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音

《堕音》

第104章 千华一梦流年黯 之 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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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千华一梦流年黯 之 线索

“前辈,你真的没骗我吧?弹琴的眼睛确实能治好吧?真的不用本大爷把眼睛换给他吗?”

勾陈见楼澈还没走出几步远,就又颠颠跑回来,嘴里一点新意也没,还是不停追问那些话,不由就有些火大,阴阳怪气道,“你要是再不出发,我也不介意把你那对活灵活现的眼珠子挖下来,倒还省事!”

楼澈头一缩,做赔笑状,又朝勾陈身后依依不舍看了一眼。

“你要是快去快回,或许还能赶上紫丞醒来第一个看见的是你,否则我可不敢保证——”小红伞明晃晃撑在脑后,哗啦啦转得欢快,挡住远景,正将勾陈一张似笑非笑的脸衬得一半阴一半阳。

美人前辈心情还是不太好。

楼澈得出结论。否则为什么要跟自己开那么大玩笑?结果根本是唬人的。而且事后还完全不觉惭愧,又开出条件说如果要给弹琴的治眼睛,就必须得他楼大爷去找“冰魄”。又不是傻子,哪里不知道冰魄生在极热之地,恐怕连鬼都没见过那是什么玩意儿,自己这一去哪能轻松?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次的条件远比上次来得正常合理,也更加符合他楼大爷英明神武勇往直前举世无双的大无畏形象。

手里一卷所谓藏宝图,身上包袱除了寻常物什外,多了一只黑不溜秋的小圆球。

楼澈就这样款款上路。

远远,勾陈还在叮嘱——

“记住哦,去了先抢东西,打不过就把我抬出来,再不行加上紫丞的名字,再再不行直接连人带宝拧回来见我。”

应该来讲,楼澈大概拧不起那家伙,但怎么着不用拧应该也会自动跟上门了。

勾陈觉得大好的天上掉机会不用白不用,有人藏那么久也该憋出毛病来了,绯花修罗的算盘如此打来,那就一定会这样没错。

偏不信邪了!

“还有啊,这千华梦地四周都布着疑阵,你现在虽出得去,再回来时一定要在五步之外鸣响信号,否则若是来去个把月再额外加上被困十来天,紫丞开溜我可不管。”

是是是!

楼澈心道,多亏在仙女姑娘那里已经有过一次惨痛经验,让他对这些隐士高人们防不胜防的结界啊阵法啊再不敢大不敬,否则这次的结果岂不比上次还要难以忍受?

不过,此去路途遥远,再回来时弹琴的应该已经大好了。

啊啊啊啊——

脚下步履如飞,楼澈心情畅快。

弹琴的!你可一定给本大爷好好睡个饱,非得等本大爷回来才能醒,否则,否则……哼哼!看本大爷怎么对付你!

勾陈进门的时候,帝台正端坐紫丞身后,缓缓收功吐气。

看见他走过来,白衣男子清俊面上缓缓浮起温和笑容,是他一贯的神色,“丞儿身体已无大碍,现在可以开始了。”

只手搭上紫丞腕脉,勾陈顿了顿,方才展眉,“楼澈小子内力太过刚强,总是矫枉过正,果然还是你这身功夫更适合紫丞根底……”

话未说完,戛然而止,“这身功夫”四个字在勾陈脑内反复回显,搅起本来平静的心绪,一时五味杂陈。

“帝台,真的已经决定好了?”从抽屉取出针灸盒,却没有立即打开紫檀盖,勾陈凝视帝台,语气严肃。

“是,决定好了,也准备好了。”帝台并不回避他目光,只是温然一笑。

勾陈愣了下,别过眼,手里已然捏着一根银针,在早晨熹微的阳光里幽幽闪烁蓝莹莹的轻芒。

“这一针下去,就再也不能收手了。”勾陈不知是在劝说帝台还是劝说自己,语气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微一颔首,帝台双掌轻轻贴合紫丞后背,凝息走脉之间缓缓闭眼,“三哥,你可知道,我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

银针离头顶只有一寸之遥,勾陈停下来。

“很兴奋,也很忐忑,就像最初正视自己爱上丞儿时,那种心情,复杂却愉悦,仿佛坐拥天下,我永远都记得,那种奇妙的感觉。”

心里发酸发胀,勾陈拼命控制自己,虽然任谁看去那只回春妙手都稳如泰山,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那手抖得有多厉害。

“不会后悔?”

