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个‘工具人’，你不回去，那你只能去死。”
阿狗平静地放开了，握住何雨心胳膊的手。
何雨心踉跄着，坐在了地上，她身上的汗在一瞬间凝结。
比起死亡，人类似乎什么都可以忍受。
何雨心选择苟活着。
如果什么都得不到，那就只剩下自由。
……
大厅的时钟，接近十二点时，外面的枪声渐渐熄灭了，孩子也不再哭了。
毫无征兆地，房子的大门，被打开。
何雨心的呼吸跟着停滞，阿狗往她身边靠近了两步，又停住。
“真该死！”
周洋暴怒的声音，点燃了整个大厅的死寂。
何雨心紧闭着眼睛，深深地叹口气，睁开眼后，便立刻往厨房跑去。
阿狗还没来得及反应，系统的通知再次响起:“请注意，请注意，即刻起，‘奴隶’可以通过杀死任何进入房子的‘boss’抢夺其身份，‘工具人’在‘奴隶’获胜之前，必须效忠‘boss’。”
系统的通知结束后，周洋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他的右胳膊，完完全全被血染了一遍，走路时，胳膊松垮垮地晃悠着。
同一时间，何雨心在厨房里拿到了刀。
无论生死，她都想做最后的抵抗。
预想之外的是，系统给了她机会。
她头顶的天花板，“哗”的一声自动打开了一格。
一把枪，顺着绳索，准确地落到了她的面前。
“连‘奴隶’都能跟我作对了吗！”
大厅里，周洋抬起头，对着系统不满地喊着。
“人呢！”周洋愤怒地问阿狗。
“在厨房。”
“你听清楚了吧，你还得听我的话。”
“我当然明白。”阿狗立刻走到周洋身边站好。
不合时宜地，孩子又大哭起来。
周洋骂了句脏话，对阿狗说道:“把孩子抱过来！”
周洋心里明白，系统会给何雨心发枪。
他也有枪，只是他开不了枪了，但他绝不能容许何雨心，这样违抗他。
阿狗很快将孩子抱了出来。
周洋看着孩子发出一阵阴笑，“何雨心，我猜你也不是很在乎孩子，那我就让阿狗先杀了这孩子！我说到做到！”
周洋大声吼着。
阿狗没想到，周洋竟然想要杀孩子，他抱着孩子的手，直接僵住了。
“她不会出来的。”阿狗小声道。
“你懂什么？”
周洋白了阿狗一眼，继续高声道:“你不出来，这房子里的人，谁也别想活，就让阿狗先杀了这孩子！”
“阿狗，你尽管杀吧，那是你的孩子，我不在乎他的死活，随便你！”
何雨心回话了。
然而，她的话犹如一颗炸弹，落到大厅便炸开了。
“你找死！”
周洋目眦欲裂，“系统，她违反规则，立刻让她死！让她死！”
看周洋怒目圆睁，一副恨不得要把何雨心撕碎的架势。
阿狗的大脑，一下子被抽空似的，变得运转困难。
孩子，这孩子怎么可能是他的？
他真的对这件事完全没有记忆。
但周洋的反应，已经告诉了他，这件事的真实性。
“你以为他为什么那么喜欢折磨我，喜欢打你，因为你这个‘工具人’，替他有了孩子，只是系统不让你记得而已！”
这是秘密，说出来的下场是死。
何雨心在和系统赌，赌系统不会让她死。
周洋因为何雨心说出了这个秘密，而气急败坏。
他本想刺激何雨心，他知道，何雨心对阿狗有特殊的感情。
只是没想到，何雨心这么不怕死，完全无视游戏规则。
阿狗陷入一种无限复杂的情感漩涡之中，头痛得让他有晕厥感。
他竭力站稳，只敢匆匆地扫了一眼怀里还在哭的孩子，选择不动声色地，将孩子放到一旁。
“怎么，你也要造反？”周洋惊疑地看着阿狗。
“不，我只是个‘工具人’，系统让我听你的命令，我就只会听你的命令。”
“那我现在命令你，立刻去把那个贱人杀了！”
周洋把枪塞给了阿狗。
“是。”阿狗双手接过枪。
见阿狗顺从地往厨房的方向走去，周洋因为受伤疼得龇牙咧嘴，便往沙发那边挪。
“全都该死！”
周洋好不容易坐在了沙发上，一抬眼却看见，本该去厨房的阿狗，转过身来，把枪口对准了他。
“你在做什么！”
周洋急得跳了起来，直接跌倒在地上，“你是个工具人，你忘了吗！
“我没忘。”
“杀了我，你也活不成，你只需要守好自己的本分，皆大欢喜不是吗？”周洋的语气里带着恐惧。
“我不在乎了。”阿狗坚定地摇头。
他不可能去杀何雨心，他只能杀周洋。
“你要她和孩子是吗，我成全你们，反正系统什么都不管了，规则都作废了，我成全你们。”
周洋第一次对阿狗露出了笑容。
“不。”阿狗依旧摇头。
周洋脸上的笑容，又放大了一圈，“咱们谁也不用死，系统现在不管我们了，你执着什么呢？”
“不是这样的。”阿狗也笑了。
“你……”
周洋的话还没说完，阿狗已经对准他的脑袋，扣下了扳机。
周洋被一枪爆头，躺在地上，如同一摊软肉。
阿狗无力地坐在地上，眼睛直直地望向天花板，又看了几眼变得异常安静的孩子。
