要钱。

情绪价值谁都吃。

只要老板高兴,对她有利,她不介意当职场马屁精。

真正的强大,是不介意别人的眼光,更是摈弃内心的一切自卑。

所有动作为目标服务。

林青现在的目标,是成为“老板心腹”,而非“老板心腹大患”。

她得拿出本领来,于是继续道:“您要真想搞砸明天的相亲,那咱们不妨反其道而行之,使用‘热暴力’?”

“热暴力?”

梁梦不解,但听林青说得很厉害的样子。

仿佛是某种能对付明天局面的核武器。

“热暴力就是:十分黏人,一天800条微信轰炸,内容为:吃了吗?睡了吗?在干嘛?他手机一响,你就问他:是谁?男的女的?找你干嘛?只要他和异性接触,你就表现出很没有安全感,发出连环追问,刨坟一样地刨对方的祖宗十八代。”

梁梦听着都觉得可怕。

林青还在继续手舞足蹈地往下说:“初次见面就让对方给你改备注,叫宝宝;随时随地让对方发定位,汇报行踪。他工作,你就打电话过去问‘宝贝,你是不是不爱我了’?逛街时,但凡走过去一个母的,你都对他发出灵魂拷问:我好看,还是她好看?她哪里比我好看?……诸如此类种种。”

“你的意思是——”梁梦总结林青的建议,“打破边界,让对方知难而退?”

“对!冷暴力是一种精神伤害;而热暴力,是一种情感伤害。对方虽然觉得不对劲,还有苦说不出。”林青道。

梁梦思忖一番,点了点头。

她突然端起面前的茶,一抬眸:“林青,你没喝多啊。”

林青举着筷子的手,立刻僵在半空。

她,到底接下来该怎么演?

但很快,林青又若无其事地开始干饭。

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能帮老板解决明天的麻烦,老板领她这个人情。

吃毕饭,梁梦起身告辞。

林妈拎着一袋子水果追了出来:“闺女闺女!先别急着走!装点车厘子!拿着拿着!”

梁梦捏着手里的一袋车厘子,不知道是不是火锅的热气蒸的,眼眶竟然有些潮湿。

林妈每次遇见自己,都会给自己一点水果,上次是橘子,这次是车厘子。

她抬起眼,望着林妈殷殷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

这种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林妈确实不知道梁梦的身份,她的真诚不是溜须拍马,完全是人和人之间投缘的真情流露。

“谢谢阿姨。”

梁梦吃火锅吃得浑身热腾腾的,现在连手心都是热的。

“闺女,你叫什么名字?下次再来玩儿。”

林妈最后客气地多嘴问了一句。

“梁梦。”

说完,梁梦便如同往日一样,挺直高傲的脖子,转身走了。

“梁梦……?”

徒留林妈在原地凌乱。

这名字咋这么耳熟?

梁梦?在哪儿听过似的。

关门的一瞬间,林妈突然睁大了眼!

龙泉集团总裁梁梦!!

于是,正在收拾碗筷的林青,又加餐了一顿林妈的“竹笋炒肉”!

母女俩正打着,这时,林青的视频电话响了。

是卢舟打来的。

“怎么样?还住的习惯吗?”

看背景,卢舟应该刚打完比赛,回到酒店房间。

他枕着胳膊,靠在白色的枕头上问。

林青答:“挺习惯的。不过向你打声招呼,晚上没经过你的同意,我就带了一位客人回来吃晚饭。”

“男的女的?”

手机对面的卢舟,立即前倾坐直了身体!

他没有苛责林青随随便便带客人回来,他只关心林青的客人是男是女。

林青被他问得愣住,而后松口:“女的。”

“哦。”

“你都不问是谁吗?”林青道。

她本以为卢舟会追问。

“房子t?借给你住,你就是主人。你请客人回来不需要经过我同意的。”卢舟又躺了回去,说道,“男的除外。”

林青笑:“那咱们就算约法三章了。”

但她依旧想分享:“晚上来的是我的……”

林青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视频那头,传来卢舟经纪人的催促声——

“卢舟,赶紧准备。下一场得打70杆!好几个代言合同,都在等比赛结果。”

“好,知道了。”

卢舟回。

他略带歉意地对林青:“那你早点休息,我比赛去了。回头我再打给你。”

俩人有时差,卢舟永远是见缝插针地利用比赛间隙给林青打视频。

挂了手机,卢舟接过经纪人手里的合同,划页翻阅了几张。

“卢舟,兄弟们吃肉喝汤就看你这一把了。刚接到公关公司的电话,你如果这个赛季大满贯,龙泉考虑签你当代言人。”

“真的?!”

卢舟肾上腺激素一下子飙升,信心满满地抽起球杆,往球场走去。

第二十三章 进退两难的悖论

林妈和林青告假回家两天。

“怎么才来就要回去?”

“老家的房子卖掉了。我得回去办手续。去去就来。”

林妈见林青安顿得挺好,于是也放了心回去妥帖地办手续。

林青望着林妈收拾东西的动作,抿唇。

终究用沉默代替了一切。

夜晚。

林青躺在卢舟卧室的床上,卷着极简绵柔的被单,她的心又往黑夜里沉了沉。

过去林青对在大城市买房,丝毫没有概念。

年轻如她,甚至也弄不懂,为什么那么多人会花费半生的时光成为牛马,只为换的半扇遮风的陋瓦。

但今天她把梁梦带回来的那一刻,懂了有房子的底气。

有房,她可以想带朋友回来玩,就带朋友回来玩。

有房,她可以有一方温暖的空间,和林妈想什么时候涮火锅就什么时候涮火锅。

不必战战兢兢看房东的脸色,生怕一滴火锅汤飞溅墙上,而拿不回付三押一的押金。

不用顾忌合租室友的感受,进出自由,吵闹随心。

在卢舟家,林青还有绝对的穿衣自由。

想穿什么就穿什么,甚至洗完澡之后可以不穿衣服地跑来跑去。

想到这里,林青把头埋进被窝,感觉很羞耻。

她竟然裸着,就这么在卢舟的房间里跑来跑去。

错位时空。

卢舟的气息仿佛还悬浮在这间屋子里,令人脸红。

突然,林青自卑心更笃。

有房没房,就像楚河汉界。

又像是王母金簪划开的一道银河,将表面看起来无差别的同龄人分隔出天壤之别。

现在林青连老家的房子都卖了。

有种连老窝都被人端了的悲凉感。

这时,卢舟的微信发了过来。

[睡了吗?]

林青回:[没]。

[有心事?]

林青咬了咬下唇,翻身打字:[人和人的差距好大。我俩同岁,你都在魔都有房了。我还……]

[首先,我比你大一岁。其次,我是搞体育的,你是学数学的,我吃的是青春饭,你是越老越吃香。]卢舟秒回。

隔着屏幕,林青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什么青春饭?

什么越老越吃香?

卢舟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

林青暗淡的心情一下子明媚了。

“心理医生”是懂安慰人的。

反正有房没房,也不是一夜就能解决的。

林青决定,睡觉!

……

檀山别墅。

梁梦坐在法拉利车里,迟迟不肯下车。

江寒穿着单衣,站在楼顶露台,默默盯着红色车顶里的梁梦。

星空满夜,寒风幽凉。

许久,车门开了。

梁梦伸出纤长的小腿,抬头。

江寒则迅速转身。

梁梦只望见了墙头冰冷的路灯。

江寒回到房间里看书,梁醒穿着月白色睡袍,扥过来一杯姜茶。

江寒没喝,翻过去一张书页。

他和梁醒虽然是“表面夫妻”,但大家认识这么久,多少还是有些默契。

他猜到她想说什么。

“放心,相亲的事,我已经和小梦说了。既然答应你当这个恶人,就说到做到。”

江寒站起身,将手里的书塞回书架,背对着梁醒,又发出灵魂拷问:“你不是很讨厌汪太嘛,怎么又同意让他俩去相亲?”

梁醒是很讨厌汪太,水火不容的那一种。

这些年,梁醒独自一人苦苦支撑龙泉,靠的是隐忍和城府。

商场上的波诡云谲也造就了她少言寡语不苟言笑的性子。

而汪太,长袖善舞,在名媛圈和阔太圈,舞得风生水起。

红玫瑰不懂白山茶,北山的风吹不到南山尾。

梁醒和汪太,压根就不是一路人,互相看不顺眼,在圈子里早已是看破不说破的秘密。

梁醒敛了敛睡袍的花边,低头无奈地沉吟:“我有的选吗。”

下午汪总拜访过江寒之后,梁醒就接到了汪总的电话。

汪总和江寒是一个重量级,可以坐下来谈判。

而汪总对梁醒,对龙泉,只剩下威胁。

梁醒进退两难,如果不答应汪总的联姻,他就扬言要做空龙泉;

而如果答应了他,汪总的目的根本就是司马昭之心,想通过二代联姻蚕食龙泉。

反正,他就是想要龙泉。

“在你心里,到底是龙泉重要,还是梁梦重要?”

江寒顺便又爬上了一旁的梯子,去更高处选择他想要的书。

梁醒幽幽然看了他一眼,没作答。

在梁醒的心里,当然是梁梦最重要!

梁醒从江寒手里接手龙泉的时候,才二十二岁。

她将十年的青春,都交付给了这份基业,用自己所有的精力,将它从小树苗浇灌成大树。

但也仅仅是一棵摇钱树而已。

这一切,来自于一段无法言说的苦涩过往。

当年梁父梁母因为婚后久久无子,收养了命中有“姊妹缘”的梁醒。

梁醒也确实不负他们的期望,为养父母“带”来了一个孩子——梁梦。

但因为梁梦刚出生的时候,正好是龙泉的初创期,梁父梁母忙得四脚朝天。

不用说养女了,就连望眼欲穿盼来的亲生女儿梁梦,俩口子都无暇顾及。

在这种情况下,有人给梁父梁母出主意,说两个孩子负担太重,不如将作为“娃引”的梁醒给送回福利院去。

恰巧当年,收养梁醒的手续不全。

所以,基本上只要将梁醒领回孤儿院,就算是完璧归赵了。

那年,梁梦两岁,而梁醒已经8岁记事了。

她永远忘不了那个月黑风高黑黢黢的晚上。

梁父梁母开着车,颠簸在石子遍地的土道上。

车子每颠一下,那种震颤都在膈应着小梁醒的柔弱内心。

梁醒被收养的时候四岁,福利院的生活给她留下过心理阴影。

没被收养前,因为那时的福利院人手不够,又没有监控,她经常在无人处受到大孩子的欺负,偶尔还有吃不饱的时候。

所以,对于“被送回去”这件事,梁醒的内心是极其恐惧的!

但面对现实,一个孩子的抵触实在是太弱小了。

在去的路上,梁父梁母还伪善地安慰着:“爸爸妈妈把你送回来是为你好。现在爸爸妈妈的公司在初创期,工作实在是太忙了!连小梦马上也要被送去奶奶家。奶奶年纪大了,照顾不了两个孩子。福利院的阿姨们可以照顾你,等你再大一点,爸爸妈妈就再回来接你。”

梁父梁母走后,梁醒觉得天塌了,整个世界都黑了!

直到第二天太阳重新升起,梁醒孤零零从冷冰冰的铁丝床上醒来,才又重新看到了希望。

不到三岁的小梁梦,被梁母抱在手里,哭成泪人儿。

她不会说话,只是焦急地不停张着手,伸向梁醒。

“姐、姐姐……!”