“不会。”

下一刻,帝台已然感觉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掌心处拉扯而来,宛如天地洪荒之初,浩淼宇宙那孕育万物的巨大黑洞,将所有存在蚕食鲸吞,连一粒尘埃也逃脱不掉。

那种吸引力,就像要把他整个人都啃噬殆尽。

是种会让人不由生出恐惧的诡谲怪力。

但,帝台却清楚地知道,自己身前,力量潺潺流去的方向,坐着的,是他这一生的倾心至爱——

正依靠着他,需要着他,淹没着他,甚至好像在不由自主,渴望着他。

这种感觉,如斯美好,让帝台宁愿一辈子就沉在这个梦境里,永不醒来。

丞儿,丞儿……

从今一体,是否就能,让你听见我的心?

狭窄逼仄的暗室,仿佛空气都染上霉湿味道,隐隐有流水的声音传出,黑衣男人刀疤割裂的右眼微微眯了起来。

对面墙壁上,弱质纤纤的少女低垂着头,双目紧闭,两手高高悬起,细腕被粗粝的绳索磨出道道血色,整个身子满布伤痕,几乎衣不蔽体。水蓝色绸衫沾染上斑斑鲜红印迹,有些已经凝结成殷黑硬块,衬着霜雪般苍白肤色,触目惊心。

“禀师祖,这妖女刚刚晕死过去,还是师祖英明,命弟子们泼下那盆水,果然就马上清醒了,虽然还是不经打,不过应该暂时死不了。”

“嗯,这邪族后裔只要有水就活得成……”靠近一些,男人审视少女脸庞,突然神色一阴,捉住那柔软得仿佛一捏就会碎裂的下巴,“她咬舌自尽过?”

男人狠厉的视线横扫一圈,众弟子立时噤若寒蝉,半分也不敢动弹。

“哼!这张脸蛋倒是生得清美绝伦,可终究是邪道中人,只不知若让你们那嫉恶如仇的师父知道,自己门下弟子居然对这等人动了龌龊心思,门规处置事小,驱逐出籍又当如何?”

“师祖!师祖恕罪!师祖恕罪!这……是……是弟子们一时鬼迷心窍,见实在拷问不出,就想出这么个法子,只盼逼她开口也好早日让师祖满意,而且……而且这妖女企图自尽,也没有真正……真正……”

互相递了个眼色,纷纷跪下磕头,“恳请师祖恕罪!”

“这点出息!”在心里嫌恶地骂了一声,男人方才收了脸上狠厉,“也罢,看在你们乃是初犯,又在为本座做事,便饶过你们这一遭。都起来吧!”

“多谢师祖!”众弟子如蒙大赦,后背冷汗都湿了个透,甚至还有人忍不住轻轻嘀咕了一句“谢天谢天没让师父知道”。

而这一切也尽皆落入那双阴沉的眼,蜿蜒刀疤愈发显得狰狞可怖。

“天儿,你心魔缠身,怨气太重,恕为师无法将流影门交给你,你从此后亦不必执着于门中事务。为师如今大限将至,毕生尘愿皆算了结,此际惟愿……”

那老不死的!

当年啰啰嗦嗦一大堆还不是都被自己一剑送回了肚子。

流影门?根本从来就不是属于他的东西。所以,完全没有留在世上的必要,既然不能取而代之,就干脆一并毁掉。

反正,他要的是整个武林,区区流影门又算得了什么?

