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

《关山月》

第 51 章 章五十一:扬帆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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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十,出海之期已到。

符行衣一大早便起床,指挥着几十名千机营将士上船,做好出航前的最后一遍检查。

此行跟随将士们一同离开京城,前往西南临月城之人尚有几个文官,美名其曰是随行相助,实则是明着监视。

“这两日怎么不见石头哥?”

符行衣在官船的甲板上环视了一周,并未见到石淮山的身影,便神思专注地寻人。

因此,她并未察觉到原本还有些嘈杂的环境顷刻间变得一片死寂,而是头也不回地问着身后之人,纳罕道:“何大哥你看到他了吗?”

无人应答。

符行衣回头一看,正与一双冷漠的凤眸对视。

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的面容,下颚线弧度优美,薄唇紧抿,看不出任何想要开口的意图。

符行衣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两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没什么可慌的,便换上一张虚伪的笑脸,道:“属下见过聂将军,一切已准备妥当,您看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聂铮睨了她一眼。

恍惚间又回到了两人于平阳城重逢时,他就是这副孤傲而疏离的模样。

八个多月来的相识相知相恋都如梦幻泡影,仿佛从未出现过,两人自始至终仅仅是上下级的关系,亦或是不甚熟稔的陌生人。

分开到现在,将满一个月。

在此期间,符行衣一次都没见过聂铮。

从最初几日的闷头灌烧刀子,夜夜鬼哭狼嚎“王八蛋他怎么能这样对我”,吵到石淮山踹门大骂“大晚上的嚎你.奶奶个腿”,何守义也在门口怒吼“老子弄死你个鬼迷日眼的畜生”,就连李绍煜都派人去求她别叫唤了,实在是扰民。

以至于眼下符行衣精神焕发,这副重获新生的潇洒模样,与前段时间简直判若两人。

反倒是聂铮,由“不过没了一个蠢女人而已”的故作不以为意,到逐渐消沉低迷,最终演变为瞅谁的眼神都包含着不共戴天的夺妻之恨。

聂铮的气质比昔日更为阴沉暴戾,把将士们都吓得忍不住浑身发抖。

“我早已将出海事宜悉数交由你去办,”他话中带刺,哂道:“如今你倒来问我?”

符行衣早便对他的冷嘲热讽产生了麻木之情,当即憨笑着地拱了拱手,自问自答道:“既然没问题,那属下便先行告退。”

根本不管眼前的男人如何在一瞬间释放出浓厚的杀意,符行衣径直大摇大摆地离开,走到了灌满俩酒壶才上船的何守义身旁,然后面不改色地听身后的聂铮冷声道:

“此行远航西沂所运货物至关重要,倘若琉璃玉翠有半分损伤,即便只是缺了个小角,你们的脑袋也得被我开个大洞。”

聂铮的唇角含着一抹嗤笑,目光锐利如刀,不过轻轻地瞥过在场众人,将士们便缩着脖子连连应声道:“是!”

即便他再怎么想引起符行衣的注意,符行衣也不愿搭理他了。

与何守义一起把整艘官船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搜了个遍,符行衣还是没见到石淮山。

眼瞅着已经开船了,两人索性不再找,待航行渐稳时,寻了个能看见波涛大海的空旷地方喝酒侃山。

“小符,我看那肖家的小姐对你不一般啊,临走前居然特意来送你护身符,那可是她请皇家奉天寺里的住持大师开了光的。”

何守义笑得意味深长,道:“还是我说的没错,老爷们就该喜欢女人。男人只能当兄弟。”

符行衣这才猜到自己和聂铮的事早被他知道了,便啼笑皆非地啜了一口酒,将肖盈盈送自己的护身符拿出来把玩一番。

然后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肖姑娘么……”