就这样,梁醒又被梁父梁母,给接回了家。

这一次,梁父梁母给梁醒办了全套的正规收养手续。

小梁醒在等手续的时候,无意间听见了福利院工作人员的对话:

“真作孽!把一个孩子这么送过来送过去的。”

“我听说,那对夫妻生了自己的孩子,就不想要领养的孩子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那现在怎么又要了?”

“嗨!别提了!这算命的说的还真准,梁醒这孩子真是有‘姊妹缘’。我听说啊……”

工作人员明显压低了声音,好奇的小梁醒也用力往木门上凑了凑。

“我听说那家亲生的孩子,发现‘姐姐‘被送走了,一整个晚上在家又哭又闹的!都哭岔气了,厥过去好几次!估计这俩夫妻也是怕自己孩子出事,这才又来接养女了。”

“啧啧,这正是两个大人还不如一个小孩子有良心!”

“谁说不是呢。”

……

正因为这段过往,幼小的梁醒心里对养父母有了嫌隙。

虽然重新回到了那个“家”,但”弃猫效应”,梁醒一夜长大,每天表现得特别乖巧,害怕再次被丢弃。

乖巧的表象之下,是梁醒倔强且日渐坚硬起来的心。

这辈子,她认定,自己只有一个亲人,此生也只有一个重要的人,那就是把她从福利院捞回来的“妹t?妹”梁梦。

其实,凭良心说,梁父梁母不忙的时候,对梁醒和梁梦都是很好的。

但就是因为有了龙泉——

幼小的梁醒真的弄不懂,为什么这两个字有这么大的魔力,能让养父母能狠心到把她又送回福利院去。

那时的她,还是个孩子,还不懂“事业”这两个字的涵义。

十年过去了。

往事随风。

梁醒与龙泉的爱恨情仇,已经不是一句话能说清的。

她恨龙泉,但在梁梦年幼的时候,又不得不接手龙泉。

现在梁醒又不愿意,龙泉成为梁梦的轴心。

龙泉和梁梦,在梁醒的心里形成了悖论。

她退出龙泉,又不完全退出龙泉,也是自己和自己打架的结果。

她希望在梁梦心里,自己这个姐姐才永远是第一位的。

她不希望梁梦像养父母一样,建立起对龙泉不可撼动的“事业心”。

梁醒也不爱江寒,而她之所以同意和江寒“假结婚”,是因为,她看出了梁梦对江寒的心意。

没有江寒,她就是梁梦在这世上唯一能依靠的姐姐。

但有了江寒,梁醒没有把握,当自己和江寒同时放在梁梦面前,让她选的时候,她会选择自己。

并且梁醒至今也没弄明白,养父母当年到底是因为什么自杀,江寒这么多年,为什么又愿意无条件地帮助他们。

梁醒隐隐觉得这些事情都很蹊跷。

江寒是危险的,她不希望妹妹靠近。

太爱一个人是很难收获幸福的。

于是三个太爱的人,在这间别墅里扭曲出了变态的关系。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中断了房间里的对话与回忆。

梁醒和江寒同时猜到是梁梦。

于是俩人很有默契地摆好姿势,由梁醒开口,说道:“进来。”

果然是梁梦。

她进门,正撞见穿着低胸睡袍的姐姐,正从江寒的肩头缱绻起身。

江寒敞着领口,一只腿盘坐在贵妃榻上,另一只手搂在姐姐的肩头,抬起不耐烦的眼眸。

这画面,显然让梁梦瞬间脑补了自己进来之前,这里刚发生了什么。

她好气!

但是气也没有用,人家是合法夫妻。

“姐,你凭什么替我答应……”

梁梦的愤懑快要喷薄而出。

“江寒,你出去,我有话和我姐说。”

梁梦用残存的理智,压住了后面的话,先请江寒出去。

她不想当着江寒的面,冲姐姐大喊大叫,她不想让江寒看到自己姐姐不被尊重的样子。

但她实在又太气愤,怕克制不住自己。

所以请江寒离开,是最明智的选择。

江寒冷冷瞥了梁梦一眼,然后在梁醒的额头上,蜻蜓点水般地故意吻了一下,才走出去。

这个火上浇油的吻,让梁梦的肺都要气炸了!

“姐,我不想去和那个什么汪载舞相亲!”

江寒走后,梁梦赌气坐下。

梁醒叹了口气,而后站起身,走向身后的酒柜,拔开塞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你必须去。”

梁醒用不容商榷的声音回道。

“凭什么?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梁梦不服。

“就凭我是你姐。”

梁醒不想解释太多,于是拿出长姐的款儿,直接想血脉压制。

虽然都说“长姐如母”,但就算是自己亲生的孩子,那也不是私有物品,没有资格替他们做决定!

于是,梁梦脱口而出道:“又不是亲姐!就算是我亲妈来了,也不能逼我去和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相亲!”

一句“不是亲姐”,立马刺痛了梁醒的内心。

她本来想用糊弄的方式,将妹妹打发走。

但不理智的言语,有时就像出鞘的刀剑,立马就能相互磋磨,直至失去理智!

梁醒时刻都很清醒,但只要谁说梁梦不是她亲妹妹,她立即发疯!

更何况,今天说这话的人,就是梁梦!

于是,她发狠道:“我就是想把你嫁出去,怎么了?过了年,你虚岁都29了!再不结婚,就成剩女了!”

“我成剩女也是我自己的事情。”梁梦傲然。

没有人能因为世俗的眼光,逼迫她向命运屈就。

“你是不在乎。”梁醒起伏着胸脯,站起身,“但你替我想过没有?!别人会怎么说,怎么想?他们会觉得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教育好你,让你剩下!你要是单一辈子,等我死了,怎么去见九泉之下的父母?”

“什么叫没有教育好我?不结婚就是人生失败?不结婚就会被社会淘汰?不结婚就会基因突变变成外星人吗?”梁梦说着就和姐姐激烈地争吵起来,“你这是什么逻辑?!”

人一辈子,犯的最大的错误,对陌生的人太客气, 对亲密的人太苛刻。

在稍纵即逝的合作关系谨言慎行,而对于日常守望的陪伴关系却口无遮掩。

梁醒心里本来就有火,此时也故意刺激起了梁梦:“我就是想让你赶紧嫁出去,怎么了?!你成天住在这个家里晃悠,让我和江寒觉得很不方便!”

“终于说实话了是吧?”

梁梦咬着唇,狠狠点了点头。

今天这一路,她都在怀疑,江寒和梁醒逼她去相亲,就是这个动因!

现在,姐姐终于亲口承认,并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

很好。

太好了。

第二十四章 梁梦,我不行……

湛蓝色的夜。

江寒坐在书房,红木电脑桌前,一张米色沙发,他仰面靠在椅背。

“十几年了,这汪家怎么就跟狗看见骨头似的,追着咬。”

他头疼。

这些年,明明大家各做各的生意。

天外有天,钱外有钱,这老汪就算是胃口再大,也不至于就盯着三生和龙泉啊。

“江总,江总!”

梁醒的助理,站在书房外,猛敲房门。

江寒走过去,拉开门:“什么事。”

他神情冷漠,刀凿的脸怒斥对方不懂规矩。

“小梁总和大梁总刚在房间大吵一架,现在小梁总要搬走。您快去看……”

助理的话还没说完。

江寒便推开她,留下一个背影,往梁梦的房间去。

梁梦正赌气在收拾行李。

日暮瓦箱子敞开在床上,她沉着脸,气呼呼地将衣服裙子拼命朝里扔!

江寒靠在她的房门上,不进去,抱着胳膊看她发疯表演。

“这次又要搬去哪儿啊?四季?瑞吉?英迪格?还是丽思卡尔顿?”

“搬去哪儿不用你管,反正这里,我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梁梦小脸通红,眼睑下桎反复要溢出委屈的泪来。

半年前她就想搬走了。

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被迫住在同一屋檐下,难道是为了平摊水电煤吗?

江寒狠心,梁梦冷漠,你们俩就绝配,好好过去吧!

半晌。

江寒默默走进梁梦的房间,一把抓住梁梦忙碌的手。

“不许走。”

“要你管。”

梁梦更气,向外甩开他的手。

“我在这里,只会妨碍你和我姐。”梁梦的心中满是不忿。

她没有身份继续留下来。

就算半年前,她和江寒还是暧昧不明的关系。

但就在那天,江寒牵着梁醒的手,从别墅外面走进来,一切都云开雾明。

他对她没有爱,就算曾经有,也不够多。

江寒的心也很痛苦。

太多的无法言说,让他极端压抑。

他不想梁梦误会,更不想她去相亲。

但是夜夜回旋的噩梦,时刻提醒着他,他就是害死眼前人心上人的“凶手”。

他知道梁梦对他有意,在英国四年,他俩同住一个屋檐下,每一天的江寒,都是在欣喜中醒来。

梁梦明艳活泼,像一朵绽放的玫瑰,在江寒的心间旋转起舞。

江寒沉稳冷峻,像冰山下的温泉,外冷内热暖化着梁梦的心。

“梁梦,我不行……”

这是梁梦和江寒在英伦的最后一夜。

缱绻相抵的床上,江寒无奈叹息,对梁梦说出了令她记忆最深刻的一句话。

那一晚,梁梦拿到了毕业证书,和江寒相约在英国的别墅庆祝。

在圣诞节的气氛中,俩人喝了很多烈酒,在落地窗前相拥跳舞庆祝。

梁梦喝多了,软绵绵地伏在江寒的肩头。

她的笑,迷蒙间眩晕在满屋子的墨绿、鲜红和金色之间。

江寒穿着LonaScott的单衣,他坚毅急促的心跳无限接近迷醉温柔的梁梦。

轻歌曼舞间,在

Passenger

《Catch in the Dark》

的音乐声中,江寒的柔软的唇,注定发生般,吻上梁梦的梦。

他唇齿温柔,气息温热,混合着烈酒的气味,令梁梦沉迷,无法自拔。

“喜不喜欢我?”

梁梦神情眷恋期迷,睫毛如蝶翅扑闪。

她抬手,双手握住江寒的脸颊,用能融化一切的嗓音,轻轻问。

“嗯。”

江寒忘情凑近,又拥着她热吻,没有回答,只是鼻腔里震动出一声闷哼,作为反应。

梁梦认真了,她推开江寒,又郑重问了一遍:“喜不喜欢。”

江寒深情的眼神,黯淡了一丝光芒,他低头,用刘海遮住眼眸,沉默以对。

梁梦失望地转身想走,江寒一把拉住她,气氛浓烈,十年的t?情感。难舍难分。

又是一番激烈的吻。

梁梦沉沦了。

她等江寒的这一切,等了整整十年。

心爱之人就在眼前,人生苦短,不如及时行乐。

梁梦不再追问了,烛光抖动的节奏,她和江寒吻着吻着,便不自觉地就滚到了铺着米色羊毛毯的沙发上。

梁梦肩头的毛衣滑落,露出芙蓉花蕊般的一抹肌肤。

江寒的吻由温柔转向狠厉,呼吸从平缓到急促,梁梦明显感觉到了身下很软身上很硬。

但就在临门一脚,江寒突然眼前闪过一个梦中的画面!