“这妖女还是什么都不肯招?”男人松手,少女昏迷中微微蹙了眉头,下颌处被生生掐出的红痕,似乎只差一点就要延伸到那纤细脆弱的脖颈。

“是的。”一名弟子道,“无论是红梅幽瓣还是紫丞的下落,她都一个字也不肯招,弟子们几乎用尽了酷刑,也没能让这妖女松口。”

“哼!还真是烈性!紫丞那小子倒算好能耐,手下人都被驯服得服服帖帖,愿意为他生为他死,单从这点看,本座倒还真舍不得他这个人才了,只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这话半是映射流影门弟子技不如人,有些机灵的已经听出来,不敢答话,倒是有些好奇心更强的忍不住发问,“那紫丞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份?为什么师祖要针对他?”

“哈哈哈……”男人一听他这话,突然朗声大笑起来,在这阴暗潮湿的小房间里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意味,“他是什么身份?这恐怕得问你们尊敬的好师父了!要知道,宵明虽然是本座举荐的人,可紫丞会掉下悬崖,那全是你们师父逼的啊——”

众弟子面面相觑,倒是没人再说话,毕竟要真问他们师父这件事,恐怕也只会被训斥为“不专武艺、不修正道、反学长舌妇探听左道消息”云云吧。

男人自然知道他们想什么,“去吧,叫你们师父到禁地大堂来见本座。另外,将这女人送到落仙谷,不用进去,就在附近找个地方安置下来,留几人守着。此事要秘密进行,除了你们,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包括你们的师父……否则你们意图不轨的事,有这个女人在,终究是纸包不住火,连本座也瞒不下去。”

“切记,这件事乃流影门机密,不可让人发觉,也不可让这女人中途死掉。至于剩下的事,就等本座安排。”

“是——谨遵师祖之命。”

流影天殊,禁地院墙之外。

一棵葱茏大树。

风过,吹动叶片发出沙沙细响。

“就是这里?”单手搭在青锋剑上,男子轻轻拨开眼前遮挡视线的树枝,长长刘海覆住一只犀利黑眸,正是鹰涯。

他此刻半蹲在一根粗枝上,后面琴瑚娇小身躯微微前倾,顾盼左右,“粉蝶的香味到这里汇集起来,应该就是此地没错。”

“难道真是流影门干的?”鹰眸微暗,深思间似乎蓦然一亮,“那个人——”

琴瑚也随他看去,只这一眼,便让两人瞬间静敛声息,浑身都冷凝起来。这个人,就算化成灰他们也认得出来。

三年前,就是他视落仙谷为眼中钉肉中刺,与紫狩比武趁人之危不说,最后甚至在他葬礼之时血洗落仙谷。

白袍蓝衫,银发褐眸,眉心三戟印,背上破天剑。

流影门现任门主——

相丹。

禁地大堂,玄衣男子微眯的黑眸也正紧紧盯着走进门来的这个人。

“师伯找我?”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是相丹一贯的言语作风。

男人仿佛心情极好,饶有兴致地看向来人一丝不苟的神色,“本座素闻师侄教徒有方,流影门能有今日之状也足可为证。只是不知——”

故意顿住,男人轻抚座椅扶手,全身上下只露出两眼的装束,仿佛将其心思也包得极紧,让人琢磨不透。

“师伯有话请直说。”相丹不吃他这套,仍旧木着一张脸,平平的语气不带丝毫情绪。

男人也不恼,似乎还轻轻笑了一笑,“师侄日理万机,本座作为长辈,也自然体恤你,这次找你来,不过是因为此次出关,听说了一些似乎对流影门声誉不太好的传言,故而想提点你一二。”

万年不变的冰山面容终于似有了些许变化,“……师伯有何高见?”

“依本座看,如果传言是真,你直接从紫丞入手恐怕会更加惹出楼澈叛逆之心,局面将一发不可收拾。纵然楼澈敬你是他师父,恐怕也难善了。”

“……那又如何?”

