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谣

《赤水谣》

第五章 天书难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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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

“是啊,名字,你不会还没有名字吧?”

“没有名字也不打紧的,我再帮你起一个就是了。”

“你既要去仙山生活,以后便得有一个新名字了,我看就叫金铃子吧,你觉得如何?”

“金铃子?”

“好,就叫金铃子了。”

“我还欠你个故事呢。”

金铃子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卿珩看到对自己说话的狼妖渐渐的缩化成一团烟雾,迅速的钻进了不远处案前的追风使的身体里。

她这才想清楚,之前黑袍男子说的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在门口站了半晌,望着案前沉默不语的追风使,先开了口:“好久不见,金铃子,我是该叫你护法大人,还是追风使呢?”

追风使听到女子满带嘲讽的话语,憋红了脸,像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神里充满了从未出现过的不安、惶恐与愧疚,半晌之后,他呆呆的望了一眼青衣女子,微微低了低头说道:“卿……对不起。”

卿珩像是听到了极可笑的事情:“原来,当日你说欠我的故事,竟是由你自己演出来的,委实精彩!堂堂的冥界护法,竟然肯屈尊降贵,跑到我神界,做一个人人都看不起的小妖,当真是委屈你了。怎么,护法大人怎么不说话?当初您可是巧舌如簧,三言两语就将别人骗的团团转了,如今怎么闭口不言呢?”

追风使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十分的难看,他没再说话,两个人僵持许久之后,追风使望着站在门口的女子,脸上渐渐显现出阴狠的表情。

卿珩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她心道不好,连忙将袖中的缚魂索唤了出来,握在右手,而她的左手上,也同时拿着一把泛着寒气的利刃。

卿珩望着渐渐靠近的追风使,说道:“站那,别动。”

追风使像是没听到一般,轻唤出佩剑,缓缓走向卿珩,卿珩心下一急,将缚魂索掷了出去,追风使身形一闪,竟躲开了。

卿珩望着越来越近的追风使,咬了咬牙。

电光火石间,追风使往前跨了一大步,握着剑的右手一松,那柄剑便从他手中飞出,向卿珩飞过来。

与此同时,卿珩以迅雷之势,奋力将手中的匕首掷了出去。

一阵干净利落的皮肉撕裂的声音过后,传来一声惊呼声。

卿珩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子缓缓倒下去后,慢慢回过头去,瞧着身后一个身着侍卫服饰的男子,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看着那一柄没入他身体的剑,他的右手上,是一柄锋利的刀,另一只手指着倒在地上的追风使,不甘心的倒在了卿珩面前。

卿珩瞧着身旁满怀怨恨的男子,心中一惊,连忙退开几步,呆呆的望着不远处的追风使,有些不知所措。

追风使松了一口气,坐在地上,用一只手支撑着他的身子,而另一只手,则是握住了插在他胸口的匕首,他咬着牙,用力将匕首拔出,一道血注跟着喷了出来,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溅落在卿珩的脚下。

紧接着,一只沾满血的匕首扔在了地上,卿珩抬眼望着追风使,她看到他面色苍白,血流如注的瘫在地上,又听到他微弱的说道:“快走,迟了就出不去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卿珩紧咬嘴唇,望了一眼重伤的追风使,转身迅速离去。

护法的住所里的响动吸引了一众侍卫进来,众人一见眼前的情形,吓得丢了魂:门外躺着一具尸体,尸体上插着的剑,便是护法大人经常带在身边的佩剑,而几步之外的冥界护法,却满身是血的躺在血泊中,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已然昏死了过去。

众人慌里慌张的将护法抬到榻上,又有人去禀报了大祭司。

不一会儿,大祭司便匆匆忙忙的赶来,一瞧见门外的尸体与地上已然凝固了的鲜血,拳头紧握,双眼像是要迸出火来,他连忙上前,使了术法将追风使胸口伤处的血止住,随后神情复杂的望着伤口呢喃道:“是神界的术法所伤。”

之后,愤怒的大祭司扭过头来,望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一众侍者说道:“怎么回事?怎么会让神界的人混进来,还刺伤了护法,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地上求饶的声音骤然响起,磕头的声音不绝于耳,半晌之后,大祭司冷着脸喝道:“滚下去!”