他看到一双眼睛,是梁父的。

他正从20层的烂尾楼上仰面躺下,绝望的目光狠狠吸住江寒,仿佛求救他能顺着这目光将他拉回去。

江寒还想挣脱,jingobell上的光芒一闪,他的眼前又出现了梁母的脸。

黑色长发飞舞,梁母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满是绝望,与梁父形成鲜明对比,她坠落的时候,没有丝毫对尘世的留恋。

“你怎么了。”

梁梦感知到了江寒的变化,她停止沉醉的娇喘,从美梦中醒来,抚着他的脸,惊诧地问:

“江寒,你怎么了。”

“梁梦,我不行……”

江寒背上沁满冷汗,他收起长腿,从梁梦的腰间跨下来。

他站直身,喘着沉重的粗气, 含泪扶着冰冷和灼热交替的额头,胸肌持续起伏。

梁梦不信,她坐起,企图去拉江寒腰间的薄衣。

江寒仿佛顷刻间换了一个人,极其厌恶地推开她。

梁母漫天飞舞的漆黑长发,梁父绝望求生的空洞眼神,织成一张网,将江寒作茧缚住。

灵与肉,爱与欲。

这一刻要将江寒撕碎。

梁梦默默喜欢了江寒十年。

纵然这十年间,他游戏人间,换了无数的女朋友,夜夜笙歌,赢得薄幸之名。

他怎么可能不行。

之前梁梦也坚信,自己在冷峻多情的江寒心里有一席之地。

她无法容忍的,是江寒喜欢谁都不要紧,为什么最终他选择的归宿是姐姐梁醒。

往事沉疴,现实暧昧不明。

奶敷敷举在手心的梁梦,在英伦丰裕如蜜桃的梁梦,和此时此刻杀伐决断斩断怨念的梁梦。

是江寒心底的三种情怀。

这三种情怀都是爱。

江寒被梁梦明天要相亲的嫉妒,和长期压抑的情愫,还有此刻梁梦要离开的愤怒,最终逼上了绝路。

他抓住梁梦挣扎着的两只胳膊的手,突然一用力,情难自胜不受控制地低额便强吻了下去!

梁梦一惊!

熟悉的温柔,一秒击碎了她的心。

旋即,理智的上升起超过了情感。

她恼怒地摸到身边行李箱里的一瓶SK神仙水,便想也不想地敲上了江寒的脑袋。

神仙水是磨砂玻璃瓶,坚硬剔透地在江寒的额角留下一抹神色的殷红。

江寒只觉得左鬓一痛,而后一热,抬手去摸时,温热和血腥,他流血了。

梁梦对着江寒的肚子又狠狠飞起一脚,避开命根,这是对他极致的仁慈了。

“你变态啊!”

梁梦怒目,而后合上自己还没整理完的日暮瓦行李箱,就夺门而去!

一路的情肠百转,不敌很正三观爆发出来的义气。

江寒,他这是乱伦!

再喜欢江寒,今夜他也是乱伦的渣男!

梁梦想杀了他!千刀万剐那种。

寒风中,梁梦狠狠摸着冰凉的泪,往别墅外飞奔而去。

这个“家”,她真的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如果之前只是闹脾气,那江寒方才的一番操作,等于是明目将她驱逐!

她还要想,日后如何和亲姐交代。

江寒扶着墙,血顺着额角,逐渐流到唇边。

“我和你姐,没领证……”

一句无力的辩白和解释,烟消云散在空落落的房间角落里。

他扶着墙站起,用残存的力气,摸出手机,打给秘书:“你带人赶紧跟上梁梦。”

梁醒抱着胳膊,冷冷站在二楼。

望着妹妹拖着箱子,在碧灰庭院中,疯狂出逃的轨迹,梁醒心寒叹气。

“通知梁梦的助理。去瑞吉陪她。”

为什么是瑞吉。

因为瑞吉最近。

“梁总,江总流血了。”助理来报。

“不用理。”

梁醒冷冷一声,转身兀自去冲凉洗澡。

……

林青接到人事电话,风风火火赶到瑞吉的时候。

她满大厅疯狂地寻找梁梦的身影。

“小姐,您是在找人吗?”

“请帮我查一下,梁梦,梁小姐刚刚有没有在你们这办入住。”

林青将自己的身份证刚拍在前台的大理石台上,就听见身后幽幽传来久石让的《天空之城》。

林青回头,和所有人一样,目光被一个凄美的身影吸引。

只见梁梦坐在大厅的黑色钢琴边,一旁放着偌大的旅行箱,十指流转,琴键飞舞,她含泪兀自演奏着,巨大的痛苦让她陷入当众孤独。

“弹得真好。”

有客人驻足赞叹道。

“这是刚上班的琴师?好好听。”

流畅旋转的演奏,让酒店大堂更显高级开阔。

林青默默找了一只沙发坐下,她痴痴地盯着优美的梁梦欣赏。

自己的老板,还有多少惊喜,是她不知道的?

虽然林青不知道今晚梁梦回去后,发生了什么,但她弹琴时的表情,足以说明她正涵受着巨大的委屈。

也是在这一刻,林青对什么叫“人间富贵花”,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真正的大小姐发疯,也不会撒泼砸东西,玉杯盏闲来掷响玩。

悲愤的内敛,直斥人心。

林青默默地陪着梁梦,听她铿锵地弹完最后一首《思乡曲》,才将她从琴凳上扶了下来,送她回房间。

“发生什么事了。”

林青把梁梦扶进房间便心疼地问。

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心疼老板,倒霉八辈子。

林青决定,今晚她不当梁梦是老板,而当她是朋友。

梁梦没说话,拉开房间的冰柜,拿出一瓶伏特加,便扬起脖颈猛灌。

呛到泪流。

“这么造,你是不要命了?”

林青找了个空儿,赶紧上手给她抢下来。

“有话好好说,别要死要活的。”

这是林青的做人和处事的原则。

“趁酒精还没发作,赶紧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极致的痛苦,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事。

梁梦斜乜了林青一眼,转身握着透明色的酒瓶,转头就进了房间。

又是一口。

第二十五章 我想喝茅台

“行,喝喝喝。”

林青认命,她一个打工的,还能管老板了?

跟进房间,梁梦心情不好,也不理她。

林青厚着脸皮贴上去:“梁总,既然你今天这么想喝,不如我陪你啊?”

梁梦都没抬眼看她,手一挥:“冰箱里有酒,自己拿。”

林青凑到梁梦的身边,蹲下,抱着她的膝盖,舔着脸便提要求道:“梁总~既然都喝了,那不如喝好点。您请我喝茅台呗,我陪您一醉方休!”

“啥?”

梁梦低头,没见过这样趁火打劫的。

“梁总~~~~~”

林青撒娇。

梁梦服了,自己这是招了个什么人。

她撇向哪,林青便追到哪边:“梁总~这辈子我还没喝过茅台呢!咖啡里的不算哈。”

梁梦动了动腿,踢开她:“别闹!我心烦着呢。”

“再说,茅台有什么好喝的。”

从小到大,梁梦接触茅台,都是商务宴请。

那种场合,大家表面上频频举杯,背地里想的都是怎么把别人的好处揣进自己的兜儿里。

敬来敬去,说得都是相互吹捧,彼此试探的话。

江寒的书房里,有一整面墙的茅台,各个年份的都有。

但梁梦一看见那些酒,就巴普洛夫效应,马上有种要绷紧弦儿应酬“上班”的感觉。

“茅台还不好喝啊?”

林青真的是有被伤害道。

这辈子没尝过味道的玉液,有人已经喝腻了。

这个世界,到底是谁在狠狠幸福啊?

她真的搞不懂像梁梦——

“老板,你又有钱又聪明,身材还这么好,关键是家里还有几辈子花不完的钱。请问,您到底有什么烦恼啊?”

林青彩虹屁加刨根问底。

梁梦站起身,将透明玻璃瓶的伏特加扥在茶水台上。

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林青,你真想喝茅台啊?”

林青猛点头!

她也不是想趁火打劫,也没那么小家子气。

虽然林家从林青小时候就不宽裕,但林妈总是尽量什么东西都给林青提供最好的,并且一直教育她做人“格局要大”。

但今天这个尴尬的场合,她总得和梁梦聊点什么。

硬聊刚才的事,梁梦未必肯开口;

但只要她肯开口,林青就有办法让她聊到刚才的事。

“这事儿你昨天说,可能我还能办到。”

梁梦掏出卸妆棉,对着镜子开始卸妆。

她脸都哭花了,现在平静点了,闲聊是可以的。

“去江寒书房顺一瓶就行了。举手之劳。”

“江寒是谁?”林青问。

梁梦一垂眸,没回答。

六个月前,他是她的爱人;现在,他成了她的“姐夫”。

刚才她的“姐夫”骚扰了她,他就是流氓犯!

梁梦暗暗赌誓,这辈子都不要再和这个人t?有半毛钱瓜葛。

“江寒是谁。”

林青兴奋了,这是守株待兔,堵着关键词了。

梁梦闪烁的眼神说明,她今天的发疯,绝对和这个叫江寒的脱不了干系。

“别问了。”梁梦推开她,“别挡着镜子。”

林青盯着梁梦,抿了抿唇,思忖一番,还是得再从茅台下手。

“梁总,要不这样,楼下烟酒店还没打烊,您给我转5000,我去买一瓶。”

“林青,你这就不讲道理了!我欠你的吗?今天是我心情不好,凭什么我还要花钱满足你啊?”

梁梦也不惯着她。

林青叉腰,脸皮都不带红一下的,嗤笑道:“梁总,您不会是请不起吧?”

激将法。

“我……”

梁梦气得站起身,将卸妆棉摔进垃圾桶。

她生气了!

生气,就是被说中。

林青稳步推进着两人的谈话。

梁梦在龙泉,只领一元钱工资,是人尽皆知的事。

她手里的股份,根本没有办法立即兑现成钱来花。

那么,现在第一个问题来了。

梁梦这些年都是靠着家里生存,现在她离家出走了,接下来的经济怎么办?

“谁说我请不起啊?”

梁梦还想嘴硬。

她立刻掏出手机,就要给林青转账。

林青捂住她的手。

梁梦抬眸,俩人对视。

“今晚酒店的房钱……”

林青提醒。

梁梦回忆了下,脸立马从两颊红到脖子根。

刚才太冲动了,她习惯性,居然下意识想都不想刷的是江寒的酒店VIP积分!

这些年梁梦都习惯了,她用江寒的东西,就像用自己的东西一样,不需要思考。

天呐!

她因为江寒离家出走,看起来很有骨气的样子,现在居然用的还是人家的酒店积分!

这不就好比……

算了不比了,没有比这更丢脸更low的事儿了!

梁梦想找个十八层地缝钻进去。

“林青!”

“怎么了。”

梁梦突然抬高的音量,把梁梦吓一跳。

“我不能住在这儿。”

“你不住这儿,你住哪儿?回家啊?”林青反问她。

“不。”

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梁梦坚决拒绝!

“有没有……”梁梦双手撑着水吧台,沉吟着问,“便宜一点的酒店?”

“如家、汉庭、七天。”

林青随口捻来,这些酒店她都熟,出门标配。

她暑假带林妈旅游,住好一点,也就住过亚朵、全季、桔子水晶。

梁梦心一沉,没接茬,十分苦恼。

林青知道她有洁癖,这些酒店让老板去住,就跟流落街头差不多。

“现在知道有钱的重要性了?”