他在等待系统的惩罚，他不相信，系统真的什么都不管了。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几分钟后，阿狗依然好好地坐在地上，连头痛的感觉都没有。
“系统竟然没有处置我。”
阿狗欣喜地喃喃自语，“他死了，周洋死了，没事了！”
阿狗从地上起来，兴奋地向何雨心宣告着。
他沉浸在从未体验过的喜悦之中，却只听一个声音，刀一般划过他的耳朵:“没关系，我会处置你的。”
何雨心举着枪走到了他面前，毫不犹豫地向他的胸口开了一枪。
冰冷彻骨的话，给他判了刑，他紧随着那“砰”的一声枪响，倒了下去。
“你不会幻想着，有一天，我们可以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下去吧。”
何雨心蹲下了身，轻抚他的脸，眼神中带着无尽的可怜。
“我不敢想……”
阿狗笑着，“何雨心，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阿狗吃力地说出了憋在心中许久的话。
他知道，何雨心早就对他绝望了，可他的那颗心，还是义无反顾地因她觉醒了。
“闭上眼，做个美梦吧。”
何雨心回给他一个笑容，“你只能去死。”
阿狗觉得，何雨心的笑，仿似一种蛊惑。
他在临死前，居然感到自己是幸福的，他就要解脱了。
欠她的，就用这条命都还了吧，似乎还不够
“游戏结束！”
熟悉的系统的声音，在他脑中一遍遍回荡起来。
……
“本轮游戏，获胜者何雨心！”
白晃晃的游戏房里，何雨心惊醒。
她发觉自己躺在沙发椅上，身旁的一个工作人员，正在关闭游戏连接仪器。
另一个工作人员，递给她一小杯蓝色的水，“喝了吧，可以稳定你的精神。”
“怎么又是奴隶赢了啊！”隔壁房有人在不满地嘟囔。
“再来一次结果还是一样的，还是赶紧结束吧。”
何雨心将蓝色的水全部喝完，工作人员也离开了房间。
是的，她刚刚结束了一场体验游戏，何雨心陡然清醒。
她是一个游戏体验官，和其他体验官一起，进行了三回合为一轮的游戏，她所在的“奴隶”阵营三连胜。
何雨心用力地拧了自己的胳膊好几下，又拍了自己的脸两下，禁不住苦笑。
她缓缓起身，拿起外套走出了房门。
走廊里聚集着许多体验官，他们难掩激动地讨论着。
“太真实了，大家和游戏里面，长得一模一样啊。”
“我真的觉得，我死了一回。”
“我今天肯定要失眠了。”
这算是众人第一次见面。
这里是游戏体验中心。
设计者，掌握着每个人的真实样貌与履历。
所有角色进入游戏后，一切体验和亲身经历没两样，一言一行，都是基于自己本身的个性。
“燃烧”便是这个游戏的主题。
现实中，所有无处发泄的感情与情绪，都将在游戏中得到释放。
在喧闹的人群里，何雨心一眼就认出了，正在和人说话的“阿狗”，还有在一旁左顾右盼的周洋。
鬼使神差地，她朝两人走了过去。
周围的空气，一时间尴尬起来。
“我，我得走了。”
周洋见着何雨心后，挠了挠头，憨憨地笑了两声，仓皇逃离。
这个游戏太具有真实感，他似乎无颜面对她。
“阿狗”与何雨心，相顾无言，傻笑起来。
“今天是游戏体验的第一天，大家辛苦了，一万元游戏体验金，将在零点前到账，请早点回去休息，我们明天继续。”
走廊的广播里，传来了游戏体验中心的通知。
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体验官们陆陆续续走出了大门。
这座游戏体验中心建在山顶，游戏里面的野外世界，便是这里的实景。
走出大门，便是几百级石阶。
他们的宿舍和食堂都在下面，游戏里的那些属于“boss”的房子也在下面。
“我能请你吃饭吗？”
“阿狗”跟上了何雨心，有些忐忑地问道。
“怎么，你想补偿我？只是个游戏罢了，我也杀了你。”何雨心侧过头看他。
“也许我还没分清。”
“阿狗”笑道。
何雨心皱眉，“对了，你的真名是什么？”
“我暂时还不想告诉你。”
“阿狗”卖起了关子。
“行，那我们就一起吃顿饭，帮你从梦里醒过来。”
何雨心无奈地笑。
夜色即将笼罩下来，两人并肩走着，石阶两侧的灯，一一亮了起来。
“玩一天游戏就赚到一万，有意思。”
“阿狗”感慨道。
“也许后面就没那么简单了，就和游戏里一样……”
“要开始阴谋论了吗？”
“那我就给你分析分析……”
何雨心说着，“阿狗”耐心地听着。
他那双探究的眼睛里，闪着何雨心熟悉的光。
这是他们最初的相见，真实的相见。
在这个真假难辨的人性游戏里，沉溺其中的人，需要时间醒过来。
“阿狗”需要，何雨心亦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