肖家如今只剩下了肖盈盈。

肖大学士是独臣,陈述之逝世后,他便再无任何好友,孤女无可托付。

肖盈盈只能待在空空荡荡的府内,看着婢女仆人相继卷了行李走人,还将家中值钱一些的古董珍玩顺走不少。

她哭得眼睛都快瞎了,实在可怜,想到她那些作恶的亲人相继死去多少与自己有关,符行衣便做不到熟视无睹,于是隔三差五地去帮人料理一些琐事。

久而久之,留在府内的少数忠仆便当符行衣是他们的未来姑爷。

然而符行衣对她半点爱意都谈不上,只是良心发作地照顾小妹妹而已。

奈何肖盈盈完全不知道她喜欢的“俊秀少年”其实是个姑娘,便总是脸蛋红红地偷瞄符行衣,一副少女怀春的娇羞之态。

符行衣无语泪流:“苍天啊!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自己先是被人误会成有龙阳之好,再是被人.逼得像有磨镜之癖。

好色虽不假,可符行衣是个实打实的姑娘,只喜欢身形高大硬朗且有八块腹肌的美男子!

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娇软少女完全不在情人的考虑范围之内啊!

“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小子真是欠收拾啊。肖小姐哪点不好,人家又漂亮又可爱。”

何守义灌了一口酒,随手用衣袖擦净了唇边的酒渍,笑道:“而且她如今成了庄嫔娘娘的养女,你要是能把她娶到手,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不用愁了!”

符行衣干笑着打哈哈:“何大哥真爱开玩笑……”

听说聂铮的母妃——庄嫔是个冷面冰美人,虽然她已年逾四旬,但面容与体态却仍如双十年华,因为素来冷心冷性,不问世事,岁月便犹如在她身上停滞了。

如今庄嫔竟主动向皇帝提出收养孤女的请求,把肖盈盈接进宫中亲自抚养,以此慰藉定澜公主死后她的“丧女之痛”。

但符行衣觉得,除非是她那儿子亲自开口相求,否则庄嫔不可能愿意管旁人的闲事。

“肖大学士毕竟是被聂铮派人所杀,所以聂铮想办法补偿肖盈盈也实属正常。肖盈盈着实无辜,但那老东西绝不无辜,必定与陈述之狼狈为奸,一同坑害过我宁家,死不足惜。”

符行衣嘴上乐呵呵地应付着何守义的调侃,实则却在隐隐地揣度其他的事,心底黯然:

“我恨的是聂铮明知故瞒。”

打着为自己好的名义,强行剥夺自己的知情权。

这与他昔日许下的承诺完全相悖。

身为女儿,若是竟连自己父亲的真正死因都无法了解,岂非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即便真相再怎么残酷,那也已经成为事实,不会因为逃避而消失不见。

哪怕被聂铮告知“令尊当真通敌叛国死得不冤”,符行衣也没什么好说的,大不了崩溃个三五年,然后无奈地接受现实,下半辈子拼命杀敌尽忠,以此偿还那死鬼老爹所犯下的罪孽。

自杀是不可能自杀的,哪怕天下人皆死绝了,符行衣都要尽自己的最大所能,努力活着。

无论如何,都轮不到聂铮来决定自己是否有得知真相的资格。

“你方才嘀嘀咕咕什么?”何守义皱了眉头,问道。

符行衣起身看向碧蓝无垠的大海,岔开话题道:“我还是第一次出海,何大哥可知这片海域唤作什么名字吗?”

何守义拎着酒壶走到她身旁,醉意朦胧地一笑,道:

“滨海之城名唤临月,你小子算问对人了,我打小就是在月海里泡大的。十几年前,我家老爷子在漕帮做的一笔生意出了点意外,欠一屁股债赔不起,我要么挨一刀入宫,要么进军营找死。老子思来想去还是后者好。当太监活受罪,一辈子没法跟女人上.床,不如找根麻绳.吊.死算完。”

符行衣嘴角抽了抽:“你这理由……”

老色.坯了。

不过够坦诚,和她一样。

姓聂的那个死大猫假正经,总是不动声色地以宽袖遮挡异状,以往任凭自己怎么撩都只能得到亲吻,最多被他搂着腰紧贴,耳畔环绕着压抑至极的低喘。

他一昧地强忍,耳垂都红得快滴血了,还是不肯来真的。

越是这样,符行衣便越是心痒难耐,想将面前因禁.欲而更显性.感的男人推倒。

若非聂铮表里不一,口是心非,自己怎么可能直到分开都没能把他吃到嘴?!