林青重新拎起那只透明酒瓶,递给梁梦。

这大小姐也真够傻的,钱再多,不捏在自己手里,都不能算的。

梁梦不说话,又灌了一口酒。

“一块钱工资,你还每天忙得跟陀螺一样。图啥啊。”

林青坐在她身边,嗔怪了一句。

在龙泉的一个月,林青已然看的清楚。

龙泉大梁总梁醒垂帘听政的本质,就是她完全在经济上把握了大权。

无论是公司还是梁家。

谁手握经济大权,谁就有话语权,谁就能拿捏。

虽然奇葩,但梁梦这点上就是很单纯。

“我就是想把龙泉做好。”

梁梦手握着酒瓶,垂下脸,蜷曲的头发遮住她坚毅的眼神。

“至于其他,我并没有想很多。”

梁梦微醺,将心事对林青娓娓道来:“林青,你懂不懂想把一件事做好的那种心情?就是一种心流,在这种心流里,人真的不会计较太多。”

哼,连钱都不会计较。

林青一个大白眼,鄙夷。

果然大小姐就是大小姐,梁梦的眼里只有理想的丰满,没有现实的骨感。

“我不像我姐,我姐梁醒每次为龙泉付出,总喜欢把‘守住父母的基业’挂在嘴边。我没这种想法。父母去世得早,我对他们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我就是特别单纯地想把企业做好。我梁梦只对企业有使命感,对过世的父母……也就那样吧。”

从这段话里,林青第一次知道,原来梁梦的父母也是很早就已经过世了。

她心里闪过一丝“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凉感。

“再说,这些年,姐姐和江寒也没有亏待过我。”梁梦来了倾诉欲,抒发着过去的信任,“我姐是性情有点古怪,但有一点,就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自己独吞梁家的家业。就像林青你,你会怀疑你亲妈会勒住你的钱吗?不给你吗?”

“那可真不一定。”林青挑眉纠正梁梦,“我亲妈属貔貅。我打工的钱,从来不给她。对钱的支配权,就是对自由的支配权。”

孝顺归孝顺,钱都给亲妈,那就属于愚孝了。林青想。

“还有江寒。”梁梦瞟了林青一眼,羞愧地低下头,“这些年,买什么,我都是刷的他的附属卡……”

懂了,霸道总裁的附属金卡。

梁梦,那你倒是接着用啊?!

林青的心声都快吼爆了!!

“可惜……”

“可惜啥?”

“可惜江寒现在是我‘姐夫’,今天晚上……‘骚扰’了我。”梁梦的声音明显低矮了下去。

“啥?!你说啥?!”

这回轮到林青不淡定了!!

她一骨碌就跳到一旁的沙发上,拽住梁梦,就喊她快报警!

至此,晚上梁梦发疯的原因,算是找到了。

但这个原因却是林青始料未及地。

报警?

梁梦没想过。

林青不知梁梦的过往,单听她的描述,江寒在她这里的画像就是“猥琐油腻下三滥骚扰小姨子的变态色情狂魔”。

以前林青只要听到那句“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只觉得矫情。

此刻看着沮丧的梁梦,她突然有点懂了,也许荣华富贵下的烦恼,也是烦恼吧。

梁梦坚持不肯报警,林青以为她是为了家族声誉,也不好再劝。

但是对江寒这个人的差评,她是深深记下了。

替梁梦抱不平,接下来一个月,林青会自主帮着梁梦用最恶毒的诅咒,诅咒这个渣男的!

“我去打个电话。”

林青起身,走进卫生间,合上门。

“卢舟,我现在遇到点儿事儿。我想征求你的意见,就是——我想带个人回你家住一晚,可不可以?”

“男的女的。”

“我老板梁梦。”

“男的女的。”

“女的。”

“随你啊!房子借给你了,你决定就行。不用询问我的意见。”

那边的卢舟狠狠松了一口气。

“谢谢了。”

收了线,林青拉起梁梦的手,道:“大小姐,先去寒舍凑活一下吧。刚我进酒店的时候,你那个‘禽兽姐夫’的秘书可是不远不近地跟着我呢!”

“江寒也不至于是‘禽兽’吧?”

虽然没出息,但一听有人埋汰江寒,梁梦还是忍不住下意识维护。

林青狠狠瞪了她一眼!

言下之意,小姐你长点心!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吗?!

梁梦这才回过神儿羞愧掩口,灰溜溜地收拾东西跟着林青走。

把大小姐塞进出租车,林青暗地里自甩了一巴掌:得!三倍加班费,干了五倍的活儿!茅台没喝着,自己还把卢舟的房子搭出去一晚上。

林青,你清醒一点!

你就是个打工人!

不是做慈善的!

上副驾驶,林青回眸无奈地撇了疲惫落寞的梁梦一眼。

她总能激起林青的保护欲。

算了算了!谁说打工人不能做慈善!

“师傅,走吧。”

霓虹凄迷闪烁下,靠着车窗的梁梦,看见了转身打电话的江寒秘书……

江寒,她五味杂陈。

第二十六章 爸爸叫你起来干活!

梁梦有些累,靠在车门上,小眯一会儿。

折腾了一晚上,林青反而不困了,她一只胳膊肘撑在车门上,反复思忖方才梁梦的话。

梁梦这么拼,真的仅仅是单纯的想把企业做好吗?

什么狗屁心流,如果林青信了这些鸡汤,她前面十多年吃的苦就全进了下水道了。

老板的话是不能全信的。

未必是梁梦存心敷衍,老板也是人,有时候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不管她想要什么,梁梦一个大小姐这么拼,总是希望被看见的。

根据马斯洛需求理论,梁梦这样不愁吃喝的,那应该就是缺认同。

人只会寻求比自己层次更高的人的认同。

所以,这个人,应该能力资产是在梁梦之上的。

他(她),会是大梁总梁醒吗?

“到了。”

林青拉开车门,把梁梦摇醒,让她下车。

梁梦的行李实在太多,一个偌大的日暮瓦箱子,卡住了后备箱。

林青用力拉了两下,怎么也掏不出来。

出租车司机收了钱,就像骆驼祥子里的车客一样,仿佛死在了车里,任由顾客对着后备箱挣命!

无奈,林青只能吼双手插兜站在一旁的梁梦:“你倒是搭把手啊!”

“我?”

梁梦继续双手插兜,仿佛林青说的是火星文。

“不是你,难道是旁边那个电箱杆子啊?!”林青也很恼火。

梁梦这才反应过来,帮林青一起把自己的箱子从后备箱给拉拽了出来。

出租车扬长而去,林青毫不客气地给了司机差评!

梁t?梦见状,还劝呢:“算了。这些开夜车的也不容易。何必。”

林青立马甩脸子呲哒大小姐:“真是穷生奸计,富长良心哈。有钱人就是有同理心。敢情刚才我手拽断了也是活该!你同情他,怎么就不能同情同情我?”

“林青,你怎么突然变那么凶。”

梁梦理亏,又即将寄人篱下,于是有些怂了。

林青叹了口气,这位大小姐真是不懂打工人的暴躁!

这one day day 的!

梁梦也很疑惑,感觉这趟离家出走,怎么就像换了人间。

对咯。以前她离家出走都是做做样子。

无论去哪里,江寒都是第一时间用迈巴赫连哄带求地把她骗回去。

什么自己拎行李?不存在的。

英国留学四年,梁梦理所应当地觉得,行李从行李轮上落下,就应该掉到江寒手里。

江寒的肱二头肌肱三头肌估计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想起江寒,梁梦又是一阵潸然。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梁梦自己推着箱子,走到电梯口,旋即,她回过味儿来,对林青道:“不对啊!你是我助理!年薪百万呢!怎么要我自己推箱子啊?”

林青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姐姐!第一,我要拿卡刷电梯;第二,刚才为了帮你把这破箱子从后备箱里拔出来,我手倒现在还抽筋儿呢。”

“虎落平阳被犬欺。”

电梯里,梁梦戴上墨镜,郁闷地嘀咕了一句。

进了家门,梁梦问:“我住哪儿啊?”

林青叉着腰,也犯了难。

林母接到中介电话,连夜买火车票回老家办过户了。

现在卢舟的一室一厅里,就剩下梁梦和林青。

林妈在的时候,为了女儿上班能睡好,主动睡了沙发。

现在梁梦来了,总不能让她睡沙发吧?

她毕竟是老板。

但是一想到让她睡主卧,梁梦的身体就会和卢舟的床单亲密接触。

气息就是能量,气息就是磁场,林青一百个不情愿。

林青不会勉强自己做心不甘情不愿的事情,于是她一指客厅道:“你睡沙发!”

“林青!”

梁梦不干了!

这辈子,她除了和江寒那次,从来没觉得沙发是个好玩意儿过!

她就是现代版豌豆上的公主,床垫低于十万,她都觉得硌得慌。

“还有,房费先付一下。”

林青不客气地打开自己的收款码。

“你疯了吗?”

梁梦一把摘下脸上的墨镜。

嚣张跋扈的神情和方才可怜兮兮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是你老板!”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林青傲娇一扭头,心里的算盘珠打得噼啪响。

“行!你说多少钱?”

“如家300一晚。就收你500吧!”

“凭什么?如家至少还有个床睡呢!”

“那你现在去如家!”

“林青!你个女土匪!”

俩人正无聊拌着嘴,突然梁梦不说话了,神情突然又黯淡下来。

林青关切地坐过去。

梁梦道:“坏了!我停卡了。”

“神马???”

林青抢过梁梦的手机,不信。

为了500块,梁总您还真是拼了。

可这是真的。

半小时前。

檀山。

梁醒给江寒出的主意:“你要真不放心小梦在外面,想让她回来,就把她的卡停了。”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江寒是真的受不了看不见梁梦,也只能接受了这下三滥的招数。

“这个‘变态色情狂魔’还是人吗?”

林青替梁梦义愤填膺!

“你说谁‘变态色情狂魔’?”

梁梦明知道林青在说江寒。

但纵然江寒停了她的卡,她也不许林青这么说他。

“拜托!姐夫!他是你姐夫!骚扰小姨子!”林青指着梁梦的手机,帮她把脑袋里的水倒出来,“你不跟他要精神损失费就不错了!他还敢停你卡?”

梁梦很是窘迫,但林青说的没错,寄人篱下,就应该付房钱。

不管林青是不是开玩笑,这钱不给林青,梁梦也睡得不踏实。

梁梦又语音打给梁醒。

结果梁醒的态度也很强硬:要钱没有!除非你滚回来!

连踢两块铁板,梁梦的世界观立即崩塌了!

她看向林青。

林青咂嘴,嘲讽力拉满:“是谁和我说,她姐不会觊觎她的财产,要钱会随时给的?”

“这不是钱的事儿!”

梁梦狡辩!

她姐不是贪财的人。

“这就是钱的事儿!”

林青点她。

世人皆爱财,却其实爱的不是那一沓沓红彤彤的钞票,而是财力背后的购买力、控制力和安全感。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梁梦无奈地又像林青展示了一遍自己的手机,“接下来怎么办?”

梁梦不想服软回家。

林青真是服了这位大小姐了!

