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如天边云
县令与霍秋北一道出场，无疑是给足了面子，在一番勉励之后，便将县衙后院交给了霍秋北，带着师爷离开。
百来人顿时将目光都投向了霍秋北。
苏灿也带着希冀的目光，期待霍秋北能带来宝贵的知识。
霍秋北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走到回廊上悬挂的巨幅白纸，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毛笔，蘸了墨，直接在白纸上一挥而就，写出了“霍秋北”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他这三个字，因为墨汁蘸的太多，写完之后，直接往下滴渗。
顿时就有人露出了不屑的眼神，连墨汁多少都控制不好，竟然也号称太学最杰出的学生，简直是可笑。
但是下一刻，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
那些墨汁连成一片，竟然不可思议的形成了一只抽象化的老虎图案，而霍秋北又重新蘸了墨，手腕一抖，一滴墨汁陡然贴在了“霍”字的中间，像是给这只抽象老虎点了睛。
霎时间光芒大作，这只老虎真的就活了过来。
在白纸上抖了抖身体，张开大嘴。
“吼！”
这一吼，当真是气势磅礴，兽王之威令人胆战心惊。有胆小的人，直接吓趴在了桌子上。等虎吼之后，白纸上又恢复成了端端正正的“霍秋北”三个字。
“记住我的名字，霍秋北。接下来一个月时间，每隔三天，我就会在这里讲学一次。我讲学期间，你们不得随意中断，讲学结束之后，我会随便点出三人，提问三个问题。若是回答不出来，直接滚蛋，以后也不用来了。若是回答出来，允许向我提一个问题！”
霍秋北施展过了下马威，定下规矩，也不管底下人听没听清楚，直接开始讲学。
“天地万物以图灵为基础，云雨风雷，山峦河川，走兽飞禽，游鱼虫蚁，花开花落，皆是图灵组成。只要学会驱使图灵，天地万物尽在掌握，想要驱使图灵，首先就要学会沟通。如何沟通？自然就是学习书画！”
“书画就是书法和图画，书法就是文字组成的一篇文章，图画就是线条组成的一副图像。不管是文字还是线条，都是用笔写或者画出来的。所以，修行的基础在于用笔。用笔的方式经过历代总结，按照各自的特性，归纳为了各种各样的笔法。”
“官学有四门小学，私学有草堂精舍，都会教授最基础的小学笔法，小学笔法有四种，提、按、使、转。这四种笔法虽然简单，却道尽了天下间所有的运笔方法。等你们进了太学，就会在这四种笔法基础上，学会更多的大学笔法，中锋、侧锋、偏锋、裹锋、铺毫、内擫、外拓、方笔、圆笔、枯笔等等不一而足。”
“高深的道理你们暂时也听不懂，我只说提、按、使、转四种小学笔法。”
当霍秋北说出他只教学小学笔法时，前排衣着华贵的学生们，顿时泄了气。他们家里都有钱，自然上得起四门小学，四门小学就有教授小学笔法，还要听霍秋北讲学作什么。
霍秋北似乎也看出来这些人的不耐烦，微微眯了眯眼睛：“四门小学的老先生，手把手教你们握笔、运笔，所以你们中有些人应该学会了这四种笔法。我今天教的，却是这四种笔法的道理。”
“提、按、使、转有何道里？”
“道理就在写字画画之间。”
“落笔时需要‘按’，画笔画时需要‘使’，笔画拐弯时需要‘转’，完成之后结束需要‘提’。这就是四门小学的笔法，也是创作一个字一幅画需要的所有基础工作。那么是不是你写一个笔画的开头得用‘按’，接着就变为‘使’，再接着‘转’，最后‘提’？”
“当然不是，当你第一笔落在纸上的时候，提、按、使、转就全部能用上了。譬如我写一个‘一’字，你们看！我按下去的时候，同时也要提起来，这样才能不把手上的十分力气都压在笔上。”
“我再写一个‘乙’字，我在使的时候，同时也会跟着转，结合提和按，这就是四种笔法同时使用。现在你们还无法触及到更深层次的笔法，那么理解了提按使转的道理，灵活运用才是关键。”
“如果在冲击‘童子业’时，你们不能理解这四种笔法的道理，那么想要开辟出‘灵域’，就是一句空谈！每年那么多人冲击童子业，最终过去的几人？十不存一！这就是只知道埋头写字，却不知道如何写字为什么写字的结果！”
说完，霍秋北冷冷的看了一眼前排的富家子弟，这些学生刚才还不屑一顾，现在全都是冷汗淋漓。霍秋北的说道理，简直就是说给他们听的，因为他们就属于只知道写字不知道如何写字。
不过道理摆出来，能不能理解，这得看悟性了。
……
苏灿可以说是这些学生中，基础知识最差的一批人之一，家境贫寒，没进过四门小学。根本不知道提按使转四种笔法，也不知道什么是冲击童子业。但是他却听的如痴如醉，笔法笔法，不官什么笔法，无外乎是怎么用笔而已！
霍秋北讲解的也十分浅显，甚至亲自做了示范。
苏灿便下意识的跟着提起笔，在白纸上写了起来，细细感受所谓的提按使转。
按！
提！
使！
转！
写字正是依靠这四种基本方式。
当他写出了“一”字之后，抬头看了霍秋北写的“一”字，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这是怎么回事？差了这么多！难道是我不会提按使转笔法的原因吗？”苏灿赧然，当真是字比字得扔。
不过下一刻霍秋北的一句解释，将他深深吸引。
“你们写字的时候，要明白，书画同源，字也是画！只不过字是经过千锤百炼的画，你看这‘人’字，就是表示两条腿走路，你写出来的时候要有人气，不要写出来一股朽木气息！”霍秋北朗声说道。
苏灿看看霍秋北的“人”字，再看看自己写的“一”字，忽然想到了《笔阵图》中，对于“一”这个笔画的介绍，“如千里阵云，隐隐然其实有形。”
当是时，苏灿就觉得脑子里灵光乍现。
明白了种种道理。
写字，你不能仅仅考虑字是什么样的，你要把字当成世间万物来写！
这个“一”你得把它当作一团横在天边缓缓扩散运动的云彩来写！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有心对照云彩，写一个“一”字，但是苏灿很快就调整情绪，继续认真的听霍秋北讲学。字什么时候都可以写，知识却必须现在认真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