相丹面上冷淡,仿佛对男人的话并不以为然,但却不知那微妙的一皱眉,已经将自己满心的恨铁不成钢泄露得淋漓尽致。

男人似乎也早已成竹在胸,继续道,“楼澈既是碧落黄泉的传人,也是我流影门几乎内定的下任门主,师侄一心栽培他,若是因为一个外人伤了自家和气岂非亲者痛仇者快?师侄如此聪明,难道还分不清利害?”

“……”

“所以,倒不如直接把楼澈先抓回来,门规稍作处罚以示警告,至于紫丞那边,若是‘不小心’再出什么事,也与他毫无关系了。而楼澈,师侄大可以昭告天下,称他不过是年轻不懂事,受了奸人蛊惑,现已迷途知返。如此岂不干净利落两全其美?”

“……师伯所言极是,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明白就好。行了,你也是个大忙人,本座就不留你了,去吧。”

“是。”

院墙之外,大树上四道目光紧紧锁住一处方位。

“完全看不到嘛!相丹那厮刚刚究竟去见了谁?可恶!这地方没事做什么这么戒备!可恶可恶——”

“琴瑚,噤声。”

“哼!”

“没办法,既然已经追到这里来,又遇到‘老朋友’,放下不管就太不划算了,琴瑚,走!”

“咦?去哪?”

“去等着,我有预感,相丹很快就会出来,到时候咱们再跟上他,看他搞什么名堂。”

“好主意!就这么办。”

“感觉怎么样?”抽出银针,勾陈见紫丞面色红润,身上浅浅生出一层薄汗,似乎状况很好,反观他身后那人,却是苍白得跟一片纸似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费力牵了牵唇角,帝台笑笑,“我没事,你且先看看丞儿,我担心他身子虚,接受起来多有不易。”

“……”勾陈简直拿他没辙,“紫丞好得很,起码跟你比起来,一个只算死活人,一个倒成活死人了!”

话说得毫不客气,勾陈却仍是递给帝台一粒药丸,“先吃了它,否则凭你这旧伤未愈的身子骨,还不到最后就得先倒下了。”

帝台依言接过,服下后略做调息,稍稍恢复过来些,便半是打趣半是认真道,“三哥这话可不对。没把丞儿治好,就算是阎王爷来拖我,我也宁死不从的。更何况,有三哥你在,小弟我就算想先走一步也难啊?”

“哼!”白他一眼,勾陈满脸严肃,“今天只能先到这里了,否则别说是我,就算大罗金仙来也保不住你,更别提给紫丞治病了。”

“嗯。”这次倒不再坚持,听从勾陈的安排下了床,却是身子一软,重又跌坐回去。

“还说没事?”轻叹了口气,勾陈从前只道紫丞性子倔,倒没想到自己这四弟也是个固执的主儿。

帝台冲他歉然一笑,却突然脑中白光瞬闪,立时神色稍凝。

“怎么了?真有哪里不对劲?”勾陈捉住他手腕,把上脉动,除了预料之中的那些情况,似乎并没有什么异状。

“不是……”帝台沉吟片刻,忽而抬头看向勾陈,“三哥,这世上是否真的存在一种药,能让人体现重病缠身之状?”

“咦?”虽然不解他是何意,勾陈仍旧仔细想了一想,方才慎重答道,“确实是有的,那种药别名‘弱柳’,有一月之效,不过现在江湖中已经很少见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帝台听他确认,眼中本还残留的些许期待似乎突然落空,神色之间添上淡淡愁雾,一点点锁上眉头,“……之前我为了查找千日黄泉的解法,曾也自己翻阅了许多医书,无意中看到关于这种药的记载。”

“‘弱柳’?这种药莫非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是药本身的问题,而是……这种药的功效,让我想起三年前的一件事。或许……它就是解开那幕后人身份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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