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 82

老妈的葬礼。

不久前，我才刚穿过黑色的丧服。

上次是芝兰阿姨的葬礼，而今天，是我的妈妈的葬礼，我穿上黑色的丧服，再次踏进那熟悉的陵园。

天很阴郁，没有一丝阳光，我抱着老妈的遗像，一步一步地走向墓地，走近墓碑。

老妈的墓地选在芝兰阿姨的墓地旁边，这样天上的两个人可以互相陪伴，不会太孤单。

米团儿和周旭穿着黑色的丧服，站在我的身边，我看了看他们俩，不禁回想起芝兰阿姨葬礼的时候我也是这么陪在慕辰溯身边的。

可真是残忍的一件事啊！

看着墓碑上微笑着的老妈的遗像和芝兰阿姨的遗像，我好苦涩啊！

我想，我可能没有办法原谅慕辰溯，因为慕辰溯的执意离开我们才会去机场，因为慕辰溯不肯跟我回来，老妈才会愧疚的失魂落魄，然后出了车祸。

而我，也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如果说闯红灯的肇事司机是真正的凶手，那慕辰溯就是造成这个悲剧的凶手，而我和老爸也统统脱不了干系，这件事，没有对与错，因为逝者已经彻底的离开我们了。

我在想，如果慕辰溯不是执意要走，我们就不会去机场，如果慕辰溯跟我回来了，那老妈应该就不会出车祸。现在，我就不会是穿着丧服，怀抱着老妈的遗像，站在老妈的墓碑前和老妈做着无声的告别。

慕辰溯，我不会再原谅你了，我永远也可能不会原谅你了。

都是你的错，不，我也脱不了干系。

No. 84

看着墓碑上老妈的遗像，我哭了，可却是没有一点声音。

无声的告别就是这样。

好苦涩，嗓子苦涩到了极致，我说不出一个字，却从心底就开始苦涩起来。

“老妈，你一定好好好的，你要和芝兰阿姨一起在天上看着我，看着老爸，我和老爸会好好的，我以后再也不惹老爸生气了，我也一定会好好学习，照顾好老爸。只是，老妈，我好舍不得你啊，以后我想你了怎么办？我想吃你做的葱油饼了怎么办？我做噩梦了怎么办？我真的好想你啊，老妈。老妈，你看到老爸每天以泪洗面了吗？老爸和我都真的真的好爱你呀，没有了你，我和老爸该怎么度过人生剩下的这几十年呢，老爸一夜之间白了头了，老妈，你一定要好好的，和芝兰阿姨好好的在天上等着我们，我和老爸总有一天会来看和你团圆的，我想把老妈你没看过的风景看一遍，你没做到的事情我替你去做，那样，等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就可以和你讲了，老妈，我真的好舍不得你……”

我给老妈送上了一束她最爱的百合花，对着老妈的遗像微微一笑，和老妈做着最后的告别。

老爸的脸上除了悲痛还是悲痛，我想，老爸肯定也在和老妈做着最后的告别吧。

街坊邻居，亲戚家人，朋友……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丧服，站在阴郁的风中，低着头，有的流着泪，没有人说话。

这阴郁的风啊，求你不要这么残忍，好不好？

今年的梧桐落得格外的早，阴郁的风中，它又落了。

大家给老妈的墓碑前送上鲜花，百合，白菊，满天星……把墓碑前的空地全都摆满了，我的嗓子很痛，很痛，仿佛要炸裂开了一样的痛，我的心也绞痛的厉害，我仿佛不能呼吸了。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然后我缓缓倒下。

我做了一个梦，那个梦很长很长。

梦里有河流，高山，鲜花，小鸟，老妈和芝兰阿姨一起站在远处，对着我微微一笑，我向她们跑过去，她们摸了摸我的头，我紧紧地抱着老妈和芝兰阿姨，说：“妈，阿姨，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我好想你们啊，”

芝兰阿姨：“傻孩子，我和你妈妈会一直陪着你们的。”

“可是我好想你们啊，我想和你们一直在一起，老妈，阿姨，我就想这样一直在你们身边，好不好。”

老妈和芝兰阿姨微微一笑，说：“雨宁，你还小，你的生命还有无限的可能，你还要替我们俩去看那世间的繁华呢，我们要先走了，”

芝兰阿姨和老妈放开我，转身越走越远，我在后面怎么追也追不上，我摔倒了，我哭着，我怎么追还是追不上她们，我大喊着：“不要走，……”