众人连忙逃也似的退了出去,屋中空无一人,只剩下地上肆意流淌的血迹,有刚刚那些人求饶时将头磕破留下来的,也有追风使受伤留下来的血,这些血汇集在一处,顺着地势一应流到地上坑洼处,乍一看有些渗人。

半晌之后,大祭司脚步虚浮,有些虚弱的走了出去,门外的侍者见状,就要上前来搀扶,大祭司伸出手来,无力的说道:“不用,你去照顾护法吧。”

门外的侍者看到这一幕,顿时有些难受,他心中还在想:“大祭司对护法大人,比亲生儿子还要好,不知为何会有那样不实的传言?”

眼见大祭司远去,侍者连忙跑进去,他奔到榻前时,却见追风使脸上的血色已经恢复如初,伤口也止住了血,而重伤的追风使,也躺在榻上,气息安稳的睡着了。

卿珩一路跌跌撞撞的出了冥界,她脑中一直回想着刚刚的一幕,心脏怦怦的乱跳着,脸上的神情却一直冷冷的,她抬起手来使了术法,却瞥见了适才溅在手上的几滴血,她瞪大眼睛瞧着那几滴血,之后便像是受了刺激一般,从袖中扯出一方帕子,使劲的擦拭手上的血迹,半晌之后,手中沾满血的帕子却变的十分的烫,她一个颤栗,将帕子扔在了地上,之后像是解脱了一般,神情骤然放松。

她转身驾着云迅速离去,再也不回头瞧一眼扔在地上沾满血迹的帕子。

不多时,打扫的侍者路过,将帕子捡了起来,帕子上沾了血,但上面纹的竹子与竹子下面的珩字却并未沾上血污,侍者并不识字,但见帕子上有血,而她也听说护法大人刚刚被刺,这方帕子的料子不错,却又掉落在护法大人住所附近,怕是护法大人遗落了的,侍者将帕子揣到怀中,向着追风使的住处走去。

大祭司离去之后不久,追风使便猛地睁开眼睛,他翻身起来,却感觉不到伤口处有一丝的疼痛,望向一旁立着的侍者时,侍者连忙说道:“大祭司来过了,护法大人的伤,是大祭司治好的。”

追风使听闻,猛然咳嗽了一声,问道:“义父怎么样了?”

侍者垂首说道:“护法大人不用担心,大祭司已然回去休息了。”

追风使忽然变的十分的激动,一直重复道:“刺客,刺客呢?”

侍者问道:“护法大人,方才究竟怎么了,是何人行刺您?”

追风使一听,侍者的意思是刺客还没抓到,他知道卿珩已经安然离去,松了口气,又往外瞥了一眼,说道:“门口的那个,便是神界派来的奸细,混在侍者中,我已经将他斩杀。”

侍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护法大人好好休息,我这就去告诉大祭司,您醒过来了。”

追风使微微点头,扬了扬手,没什么精神的说道:“你去吧。”

侍者才离去,追风使却又听到一声:“护法大人,您好一些了吗?小的在不远处捡到了一方您的锦帕。”

追风使蹙眉说道:“什么锦帕?你先进来说话。”

侍者这才走进去,将怀中的锦帕拿出来,递到了卧在榻上的追风使跟前。

追风使一眼便瞥见锦帕上的血,伸手将帕子接了过来,握在手中,不动声色的望着侍者说道:“这是我的帕子,你做的很好,下去领赏吧。”

侍者一听,千恩万谢的出去了。

追风使渐渐捏紧手中的帕子,慢慢的躺回了榻上。

頵羝山后山上今日有些凉,一如頵羝山少主神女卿珩现下的心境,她脸上仍旧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踱着步子缓缓的走到旸谷,又径直走向前一段时间才去过的丘台。

她冰冷的眼神扫过石头上几个草草刻出来的字,笑了一声,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与铺垫,这声笑声来的有些突兀,也听不出笑声里有任何欣喜的感情,之后,卿珩抬起双手,唤出缚魂索,手指着眼前的衣冠冢喝道:“破”。

一声巨大的声响过后,地上多了几块碎石,散落了许多块,与地上的杂草与掉落了一地的枯枝叶混在了一处,找寻不见。

卿珩站立在原地半晌,缓缓吐出几个字,周围没有别人,像是在自言自语:“如今,我们两不相欠,便当做从未相识吧。”

说完,她转身缓步走下了丘台。

晴朗明媚的天空,忽然起了风,将丘台上的一堆落叶吹散,掉了下去,树叶随着风吹落到了旸谷中,顺着水流漂流而去。

卿珩望着那几片落叶笑了笑,说道:“注定要逝去的,还是留不住。”