无奈之下,她接过梁梦的手机,教她怎么申请花呗、借呗。

“你可长点心吧。龙泉过去不是你的,现在不是你的,将来也未必是你的!”

林青一边操作一边提点梁梦。

在这点上,她和梁梦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她无意挑拨梁梦的姐妹关系,但她的老板是梁梦,而非梁醒。

只有自己的老板爬的更高,手握的权力更重,她才会有更光明的发展。

人都是有私心的,从一开始她全心全意地帮助梁梦,就不是无条件的。

最近林青在网上搜到,亲妈的这个病,在外国有一种阻断药可以延缓癌细胞的扩散,每个月14万,但需要持续吃,一刻都不能停。

140万的年薪,仅仅是一个开始。

林青需要飞得更高,林妈才能活得更久。

鬼TM要跟老板做朋友,但是她别无选择。

还有那个“变态色情狂魔”江寒,千万别再来纠缠梁梦了,别坏了林青的升迁之路。

她也不是真心看重500的房费。

只是因为“登门槛”效应,如果她总是无条件地帮助梁梦,那么梁梦只会对她期待越来越高,还觉得她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是讨好,是理所应当的。

林青无时无刻不忘“向上管理”。

“呐,申请好了。”林青将手机还给梁梦,“现在可以转我了。”

梁梦转完钱,收拾好,躺下睡觉。

冰冷的沙发,狭窄的空间。

金尊玉贵养尊处优的梁梦,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一想起自己睡在下属家,还被赶到沙发上,梁梦又生起了闷气。

这个林青!

也真是不懂事!

都不知道谦让一下,让客人睡主卧的嘛!

于是她大小姐脾气又上来了,“砰砰砰”去敲林青的房门。

“干嘛?”林青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扶着门框。

“起来干活!”

林青是房主,有权决定梁梦睡哪儿。

但梁梦是老板,她有权决定让不让林青睡觉!

“你疯了吧?有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嘛。”

林青心里溢满了脏话,揉了揉眼睛。

梁梦反呛:“你不是只有一个爸爸,就是金主爸爸吗?现在爸爸叫你起来干活儿!”

服!

林青冲梁梦恶狠狠地挑了个大拇指。

资本家就是资本家,剥削的基因刻在骨血里。

于是俩人索性通宵不睡了,在客厅搭建模型,算起了经销商和直播的利润。

情伤和睡眠,这点逼事,还能妨碍完成KPI啦?

笑话。

可不管用哪个模型测算,现阶段总是盘踞龙泉多年的经销商提供的利润更多一点。

直播如果用头部主播的话,那前期的投入会很大。

梁醒根本就不赞同梁梦搞直播,她觉得龙泉现在这样平稳经营挺好的。

她肯定不会拨款。

现在这情势就更不可能了。

“大梁总的考虑也没错。”林青客观道,“直播对于龙泉来说,本身就入局地太晚了。如果现在大量投入资金,让集团利润给直播输血,那最终的结果就是龙泉得不偿失,还会元气大伤。而且现在直播等于是硬抢经销商的利润,龙泉的老臣们生吞活剥了你也是应该。”

梁梦点头赞同。

没钱,寸步难行。

对梁梦是,对龙泉也是。

但直播梁梦必须做,这是趋势,多大困难也得迎难而上。

“如果集团不能给直播钱,那经销商呢?”梁梦沉吟了一下,说。

林青都气笑了:梁总!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经销商恨不能现在就把直播灭了,还指望他们输血吗?

“智猪博弈。”

梁梦嘴角溢出四个字。

林青没听清:“啥?”

梁梦再次陷入沉默。

林青却悟了:对!还有“智猪博弈”!

第二十七章 被小姨子给打了

“你站起来干嘛?”

“我站起来给你鼓掌!”

林青站起身,夸张地说。

“鼓掌?鼓什么掌?”

梁梦舔了舔嘴唇,若无其事。

“智猪博弈啊。不是你说的嘛。”林青道。

“我没说。你听岔了。”梁梦否认。

行,老板你就是个超级无敌大塑料袋——真能装。

大约东方既白,林青和梁梦实在撑不住了,才歪七倒八地在沙发上睡去。

林青本可以回房间去睡,但看见梁梦那能把她刀了的眼神,乖乖取了个睡袋出来,躺在地毯上。

既然不能“同甘”,那就共苦吧。

这工打得真晦气。

林青t?心里骂骂咧咧。

就算是睡地板,林青她也决不允许有其他女人沾卢舟的床。

这是底线。

……

三生集团。

一早。

江寒顶着一片纱布,穿着西装,从外面走进大厅,又从大厅走进电梯。

秘书跟在他身后都阵阵脸红。

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江寒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江总的头怎么了?”

“都包扎了呀!看着挺严重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头顶一块布,全球我最富?”

“听说是被小姨子给打了!”

“哦豁!”

“真是被小姨子打得啊?这八卦太劲爆了!妥妥的集团热搜啊!”

“嘘……!”

也不知道风声是谁放出来的,霸道总裁被小姨子敲脑袋的事很快在三生和龙泉不胫而走。

江寒汗颜无比,但表面上只能装作流言如清风过耳,毫不在意。

堂堂江爷,被小姨子破了相。

江寒无心去打听外头的“故事会”,一头扎进办公室,便伸手将心腹们都召唤过来。

“万亨的汪贤成最近在做什么?”

“老大,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万亨和我们三生,已经很久没交手了。”手下道。

江寒冷哼:“你们以为那个老汪是个什么好东西?这么久没交手,说不定就是在憋大招。还是未雨绸缪,知己知彼吧。”

“我听说。”一个属下道,“但不知道消息确不确切。”

以往不确切的消息,属下是不敢轻易往江寒面前递的。

事从权宜,属下看着江寒狠厉的眼神,还是斗胆说了:“我听说,老汪最近想把凌雪soho卖了。”

“不可能。”

江寒还没说话,另外几个同僚立即反驳他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凌雪soho是老汪万亨旗下最赚钱的地产,租售率高达98%。

光是凌雪soho下面的shopping mall,一年的租金就在两亿以上。

江寒也觉得不可能。

凌雪soho……

他的心又是一痛,梁父的眼睛、梁母的长发再次历历在目。

凌雪就是当年被汪总做空的东城烂尾楼。

梁父梁母坠楼以后,三年后,汪总利用西城开发赚到的钱,杀了个回马枪,又把龙泉留下的烂尾楼给低价接盘了。

随着城市的发展,东城到底是发展起来了。

目前,凌雪的确是赚钱的,人气很旺。

每次听人说起凌雪的人气旺,江寒的心就微微发凉。

都说死过人的商场,人气会更旺,这在生意场上叫“奠楼”。

正因如此,江寒一次也没有踏进过凌雪soho。

怎么老汪突然就要把它给卖了呢?

江寒转过老板椅,面对白墙,陷入了沉思……

……

另一端。

檀山别墅。

梁醒照旧站在窗前,助理拿了个本子,悄悄走进来。

“查得怎么样了?”

这些年,一直有个疑团在梁醒心中。

助理垂手低头答道:“红星宾馆已经关门很多年了。私家侦探说,找到了老板,开房记录是有的。但是查不到宁艳红女士到底是和谁开的房?”

梁醒沉默,望着窗外黑压压的青松针叶。

“不过据老板描述:那人还挺帅的,个子很高,看起来挺气派的,应该是个有钱人。哦,对了!老板说,那个男的,鼻子左翼有一颗不大不小的痣。”

“痣?”

梁醒一凛,显然是想起了什么!回过身。

“宾馆老板是这么说的。”

梁醒听了,表情凝重。

她大为震惊,却又只能接受。

来回踱步间,一向平淡冷静的梁醒竟然不轻不重地掰断了自己的一根美甲。

“晚上梁梦的相亲安排在哪?”

连助理都看出来她急了!

“在澜秀会馆。”

梁醒迟疑了下,似乎觉得哪里不妥,对助理道:“通知备车。我要去趟三生。立刻!马上!”

助理很是疑惑,梁醒自从把龙泉CEO的位置交给妹妹梁梦,越来越少出门了。

很多时候她都是从别墅二楼对着空落落的庭院发呆,坠满很多心事的样子。

“对了,你和阿姨说。虽然梁梦不在,她的房间也要每天打扫。让她随时回来都能住!”

说完这句,梁醒便阴冷着脸,转身去换衣服。

梁醒一身淡妆走进三生,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老板娘的强劲气场。

不是浓妆艳抹才能艳压群芳,梁醒冷淡的面庞和无所谓的眼神,这就如同小说里描述的“三分薄凉,三分讥笑和四分漫不经心” 。

那种疏离感,与众生隔绝。

“老板娘怎么突然来了?”

“不知道啊。气场好强!”

“老板昨天被小姨子打了,今天老板娘就来了。三生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老板娘不会是来找老板麻烦的吧?她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谁知道呢。”

“嘘!人过来了。”

在众人的眼光中,梁醒带着助理踩着高跟杀进了江寒的办公室。

江寒正在开会,他看着报表宣读决策:“三生要在2024年三季度前退出全部二级市场证券投资,2024下半年三生不再开展二级市场证券投资业务 ……”

见梁醒来了,江寒先是一愣,而后恢复了温和的神色:“你怎么来了?”

他往门口一勾纤长的食指,对众人:“先散会。”

穿着正装的高管们一一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江寒和梁醒。

江寒望了梁醒一眼,无奈脱下自己温热的外套,走到她身后,替她披上:“身体本来就弱,出门还穿这么少。”

梁醒仿佛没有听见江寒的关心,直接抬起下巴问他道:“你甘心吗?”

“什么?”

江寒还没有完全从工作状态中抽离出来,听不懂梁醒的话。

梁醒收回目光,神色冷冷,又重复了一遍:“晚上梁梦去相亲,你甘心吗?”

江寒不知道她今天又发什么疯,昨天别墅那么一闹,他再经不起这姐俩的一点折腾了。

江寒悠悠走到水吧边,缓缓给梁醒倒了一杯温热的白水,又往里头兑了点蜂蜜,用不锈钢勺子搅拌着给她端过来。

“先喝口水。”

江寒对梁醒的照顾也是无微不至的。

但这种无微不至间,更多的是承载着某种责任。

梁醒不喝,拢着外套,撇过脸在会客沙发上坐下。

江寒和梁醒说话的时候,总是声音柔和,无比平静。

不像梁梦,说不到三句话,江寒就被欺负得翻江倒海,锤墙是常态。

“这件事我们一早谈好的呀。”江寒平静地提醒她,“为了龙泉,也是为了小梦……”

“你要真为了小梦好,晚上就别让她去相亲!”

梁醒突然情绪激动地扭过脸,硬生生打断江寒。

“你想想办法。”她摸着手里的断甲边缘,命令。

我……

江寒指着自己的鼻尖,搞不懂梁醒今天这是唱哪出?

没这么无理取闹的。

“我想办法?”江寒既难以置信又无能为力,“梁醒!这些年,我江寒……能做的,哪一件事没有答应你们?相亲这事儿,是你昨天亲口答应老汪的。你现在让我去搅黄?”