睡不到大美人,简直是自己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符行衣恨不得咬着手绢迎风洒泪,与自己深爱的八块腹肌、宽肩窄腰和笔直结实的大长腿告别。

大齐的女子在十九岁时大多已经嫁做人妇,甚至都生了两三胎孩子,可自己却连男人都没睡过,委实拖了同龄姑娘们的后腿。

也罢,权当聂铮在榻.上不行,才不敢碰女人。

符行衣如是自我安慰着,闲着没事随口一问身旁之人,道:

“何大哥已过而立之年,怎么到现在也未娶妻成家?”

何守义罕见地敛了笑容,沉默许久才将壶中的酒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打着哈欠道:“漂亮的女人太狠了,老何惹不起啊,还是光棍一条更自在。”

目送何守义渐行渐远,符行衣只觉得他的背影有些踉踉跄跄的萧瑟,不由得微微一愣。

身旁的值岗士兵小心翼翼地环视了一眼,符行衣注意到后笑了一下,道:“疯爷不在,不用怕。”

“符把司,其实何老大以前长得挺俊的,年少有为,脾性也靠得住,多少官家老爷都想招他当女婿。但是自从被一个恶毒的女人差点坑死,他整个人就肉眼可见地变颓变丧,成天也不好好收拾自己,兄弟们都快忘记他本来长啥样了。”

值岗士兵补充道:“那是何老大的心病。”

符行衣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笑道:“无心之失,我日后不会再提了。”

官船在海面上顺风顺水地航行,天色亦晴朗,万里无云,符行衣站在甲板上,侧目瞥了一眼官船后头,有一艘跟在不远处的民间商船:是她事先雇好的乘风号。

放眼整片大海上,似乎再无其他的船。

感觉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符行衣便放心大胆地回到了船舱内睡觉。

躺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被一阵剧烈的晃动惊醒。

一个鲤鱼打挺便坐了起来,符行衣连忙冲向甲板,大声道:“出了何事?!”

甲板上一片混乱,火势迅速蔓延,间或一两枚重炮从远处投过来,符行衣目光微凛,立即看向炮火袭来的方向——

距他们稍远的另一艘船上,竟有一群北荣天狼军,他们正在.操纵火炮攻击官船的底部。

天狼军士兵们大声地嘲笑道:“想去西沂买火器,做你的□□梦!”

“怎么可能……”符行衣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月海早已被东齐与西沂瓜分了占有权,海上为何会有北荣的兵力?!”

这话引起了几个随行文官的注意,他们纷纷捶胸顿足,道:

“岂有此理,必定是北荣与西沂两国联合了,要一同对付我们大齐!”

深吸了一口气,符行衣冲身后逃窜不休的士兵们厉声道:

“慌个屁,都给我守好站位,我们的火器何在?!”

“不行啊符把司!”

小周颤颤巍巍地道:“营内的火器存货本就不多,大部分都留给京都守卫军了,咱们这次带出来的只有火铳和鸟铳,射程最多十丈,对面的船离得太远,约莫有十三丈左右,咱们打不到啊!”

几个文官已然跪在地上,朝着京都皇城的方向叩拜。

他们的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说什么“臣辜负陛下所托”。

符行衣怒上心头,冲他们每人狠踹了一脚,不待他们指责自己,便先发制人地怒道:

“哭哭哭,就知道哭!一群饭桶!”

几个文官被这么一出给搞懵了。

一把夺来士兵手中的火铳,符行衣扯下头上的丝绸发带,任由及腰长发随风狂舞。

又瞥了一眼身旁看呆了的众人,道:“来个能点火的玩意。”

有烟瘾的士兵连忙从怀里掏出火折子递了过去。

符行衣用火折子点着了发带,作势往火铳的管子里塞,面上似笑非笑:

“射.不远,那用掷的总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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