老妈转过头，对我微微一笑。

“再见了，雨宁。”

她们俩彻底的消失，消失在了目光之中……

我睁开了眼睛，是医院，我的左手上还打着点滴。

老爸趴在我的床边睡着了，米团儿首先发现我醒过来，她大喊：“醒了，醒了，雨宁醒了，”米团儿笑着哭了起来，老爸和周旭一起看着我，笑了。

米团儿责备地对我说：“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你已经睡了三天了，我知不知道好担心你的啊，呜呜。”米团儿一边说一边擦着眼泪，我看着她微微一笑。

米团儿：“你还笑，你都要把我急死了，”

周旭：“雨宁，你这次真的是吓死我了，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我看着老爸，他消瘦的很厉害，黑眼圈浓的吓人，脸上的肉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少了，看着老爸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我觉得我好心疼，好心疼，我伸出右手，摸了摸老爸红肿的眼睛，我的眼泪开始不停的滑落，控制不住了一样。

我张了张嘴，我好想说出声音啊，可是我还是没有一点声音发出。

我的嗓子好痛啊，我的眼泪不停的流，我努力地张嘴……

老爸见我这样，急坏了，忙说：“雨宁，没事儿，会好的，不着急的，老爸这就去叫医生啊，没事的，雨宁。”

我觉得我的嗓子苦涩到了极致，无法发出一点声音，终于，我发出了一点嘶哑地声音。

“老，老……”

米团儿：“叔叔，雨宁发出声音了，”

走到门口的老爸急忙回来，拉着我的手，说：“雨宁，你再说一遍。”

我努力地张着嘴，说：“老，老爸……”老爸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说：“雨宁，咱不急，咱不急，慢慢来。”

我点了点头，努力说：“老，老爸，我，我看见老妈和阿姨了。”

突然，我像是舌头和嘴唇分开了，我又回到了以前，我又可以说话了，我的失语症好了。

No. 85

过了好几天，我被安排在了一个新的病房，隔壁床是一个双目失明但被已经做了眼角膜移植手术的女孩。

“你好，”女孩的声音很轻，很柔，

“你好。”

女孩：“真好，终于有人陪我说话了。”

我看着她，默默的低下了头，说：“我的嗓子不太好，可能说不了太多话，但我可以听你说。”

女孩很兴奋，说：“好呀！”

我微微一笑，女孩开始絮絮叨叨的讲起话来，我可以感受到这是她是对未来的憧憬。

毕竟对于一个很久都没有见过光的人来说，光明是最不可能得到的东西，更何况是未来呢！

他们不相信未来，但是他们憧憬未来。

“医生说，我还有半个月就可以拆纱布了，到时候我就可以自己看天空，白云，大树，蝴蝶，小虫……我现在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我：“你从没看见过吗？”

女孩：“也不是，我是在一次意外中失明的，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过，我终于遇到了一个好心人，她把她的眼角膜捐赠给了我，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看一看她，然后报答她。”

“嗯，”

“我叫杨雪，你叫什么名字呀？你今年几岁了，是和我一样大吗？院长说我十三岁了，你呢。”

我大惊，因为芝兰阿姨的眼角膜就被捐赠给了一个见杨雪的女孩，我想，或许真的有可能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孩。

我揉了揉嗓子，回答她：“我叫落雨宁，十五岁，你继续讲吧，我可能说不了话了，但我可以听你讲。”

女孩：“我是一个孤儿，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家自己的咖啡店，没事儿的时候去旅旅游，然后去看看风景，做一个快乐且善良的人，然后就是赚很多的钱，去给孤儿院里面的孩子和老师买很多很多东西……”

那天下午，我不知道她到底讲了多少，记忆里她讲了很多很多，从身世讲到了梦想，未来，上学，结婚，生子……后来我睡着了，再也不知道她讲了什么。

第二天，老爸就给我办理了出院手续，我在米团儿，周旭和老爸的簇拥下离开了那间病房。

门口的时候，我转过头对杨雪说：“杨雪，我走了，”老爸一怔，没有说什么，我想，他应该也猜到了。

杨雪对着我的方向给了我一个温暖的笑，说：“再见，落雨宁。”

只是，我没想到，杨雪和我的命运过会有那么多交点，我们渊缘的一生注定是不会有一个简单的结局，只是，那时的我们年少，不对，是太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