江寒也激动了,不自觉地摘下无框眼镜,扔在眼前的茶几上,捏了捏睛明穴。

无论工作上还是生活中,江寒最反感的就是“昨儿朝东,今儿朝西”的这种行为。

“那个汪载舞,是你点头同意的。我还特意找人做了背调,小汪就是个单纯的富二代。我知道你不喜欢老汪一家,但单论做生意,我还是服气老汪的,他们家也算是大富大贵。小梦也快30了……”

“反正就是不行!我不同意相亲。”

梁醒单方面撕毁协议,表现得很坚决。

江寒说什么,她都油盐不进。

“你不情愿小梦相亲……”江寒也无语,“你自己去和老汪说呗。你又不是不认识他?你跑来难为我干什么?我算老几啊?”

“你是她‘姐夫’!”梁醒抬眸,理直气壮地提醒。

江寒这几天真是没看黄历,被梁醒的这一声“姐夫”,堵到直接举起双手投降!

“梁醒!别太过分。”

静默了几秒,蹙着眉头的江寒,涌动的喉结里发出一句闷吼。

旋即,他十指交叠,又道:“我是欠你们梁家的,但这些年我已经在尽力弥补了。陪你一起带大小梦,又娶了你。为了赎罪,我已经赔上一辈子的幸福了!你不能……你不能总这么刁难我吧?”

梁醒心里也窝着气,她暗暗摩挲了一下断甲毛糙的边缘,撇过脸,冷冷对江寒:“那天我也在工地,亲眼看见你从楼上下来。你为什么就没觉得对不起我?”

“梁醒,我们不要再说过去的事了好吗?”江寒捂住太阳穴。

“非说不可。”

有些话,平时梁醒不说,是因为觉得没必要,但并不代表她不觉得委屈。

“你觉得你间接害死了爸妈,所以你爱梁梦,也不敢和她在一起。甚至为了断了彼此的念想,你选择了和我结婚。”说着,梁梦激动地站起身,恼怒地回眸继续质问江寒,“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梁家的女儿!你觉得对不t?起小梦!就从来没觉得对不起我吗?还是就因为我的‘养女’身份,你觉得对我就没有愧疚就没有责任?”

江寒一怔,默默站起身,走过来扶住梁梦颤抖的肩膀。

梁醒的质问,让江寒无话可说。

他赔上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梁醒又何尝不是?

江寒沉溺于过去犯过的一个无法弥补的错。

而梁醒这辈子都痛苦地囿于梁家“养女”的身份。

所有人心底从来都没有拿她当过梁家人,包括江寒。

父母过世之后,她更无奈。

若是不守着父母基业,死死拉扯牵制住妹妹梁梦,梁醒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

没有梁梦,她和这个世界,没有半毛钱关系。

就像无人执线的风筝,她无法也无心去爱其他人。

谁又会真心爱上一个无根之人,和她建立家庭。

“醒,别再说了。”

江寒含泪将梁醒搂紧自己的怀里,拼命安慰。

他虽然不爱梁醒,但从小一起长大,他对她有兄妹之情。也有责任。

梁醒迟迟没有伸手,拥抱江寒。

任由他搂住自己,仿佛随风飘散的秋叶。

江寒不能忘记的,她也永远忘不了。

仓皇从吊车上爬下来的江寒,那迷乱的呼吸和受惊的眼睛,腿软蹲在地上久久起不来的神情。

江寒再帅再有钱,通通都是他身上的原罪。

第二十八章 爱人即犯贱

抱了一会儿,梁醒从江寒的怀里挣脱,嘴角重新勾起的是冷漠挑衅。

“江寒,你可以逃避。但是我劝你想清楚,梁梦一旦和小汪相亲成功,他们就会发生一切该发生的!他们会先浪漫约会,然后甜蜜准备婚礼,新婚去泡温泉旅行,小汪陪大肚子的梁梦产检。到那时,你会在别墅看见墙上他们的结婚照,在庭院里看见他们手挽着手出双入对……”

纵然这些年,江寒每天都在心里建设。

但梁醒的言语挑衅和刻意具象化地描述,还是如同一把尖刀一刀一刀地剜着他的心。

梁醒太明白画面化的杀伤力有多大。

“你甘心吗?”

如果江寒这么容易被刺激,那他就不是江寒了。

梁醒走后许久,江寒都独自枯坐在座位上。

他明知梁醒今天突然前来找他,一定是别有目的。

但他垂垂不甘的眼眸和攥紧的拳口,都应了他是不甘心。

自己喜欢的东西,别人看一眼都为偷。

何况是苦恋了这么久的人。

江寒自愿踩入梁醒的圈套,陷入无限焦灼。

……

宝山墓园。

助理撑着一把黑伞,遮着手捧一束白花的梁醒。

青松绿柏间,她伫立许久,一句话也没有说。

面前的灰色墓碑上,刻着“慈父 梁有仁,慈母 宁艳红之墓”。

梁醒蹲下,用手轻轻抚摸着“宁艳红”三个字,梁母去世前的那个晚上,那些回忆,就像字刻在墓碑上,抚之不去。

“这是啥?!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啥?”

梁母愤恨地抖动着一张信纸,质问伏在书桌上写作业的梁醒。

“马上就初三了,我说你怎么一模成绩这么差?!原来心思都花在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上!”

梁母恨铁不成钢。

梁醒羞愧得将头埋进胳膊。

写给江寒的情书被发现,“早恋”的她实在是没有脸面对梁母。

“你才多大?就动这种心思?你还要不要点脸?!”

梁母涨红着脸,抖着情书继续骂。

“江寒?江寒他是个什么东西?他就是给我们家打工的!他也配?!”

“没有你爸,江寒就是个二流子!梁醒!我们收养你,是为了让你给二流子写情书的吗!”

梁醒泪眼婆娑地忍着,听着梁母气急败坏地一声声谩骂!

声音高了,梁父听见了。

他默不作声,铁青着一张脸,走进来脱下鞋子,拿鞋底对着梁醒劈头盖脸就一顿锤!

“上梁不正下梁歪。一样的不要脸!都特么不要脸!贱货!”

“爸!爸!别打了!”

梁醒捂着脸,咬着袖子一声不吭。

她已经不太记得梁母是怎么把梁父拉走的。

她只记得他们进房间后,爆发了更激烈的争吵,还伴有扇耳光的声音。

直到夜深。

梁母才散乱着头发,红着眼睛和脸颊,衣衫不整地从房间出来。

她一看见梁醒,眼泪珠便止不住地涌出来。

梁醒独自坐在床上,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梁母。

梁母伸手过来,梁醒以为要打她,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但她摇晃的身体却被梁母一把搂紧怀里。

梁母几乎是在痛哭!

她不敢发出声音,只是眼泪鼻涕全糊在梁醒的后背,数九寒天黏腻腻地冷。

“醒儿,你现在还太小,早开的花早败。以后长大了,谈恋爱你给妈记住!一定要找有能力、有出息、有本事的男人!优秀的男人才配的上你的爱。”

小梁醒很懵懂,对于江寒的感觉懵懂,对于梁母的话更加懵懂。

也许是年幼,被父母的反应吓到了。

当天晚上,梁醒就发誓要忍痛掐断对江寒的好感。

第二天,梁父梁母双双坠楼。

同时,她看见江寒跌跌撞撞从吊车上滑下来。

坐在地上的江寒,伸出手,渴望梁醒能拉他一把。

二人对视良久,最终,梁醒咬牙含泪走了!

就在转身的那一霎,梁醒不痛了。

她与江寒,纵然从此天天相见,却也已是天涯路人。

长大后的梁醒,新婚之夜,她和江寒背对背并排躺在床上,也问过自己:爱过江寒吗?

答案是:没有。

青春懵懂的好感不能算是爱。

感觉褪去时,过境迁的相对,不过是对彼此余生的消耗。

现在的江寒,符合梁母当年对未来女婿的一切要求:有能力、有出息、有本事,足够优秀。

但可惜,梁醒终究不是梁母,梁父的那一声“贱货”,就像丑陋的烙印,永远烙在了梁醒的心上。

爱一个人,就是犯贱。

……

澳洲。

晴空万里,万里无云。

某绿茵无垠的高尔夫球场内。

卢舟抡直手臂,干净利落地挥出一杆儿!立刻赢得了满场喝彩!

“老虎伍兹的动作也不过如此!”

“这个卢舟,真是后起之秀。”

“卢舟上届比赛能拿冠军,实至名归。他最大的优势就是放松。”

“是啊!‘放松’对于一个高尔夫球手来说太重要了!”

“绝对的‘放松’,来自于绝对的自信。”

“这个赛季结束,他回国接几个代言应该完全不在话下。”

卢舟的经纪人听着身边的议论,笑意止不住地从眼角溢出来。

他太有眼光了,发掘出卢舟这么一颗“明日之星”。

只要今天晚上的最后一场比赛,卢舟稳定发挥,这个赛季的大满贯得主毫无悬念就是他了。

这还是华人选手,甚至整个东亚选手,在国际赛场上的最好成绩。

卢舟身上的绝对自信,没有第二人。

但如果,这种自信消失?

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经纪人立马转念,关心则乱,不去想这些不吉利的东西。

……

汪家。

汪太:“我是顶顶不情愿这趟相亲的!梁家,那是个什么人家?我们载舞人长得帅,留学回来的!各方面都优秀,怎么就轮到那个丫头片子了?”

汪总:“不懂就别逼逼。”

汪太不服气,满脸嫌憎。

“先不说梁家些年的风言风语,就凭梁梦‘无父无母’这点,我就不同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八字太硬,克死了全家。我们载舞干干净净一表人才,何必去蹚这浑水?送上去给‘克’啊?”

“你少说话。”汪总合上手机盖儿,“你儿子好?你儿子八字也不软啊。”

汪太立马不吱声了。

老公这是在点自己。

谁家的锅底都是黑的,汪家也有汪家的隐疾。

汪载舞有个哥哥,叫汪载歌,和梁梦同岁,十八岁那年留学时死在国外了。

汪家对外说是病死的,但其实是自杀。

也是汪载歌死后,汪总才转变了“狼性教育”的方式,对汪载舞极尽纵容。

汪太经历了丧子之痛,对汪载舞更是变态极致溺爱,把仅剩的一个儿子几乎宠成了“妈宝男”。

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汪太也能立马联系发射卫星的公司。

老汪的言下之意,这两个八字硬的人,正好一对。

“不说这个。”汪太转移话题,“那个梁醒,什么层次?沐恩堂捡了送到孤儿院的弃婴!血统上就来路不明!跟她结亲家?她也配?!”

说完,汪太从烈焰红唇间往波斯地毯上啐了一口。

“血统?”汪总直接白眼收拾自己老婆,“你家有王位要继承啊?”

汪贤成恼怒地抬起屁股:“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你赶紧去准备,让你儿子晚上给我精神点儿!搞砸了相亲,停他半年卡,看他怎么浪!”

“诶!不是,老汪……那梁家给你下蛊了,怎么突然搁你这就成了香饽饽了!……老汪!老汪!”

汪太扯着脖子,从客厅追到黑色迈巴赫前,也没能说动汪贤成。

“妈!”

这时,汪载舞从二楼扶梯上穿着卡通睡衣下来,顶着t?一头蓬松的乱发,手里搓着发泥,一看就是刚睡醒。

“哦呦!你个死孩子!”

汪太一把把他拉过来:“我都为你操碎心了!你居然还睡眠质量这么高?”

“什么事啊。妈。”汪载舞继续搓发泥。

“都是你爸爸呀!让你去跟龙泉的那个什么梁梦相亲!”