不久之前,卿珩想起金铃子还是满腹的愧疚,满心的怀念,可如今,就因为一句话,金铃子变成了她的敌人,或许,从一开始,金铃子就将她当做敌人,是自己太蠢,识人不明,没有看清楚罢了,如今又要怪谁呢

卿珩冷冷的笑了笑,她转身回望一眼被她毁了的衣冠冢之后,转身回了枕霞居。

卿珩跑去婆婆的映月殿,像是一时兴起,将婆婆存放在一个木匣子里的一堆东西倒了出来,而后,她看着散落在案上的卜片,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只知道这些东西是婆婆之前用来卜卦的东西,可具体该怎么用,她却是一概不知。

她瞅了这一堆卜片半日后,没什么耐心的将它们胡乱装进了盒子中,放回了原处,随即转身出去了。

而卿珩却不知道,适才将卜片装回木匣时,遗漏了一块,而这块卜片,如今反面朝上。

卿珏从昆仑山上回来时,卿珩正在枕霞居中坐着发呆,凌晖殿中除了卿珩与卿珏兄妹两人,并没有别人。

卿珏一眼瞧见托着脑袋,坐在榻前失神的卿珩,问道:“你怎么了?”

卿珩坐直了身子,说道:“没事,你回来了?”

卿珏仔细打量两眼卿珩,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你受伤了?”

卿珩顺着卿珏的目光瞧了一眼,说道:“没有。”

卿珏越发的狐疑,问道:“你没有受伤,那衣裳上面怎么会有血迹?”

卿珩本想遮遮掩掩就蒙混过去,见卿珏问的认真,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半晌之后,她笑了笑,说道:“我不小心割破了手掌,才滴了几滴血在衣裳上,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已经好了。”

卿珏没再说什么,两人坐了半晌,卿珩又道:“离十五日还有许多天,这些日子我们是不是去别的地方待着?”

卿珏问道:“你想去哪?昆嵛山,数历山,还是丹穴山?”

卿珩想了一想,说道:“这样吧,哥,你去丹穴山,嫂嫂和璹钰都在丹穴山上,我不想去别的地方,去云中君那儿瞧瞧。”

卿珏听闻,望着卿珩半晌,有些无奈的说道:“好吧,你既不想去,我也就不勉强了,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要小心些。”

卿珩答道:“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晚些时候,卿珏跑去后山,跟秦艽说了两人将要离开頵羝山的事情,秦艽听了,只点了点头,倒也没说什么别的。

临行前,秦艽给了卿珏一个小瓷瓶,说道:“这个,是婆婆入关前交代的,你叫卿珩将它服下,每三日一粒。”

卿珏接过瓷瓶,点了点头。

卿珏到枕霞居时,卿珩正往自己的包袱里塞东西,卿珏走进去说道:“我看你好像一刻也不想在此多留,包袱收拾的这样利落。”

卿珩将包袱打了结才转过身来,她上前两步,顺手将包袱扔到了桌子上,说道:“天就要黑了,云中君的府邸离这也有些,不快点收拾,怕是天黑之前到不了,我可不敢一个人在夜里赶路。”

卿珏笑了一笑,将怀中的瓷瓶拿出来,放在手上说道:“这个,拿去吧!”

卿珩闻言,瞧了一眼卿珏后,走上前去,伸手将卿珏手掌中的瓷瓶接了过来,仔细的瞧了几眼,有些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卿珏想了一想,说道:“哦,是秦艽叫我给你的,说是上回你还没吃的汤药,他炼成了药丸,你服了,身体便会恢复。”

卿珩一听,点头说道:“知道了。”

她看也没看一眼,顺手将瓷瓶塞进了包袱。

卿珩转身望着卿珏说道:“那我这就走了。”

卿珏像是在想什么事情,只微微的点了点头。

卿珩回身望了一眼不同于往日安静的頵羝山,毅然决然的离开。

她驾着云,却走得很慢,一路上皱着眉头,有些心不在焉,好像在思虑什么要紧的事情。

果然,她缓缓停下来,咬了咬嘴唇,向着与云中君府邸相反的方向急速飞去。

她没有去找云中君,而是去了凡界。

她不知道自己去了什么地方,只是在凡界的小镇随便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小二瞧见她手中浑圆晶莹的珍珠时,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连忙客客气气的将她带到了二楼的上房。

卿珩推开房门,见屋中的摆件精致,房屋也算整洁,桌上放着的一副瓷质的茶具,看着虽不如她殿里的好,但出门在外,要求也不能太多。

卿珩兀自点了点头,便朝着床榻走去,床榻是木制的,榻上的金丝软被整整齐齐的叠着,她随手将包袱扔在床榻上。

身后的小二笑着问道:“这屋子,客官还满意吗?”