汪太郁闷地撩裙摆坐在客厅沙发,一脸怨气。

“我都答应了江海银行的陶太了。她女儿刚从帝国理工留学回来,一米七四!小姑娘白是白的来,啧啧啧!胳膊上的细肉,真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的噢!高中么,和你一样,四外呀!这才是正经的大家闺秀。你爸爸也是猪油蒙了心了,那个梁梦,就是个伪名媛……搞什么搞!”

汪载舞默默听着亲妈的抱怨,无动于衷。

对他来说,无论是陶家的大家闺秀还是梁梦,都激不起他内心的任何涟漪。

汪载舞比梁梦还小两岁,作为魔都的顶级富二代兼地球投胎小能手,他的人生可谓是自由又畅快!

汪贤成五十多岁,但商场上走出来还是人帅条正;汪太小家碧玉,伶俐本地女;结合二者基因,汪载舞看外形完全就是妥妥的偶像练习生。

他还有钱!

这些年,汪载舞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

他见惯了莺莺燕燕,吃透了形形色色的讨好,整个人目前阈值已经非常高了。

能打动他的东西不多,也许富贵闲适地过好每一天,就是他的人生KPI了。

“妈,你至于为这些小事生气嘛!你看你看,都长皱纹了!下午我们一起去做个皮肤护理,正好我也要补水。”

汪载舞搂着亲妈,随便哄一哄。

汪太无奈,晚上的相亲肯定还是要去的,她是不敢得罪汪总的。

“万一那个梁梦缠着你怎么办?”

她极其不放心地拽着自己儿子的袖子问。

毕竟儿子在很多亲妈的眼里,那就是完美无瑕、人间精品,哪个女孩会不爱?

“妈!facial约的时间快到了!人操心,容易老!”

相亲对汪载舞来说,还不如“做facial”事大。

汪载舞不是娘炮,却是处女座,他追求完美,对自己各方面要求极高,包括外表。

加之从小被人捧着长大,性格还有些龟毛,谁能搞定他也是蛮不容易的。

汪太不情不愿地起身,拎起一只稀有皮的Birkin,挽着儿子出门。

第二十九章 性缩力行为大赏

林青在办公室不停地看表,手里握着一沓打印纸。

良久,梁梦才从办公室里出来,身后还跟出来一个黑着脸的戴维。

不肖说,是谁耽误了老板的时间。

但眼看相亲快迟到了,林青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拉起老板的手,就往地下停车场冲。

“梁总,咱不是说好了嘛,今天晚上相亲,您不但不能迟到,还得早到!这样才能让汪家公子感受到我们的‘诚意’啊?”

咬字“诚意”的时候,林青故意眨了眨眼睛,提醒。

梁梦一脸无奈地合上车门:“这不戴维来了吗?一谈就谈到现在。”

“你们都谈了点啥?”林青嘴快了脑子一步。

梁梦没说话,拉上副驾的安全带。

林青意识到自己多嘴,老板的事不该瞎打听,于是忙转变话题,将A4纸递给梁梦,发动车子。

“这什么?”

梁梦翻了翻文案纸,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望着林青。

“性缩力行为大赏?”

梁梦有点弄不懂,林青为什么给自己看这个。

林青转动着方向盘,这回比第一次从容多了。

“梁总,咱们今天的KPI不就是为了让‘汪大少’看不上你吗?”林青侃侃解释道,“这所谓‘性缩力’呢,就是跟‘性张力’反着来的。张,是为了吸引;而缩,是为了让对方下头。”

“我还是不太明白。”梁梦懵懂地摇头。

林青继续卖力解释:“就像把一盆滚水泼在花儿上,花瞬间就蔫了。性张力为什么吸引人?因为不在乎结果,松弛!松弛给人自信的感觉。而性缩力则体现在‘用力’上,而且是那种铆足了劲地‘用力’!使劲儿啊! ”

“让对方感觉到我用力过猛?从而开始怀疑,我这么卖力的原因,是本质上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梁梦有点开窍了。

“对!”林青点头,“所以,我刚才一直催你早点出发。你想啊,在汪大少原本的心理预期里,你是龙泉女总裁,怎么着都得拿着点乔,多少迟到一会儿,让他等等你吧?准点到也很正常。但你偏偏就反其道而行之,不但不迟到,还提前五分钟到,笑脸相迎地恭候着他大驾光临。他什么感觉?”

“被重视的感觉。”梁梦答。

林青撇头望着她,笑了一眼,否定她的答案:“失望啊!妥妥的失望!因为他的预期没能顺利着陆。”

梁梦难以置信,道:“林青,你是不是想多了?这为人处世哪有这么多套路?汪载舞的脑袋有没有你说的这么复杂?”

林青却很自信:“老板,他只要是个男人——不!只要是个人,今晚您按A4纸上的操作,就绝对好使!”

梁梦将信将疑,盯着纸上的字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第一,和对方见面,第一眼对视,便局促起身连鞠三个躬说三遍你好;第二,浑身‘妈味儿’,将自己代入对方母亲的角色,给对方夹菜倒水,每隔五分钟问对方一遍‘你-冷-吗’……?”

读到这儿,梁梦经不住抬眼抖搂了一下A4纸!

这也写的太夸张了!

“第三,时刻对比粮食和蔬菜的价格,远离诗和远方。多和对方聊柴米油盐平凡琐碎,选择市侩话题,处处彰显对生活的疲惫感 。实操举例:吃一口牛排,问对方:这么大一块肉,在你家旁边的菜市场买多少钱……一斤?!”

梁梦越读越离谱!

她用震惊的瞳孔问林青:有必要玩儿这么大吗?

“我只是想劝退汪载舞。”梁梦道,“不想被人当成神经病。”

林青无所谓又是一笑:“这不一码事吗。”

车开了半程,梁梦也有些认命了。

行吧,就按林青说的,死马当活马医吧。

她确实有太多非拒绝汪载舞不可的理由。

首先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前些天,她耳朵里落进不少风言风语,说汪家有意将生意的重心,从地产实业转到资本市场,并且希望在两年内完成资产的重组和转型。

而龙泉的业务中心是实业,这一点近几年都不会变。

这也是梁梦的坚持。

其实自从江寒和梁醒结婚后,梁梦的内心也不是那么排斥“联姻”。

如果真的能觅得如意郎君,又能将龙泉做大做强,她何乐而不为呢?

但像汪家这种不能带来正向价值的联姻,根本不值得考虑!

就算婚事成了,婚后也是无尽的两家内耗。

梁梦本可以直接拒绝汪家,但她就是不死心。

梁梦想试探一下自己真的去相亲了,江寒最后的反应。

都说人心是经不起试探的。

但真心可以。

江寒居然真的就被梁梦算准了,一整天在三生和檀山都坐立难安。

梁醒自从拿到宁艳红在红星宾馆的开房记录后,虽然晚了一步,却也幡然悔悟,坚决反对今晚的相亲。

她没少在自己“老公”耳边煽风点火。

傍晚的时候,江寒终于坐不住了。

他抬起笔直地长腿,迈步就下了檀山的台阶。

“我出去转转。”

他出门前转头对梁醒。

梁醒明知他欲盖弥彰,却也称心如意地点头默许。

俩人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江寒便低头钻进了黑色的迈巴赫里……

……

澳洲。绿茵。

卢舟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

明明是胜券在握的事情,但经纪人却偏偏从一早起来,右眼皮就开始跳。

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怀疑一旦发生,那么事情往往就会为了自证,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自打昨天经纪人想了一下,如果卢舟失去内在自信会怎样?

那些比赛失控的画面,就一直在经纪人的脑海里重复预演。

“卢舟?”

经纪人心神不宁地叫住正背对着他热身的卢舟。

明媚日光下,转过来的是卢舟一如往昔明媚如常的笑脸。

“今天状态如何?”

“没问题啊。”

卢舟向上伸展了一下肌肉,从容回答。

经纪人望着他的身姿,用力安慰,也许是自己多虑了。

眼睛跳,可能是昨夜没睡好。

自己带的可是卢舟,一向发挥稳定的卢舟。

……

当汪载舞一身光鲜地出现约好的西图澜娅餐厅里时,所有的女服务员和女客人的目光都同时被他给吸引了。

就像一块磁铁,飞过去的视线全是铁针。

帅哥谁不爱看?

更何况是刚做完facial健完身身高185拥有少年感的年下弟弟。

唯独梁梦和林青有备而来,远远地望着衣着翩跹走过来的小汪,毫无感觉。

“可以笑了……”

林青以身作则地咧大嘴,提醒梁梦。

梁梦t?身穿一件夸张的玫红色羽毛斗篷,涂着死亡芭比粉色的口红,也学着林青,将两腮的肌肉拉到最平直,尽力展露出自己的第九颗牙齿。

“咱不是说,不穿这身儿嘛。”

远远望着汪载舞,林青咧着嘴用腹语埋怨梁梦道。

梁梦则递过来一个不屑的白眼,然后尽快和林青恢复到“双食人花”的表情,也用腹语回答道:“你懂什么?内服外敷,缺一不可!”

“谁见过外敷敷鸵鸟毛的?”

眼见汪载舞这位翩翩美少年,越移越近,林青腹语友情提醒:“老板,我倒数三个数,你就该站起来三鞠躬了!”

“行!没问题!我再附赠他一句‘谁没妈撒’!”

“啥玩意儿??!”林青侧目。

都这时候了,梁梦竟然突然和林青玩起了俏皮:“就是一句日语!”

林青睁大了眼:老板,不是我玩得大!是你会的多啊!

“你好!你好!你好!”

三声殷勤的你好,加谄媚的媚眼连击,终究是压制住了梁梦的日语发挥。

她虽然“疯”,但也有个度。

她向林青现学现用——先彬彬有礼,再发疯。

这样才能让汪载舞“预期落空”。

刚开局,她就表现得像刚从宛平南路放出来的,那后头还咋发挥?

汪载舞看了眼梁梦和林青,又摸了摸后脑勺,一副是否自己走错片场的不确定感。

来相亲的,不是龙泉的CEO,御姐梁总吗?

眼前这个穿得跟火龙果似的“傻丫”是谁?!

他不会是走错包间了吧?

汪载舞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儿,梁梦又迅速展开了“性缩力”第二招。

“你就是汪同学吧?你冷不冷?这屋空调温度合适卜?是不是感觉有点凉?你看你这露着脖子呢?来,把我这个貂皮围脖儿借你戴戴!”

说着,梁梦不由分说,上手就给汪大少套上自己火龙果配套色的毛绒围脖,又转头对服务员道:“你们空调倒是温度调一调啊?!万一把客人吹感冒了,可怎么得了。来~我给你先倒杯热水!”

这如火如荼的热情,一下就把汪载舞给干懵了!

但不管梁梦怎么按照“性缩力说明书”上那么折腾,汪载舞都虽然觉得梁梦很怪,却对她反感不起来。

因为从进来的第一眼,对相亲结果不抱任何希望的汪载舞,竟然对梁梦一见……钟情?!

啊不。

准确地说,应该是“一见如故”才对!

汪载舞觉得行为举止异常的梁梦似乎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过,有种天然的熟悉感。

这种熟悉感,令一向高冷的汪大少莫名想要亲近“正在发疯”的梁梦。

但这种亲近里,又有种“乐而不淫”的纯情。

就是单纯地、不掺杂任何欲望和索求的,想亲近她。

眼见汪载舞虽然身体左躲右闪,却没有任何要撤退的意思。

“咳咳!”

林青暗地里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她这是在提醒梁梦,该上绝杀了——关心粮食和蔬菜的价格!

梁梦会意,随手拿起眼前的一个苹果就递到了汪载舞眼前,撒娇卖萌道:“汪同学,你饿了吧??先吃个苹果,你知道这苹果在我们那卖多少钱一斤吗?”

刚说完这句,梁梦就后悔了!

她心里一空!

完了!

刚发现,这招对别人好使,但对她来说,就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因为梁梦、梁大小姐,根本就不知道现在外头苹果什么价?!

她眨巴眼睛,给林青使眼色。

林青还看不懂。

因为在林青的认知里,根本就无法想象,竟然有人不知道苹果卖多少钱一斤?

所有的水果里,因为苹果便宜,维生素含量高,所以又被戏称为最无聊的水果。

林青经常买苹果吃,这玩意儿的市价也就是二十块以内,梁梦随便报个数就行。

汪载舞不知道这是所谓的“套路”,慎重又认真地接过梁梦手里的苹果,真诚地反问了她一句:

“不知道。多少钱一斤?”

第三十章 还有词儿么?

“这苹果……”

梁梦愣了,侧目向林青求救。

林青紧张地摆了两次口型,但怕汪载舞发现,信息都没传达到点子上。

梁梦直蹙眉。

汪载舞还一脸天真地举着苹果,等她给答案。

“那什么……四十!”

梁梦只得耿直脖子随口答道。

林青听了,直捂眼睛。

这汪载舞拿着的也不是蛇果,就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苹果。

四十,在林青老家,够买一箱了!

“哦,那是挺便宜的。”

汪载舞轻轻放下手里的果子,云淡风轻地接话。

这时,林青才反应过来,这个汪载舞也是个富二代。

他和梁梦是一国的,都不清楚粮食和蔬菜的价格。

瞎猫碰上死耗子,蒙混过关了。

林青暗地里继续提醒梁梦:“市侩。市侩。”

梁梦会意,故意道:“就是说啊,这么便宜的苹果,放到这种高级西图澜娅餐厅,洗干净摆个盘儿,一个就得卖咱四十!实在是太不合算了!还有这里的鱼啊虾的,都是比菜市场里多个0加价卖的。你看,咱们第一次约会,这哪是吃菜啊,简直就是在吃钱!还不如去苍蝇馆子呢。”

梁梦的话一波三折,听得汪载舞更加云里雾里。

这梁家也不差钱啊,而且龙泉集团也几十年了,怎么这梁家的大小姐,说出来的话,跟个市井大妈似的。

“对了!说起这个虾。”

说时迟,那时快,梁梦趁着汪载舞还没反应过来,就将刚端上来的他盘子里的明虾给抽走了。

然后她本想亲自迅速剥完,在汪载舞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贤惠”。

但很可惜,这次又玩砸了。

梁梦刚做了美甲,而且她在家吃虾都是江寒给剥好了递到她面前。

这项技艺,她实在是生疏。

汪载舞凝神看了梁梦一会儿,那叫一个费劲!

她用带钻的指甲盖抠虾线,抠得人肾疼。

“要不……还是我来吧?”

磨叽了半天,汪载舞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接过梁梦手里的虾。

“不不不,你是男生,怎么能剥虾呢?虾这种东西吧,当然应该是我们女生剥好了,喂给你嘛。”梁梦还矫情。

汪载舞接过虾,叹了口气,边剥边终于忍不住开启了吐槽:“你这话说的,你是大清朝穿越过来的?剥虾还分男女啊??你要是较这个劲,那我觉得你不是封建,就是绿茶!”

汪载舞虽然酷爱做facial,但骨子里还是个挺直的直男。

因为顶着富二代的身份,怕被女孩骗,所以总是带着提防心,恋爱的经验也有限。

“我绿茶?我封建?”

梁梦有被他的话戳到,暗地对口型质问林青。

林青继续眨眨眼,让她再忍忍,目前惹汪载舞不满已经略现成效,只要她继续再多坚持一会儿,那保不齐今天就是她见汪载舞的最后一面了。

“呐。”

剥完虾,汪载舞把盘子推给梁梦,又仔细拿餐巾擦了擦手。

梁梦低头去看,这虾虽然没有江寒剥得那么完美,但这是这辈子,第二个人给她剥虾!

一瞬间,梁梦就对汪载舞没那么反感了。

场面一度陷入了僵局。

“哦,那你既然给我剥虾了。我给你倒点饮料吧。”

为了缓解尴尬,梁梦站起身,去取饮料,不打算欠汪载舞剥虾的人情。

不小心,她一站起身,刚才偷偷铺在膝盖上的A4纸顺着桌裙滑落了下来。

“你东西掉了。”

汪载舞提醒。

但梁梦太入戏了,没留意到自己的“秘笈”已经暴露了,还搁那猛演:“汪同学,你是喜欢橙汁儿、山楂饮料?还是无糖可乐?”

“我说你东西掉了。好像是资料。”

说着,汪载舞顺手弯腰替她捡了起来。

等梁梦和林青反应过来,才知道梁梦丢的不是东西,而是人!

“相亲性缩力行为大赏?”汪载舞顺手捡起那一沓A4纸,顺便就看了一眼,逐字逐句莫名其妙地读了起来,“第一条……”

梁梦和林青双双垂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汪载舞就是再萌蠢,也知道眼下是怎么个事儿了。

他心就说,这梁梦怎么看着怪怪的呢?

原来是耍心眼耍花招,存心想让自己看不上她。

汪载舞刚顿悟,好胜心同时就上来了。

他是谁?

是万千少女的梦。

不管是富二代还是他爸公司的那些小姑娘,还有同学街坊发小,只要是个雌性,都对他青睐有加。

在太古里被要微信的次数,他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这梁梦兜这么大一个圈子,竟然就是为了让自己看不上她?!

这太具有讽刺性和侮辱性了!

侮辱性极强。

“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公司还有事儿!梁总您晚上九点可有个会啊!”

林青抖机灵,今天这情况吧,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

“会??”梁梦顿了下道,“哦!对对对!股东大会是吧?那我是CEO可不能缺席!那什么,汪同学,实在不好意思,我可能今天只能先失陪了……”

说着,俩人抱起各t?自的外套,就想脚底抹油溜。

“慢着。”

汪载舞不动声色地拦住。

他意味深长地盯了梁梦一会儿,然后勾勾手指,道:“回来。”

梁梦和林青面面相觑,然后梁梦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确认汪载舞这是在往回叫自己。

林青见场面实在是太尴尬了,于是眉头一皱,又心生一计——这时候只能弃车保帅了。

“汪总是吧?那个我们梁总,她晚上确实有个股东会。您要是怕这桌子菜浪费了,又或者是没人送你,要不我这个小助理留下来陪你?”她不得已往回撤了一步,谄媚道。

“都给我坐下!一个也不许走。”

汪载舞的脸色逐渐转阴,他愠怒的气场涟漪出强大的负能量,将梁梦和林青给生生拽了回来。

“股东大会是吧?”

汪载舞冷冷。

梁梦和林青还心存侥幸,“嗯嗯嗯”拼命点头。

汪载舞不动声色,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冷笑道:“龙泉的大股东,我都清楚。南山资本的李总,乡潭集团的杨总,还有……”

汪载舞还没列举完,就拨通了一个电话。

他对着对面换了副殷勤的语气问道:“哎呦,李叔儿!我,载舞!……对对对!嗨,找您没事儿,就问问您在哪儿呢?我爸今天打高尔夫的时候,还提起您呐!……哦,夏威夷啊!那没事儿了!等您回来,我爸妈还想着约您掼蛋呢!”

梁梦和林青都僵直住了。

这位李总确实是龙泉的股东。

紧接着。

“喂?杨伯伯!我,载舞!……哦,不聊啊?正掼蛋呢!那祝您早点上台!今晚大赢特赢!好嘞!再见!”

两个电话打完,梁梦的脸都白了!

汪载舞则得意洋洋地举着手机,望着她:

“还有词儿么?”

谎话当场被戳穿,这辈子没这么丢脸过!

梁梦用眼神埋怨林青,相亲这事儿给她操办得——稀碎!

林青更委屈,她也不知道自己老板会把“底牌”给丢出来啊。

但现在还不是抱怨委屈的时候,林青想:工作中遇到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情况都是正常的,关键是如何快速地先解决问题。

索性,林青也不装了!

反正目的是搅黄相亲,现在也差不多了,干脆大家都捅破那层窗户纸得了!

有些话梁梦不方便说,那就由她这个不值钱的小助理来说!

替老板扛枪,是打工人应该有的自觉。

于是,林青挺胸而出对汪载舞振振道:“既然汪总已经看明白局势了,那我们索性也不装了!相亲嘛,讲究得就是个你情我愿,双方都有需求!我们梁总,目前没有择偶的需求!但又怕生硬拒绝你,大家面子上不好看,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现在把实话告诉你,我们走了!”

说完,林青赶紧又拉起梁梦,往外冲!

“不许走!”

汪载舞被林青一番话气得不行,什么叫她们梁总目前没有择偶的需求?

那他就有这方面需求了?!

搞笑!

他可是堂堂汪载舞!

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投胎小能手。

只有别人上赶着他,哪有人敢当面对他挑三拣四?!

情急之下,汪载舞一把拽住梁梦的鸵鸟毛斗篷,想继续和她们掰扯掰扯,抢回点面子!

谁知,劲儿使大了!

只听“撕拉”一声,不仅梁梦的鸵鸟毛斗篷被他拉扯破了,甚至连里面的衬裙吊带儿都被拽拉脱了。

梁梦被迫露出一抹雪肤,断掉的带子蔫了吧唧地耷拉在她雪白的肩头,还荡漾了两下。

“你!!!”

梁梦惊诧出一声冷汗!!

瞳孔地震地望着汪载舞!

他手劲儿要是再大一点儿,可能今天龙泉集团的女总裁就要在这里走光了!

“你们在干什么?!”

偏偏这时,赶来的江寒,正好闯进西图澜娅餐厅,撞见了这一幕!

汪载舞抬头,都没看清楚来的是谁,就被个黑影冲上来结结实实地挥了一拳!

被揍得两眼一黑!!

“江寒?”

梁梦惊讶又惊喜。

他还是来了。

她心心念念的江寒到底没有放弃她,还是赶来了。

江寒的额角挂着汗,把梁梦拉到自己身后,温存的眼神检查了一下她安然无恙,又立刻脱下自己的黑色外套替她披上。

梁梦裹着江寒温热的外套,连眼神都变柔和了。

江寒喘了口气,转身就对汪载舞:“你家伙!从小看着你长大,没听说你不是个玩意儿,怎么跑这耍流氓来了?”

汪载舞刚从眼冒金星中缓过劲儿,努力睁开眼皮分辨出眼前人是谁。

“江寒……?”

汪载舞和江寒是认识的,同在一个圈子里,俩人之间本该是点头之交,井水不犯河水。

但偏偏他俩之间还有些龃龉嫌隙。

这都怪老汪总有“生子当如孙仲谋”的情节,总在自己儿子面前夸江寒,导致汪载舞从小就对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叔叔”心存芥蒂看不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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