卿珩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还行,你帮我倒些水来吧。”

小二眉开眼笑的应承道:“好嘞,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给您沏茶。”

男子说完后,手伸进怀中,不知掏出来个什么东西,朝着卿珩扔了过来。

卿珩伸手接住,拿起来一看,却是一方帕子,上面绘了张简单的地图。

卿珩抬头问道:“这又是什么?”

男子伸手指着卿珩手中的帕子,说道:“这是冥界藏书阁的地图,你只要找到记着关于三万年前神界与冥界大战的史书,便能知道神冥两界当年为什么会大动干戈,你父母的事情,不就清楚了吗?”

男子留下这些话后,在黑暗中遁去。

卿珩望着男子消失,半晌之后,才低下头来,盯着手中的帕子。

不远处传来打更的更夫的锣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卿珩惊觉已是二更天,大街上也空空荡荡的,连忙转身回了客栈。

她坐在桌前盯着帕子良久,眼神从未移开过。

只要再去冥界一趟,便能知道当年神界与冥界大战的原因,可男子是否值得她相信,她又该不该再去冥界一趟呢?

卿珩有些犹疑,若是男子说的是假话,上回去冥界时,她伤了冥界的护法,那这回再去冥界,冥界护卫肯定会增多,此去也不会像上一回那样顺利,冥界中人术法高深,若在冥界遇到了危险,她又该如何脱身?

可男子说的,如果是真的,那上一回婆婆与她说的事情,便是假的,她只不过是想知道自己母亲的事情,婆婆又为何骗她?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又怎么办?

卿珩望着眼前的帕子,觉得自己此时自己像是被困在一处陌生的地方,找不到出路。

不远处传来一声鸡鸣,将冥想的卿珩惊醒过来。

卿珩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打开窗户,这才瞧见天亮了。

凡界的时间果然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卿珩感叹道。

榻上的云珠苏醒过来,她望着卿珩,口齿不清的问道:“主人,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说罢,她揉了揉眼,惊讶的说道:“你还没睡啊?”

卿珩悄悄将手中的地图揣进了怀中,转过来笑道:“刚刚想了些事情,睡不着。”

云珠翻身起来,望着卿珩说道:“主人,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卿珩微微摇了摇头。

云珠瞧着卿珩的神情,忽然笑了起来,她两三步跳到卿珩身边,笑着说道:“我知道了,主人你是不是许久都没见小师叔了,所以想他了?”

卿珩一怔,望着云珠,一时想不起来说什么,有些语塞。

云珠见卿珩这个样子,越发肯定的点头说道:“一定是这样的。”

卿珩轻咳一声,说道:“云珠,你不要胡说,我这个时候,想他做什么?”

云珠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这怎么可能,我刚刚说小师叔的时候,你的样子就像是在想他。”

卿珩哭笑不得,说道:“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好了,不要鬼扯了,我困死了,你要是没什么事情,就出去,自己去别处逛逛,别在这里烦我了。”

卿珩走向床榻,躺了下来,她侧着身子,背对着云珠躺着,眼睛却一直盯着手中的帕子。

云珠以为卿珩真的困了,连忙说道:“那我就先出去,不打扰主人了。”

云珠蹦蹦跳跳的离开,走前轻轻将房门关上。

卿珩脑中满满都是昨夜里神秘男子跟她说的话,心中乱乱的,想了许久,却一直没有决定好,到底要不要去冥界。

这一躺,便一直到黄昏,卿珩没什么睡意,便起来坐着。

云珠自出去之后,便再没回来,也不知道去哪了。

卿珩拿出冥界藏书阁的地图,放在桌上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上次去冥界的时候,她发现冥界的路错综复杂,若不是上一回冥界中守卫少了许多,她也许没什么办法能安然离开。

她想了想,最终决定夜探冥界。

不管是不是真的,她要去亲自瞧一瞧才甘心。

自上回冥界出了行刺的事情之后,大祭司下令,将各处的卫兵调了回来,他为了给追风使疗伤,耗费了些术法,加上之前一直劳心费力的忙着冥界的事务,也没怎么歇息过,便在这时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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