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孙是嫡长孙，是大明未来的国主；陈柏是陈家的嫡长孙，未来的平江伯。俩人地位不同，但是某种程度又相同，这是郭娘子的用心之处。

然则，陈柏没有体会到这份用心。

同样见过皇长孙的陈柏，生硬地表示：“皇长孙的委屈，小子略知一二；但是皇长孙，也一直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不委屈自己。”

也就是说，他认为易地而处，便是皇长孙在此，也会做他一样的事。

不等郭娘子开口，李氏已道：“我也是见过皇长孙的，待人温和，从不靠着身份压人。强势的时候，都是凭他自己本事的。”

这话的批评就很重了，等于当着外人的面指责亲孙子。

陈柏的脸色很糟糕。

他能憋着不出声，全靠往日对李氏的敬重、对李氏的服从。

郭娘子多会来事啊，立即就开始教训自家孩子了：“从阿荻起，到江慕、青山，你们有一个算一个。你们都是自小就练武，还是学了多家的本事，一直是大遍西宁堡无敌手。可今天借这事我也说你们一顿，教你们功夫是为了自保，不是为了欺负弱小无辜，明白么！”

江荻弱弱地举手，分辩：“干娘，我没有欺负弱小。我的力气你是真的，真出力，哥哥们都撑不住的。我真的是下意识反应，也没用力，还第一时间去救人了。”

她说过陈格好几次很弱了，陈柏就不愿意了。

不能怼长辈，江荻他还是不让的。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看向江荻，陈柏不忿地表示：“不大的功夫，陆娘子几次三番我弟弟如何的，倒让我起了讨教一二的心思。江秀才，你我皆是兄长，不如你我二位比上一局。若你输了，令妹便要向我弟弟赔礼，如何？”

一副必胜、居高临下之态。

江慕竟然没有生气，而是呵呵一笑，道：“大少爷可以直接和我妹妹比试，只要你赢了，我们就赔礼。”

那种你必输的口吻，不输陈柏半分。

郭娘子不等陈柏接话，抢先道：“嗯，阿荻惹的祸，该她自己来。”

对江荻不熟悉的霍赢，原本还有些担心。闻言直接当起了门窗，当自己不存在那种，只心底好奇江荻的功夫到底多强，才能让郭娘子和江慕这般自信。

“只要大少爷点头，不用哥哥，我亲自下场。”江荻痛快应战后，又考虑到陈柏骄傲的心态，又补充了句，“大少爷不要误会，由我来应战，是因为我更强。”

江荻在说“我更强”三个字时，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非常地自然和平静，一副深藏不露的高手模样。陈柏不是没看出郭家这边的自信，而是他对自己，更有自信。

于是，骄傲的青年人便道：“我同意。”

三言两语间，两边就定下比试，首座上，李氏表达了不同的意见：“等等。”

所有人都看向李氏，等她的下文。

李氏捋了一圈这其中的思路后，和大孙子确认：“所以，老大，你刚才只说了江姑娘，哦，不，江家姑奶奶输了怎样，没说你输了怎么办，对吧？”

这真是亲祖母。

陈柏一噎，按着李氏的要求，补了句：“若我输了，我认错。”

打架不能屋里打，江荻也要稍微换件衣裳。但她出门肯定不带短打，陈格立即屁颠屁颠让自己的小厮去找合适的衣裳。下人们则收拾院子，给李氏备座、准备茶水。尹氏气不过之际，李氏笑呵呵地坐在院边上，还招呼她：“来，坐我这里，咱们看比武，这可是往日内院见不着的事。”

尹氏只得上前。

李氏还叫郭娘子，饶有兴致地问她：“你是不是常见？”

左氏拆婆婆的台，与李氏逗趣：“说与夫人，我婆婆不仅常见，她自己都常和人打。从前公公在的时候，婆婆和公公也没少打。要不然我们家这几个小的，男的女的，能这么横？”

李氏就来了兴趣，问姑娘子：“你媳妇说的真的？你还能打过你男人怎么的？”

郭娘子十分谦虚地表示：“那是他让着我。”

李氏听了这话就十分羡慕了。

到了此时，她和三孙子一样的想法了，要不是江荻已经许了人家，娶回来也挺好玩的。

场下，换好衣服的江荻已入场。

开打之前，江荻多嘴问了一句：“大少爷，我可以用全力吗？”

陈柏黑着脸，一言不发。

和女眷相反的角落，陆通紧张地问江慕：“陈家大少爷没什么风度啊，阿荻真的行吗？”

霍赢咳了咳。

虽然他也认为陈柏没有风度，但是这样在人家地盘上大辣辣说出来，十分不合适好吗？

江慕则道：“阿荻要是不行，我们也不行的。”

因为担忧，陆通头一回没控制好情绪，抱怨了江慕一句：“往日里哥哥但凡在阿荻跟前克制那么一二，也不会叫她一个姑娘家这么冲了。”

江慕也不好惹，直接怼了回去：“陆通说谁呢你！说到底，这还不是为了你朋友的破事？不为了你，我妹妹这会儿还在沂水和郭大娘吃好喝好玩好了！”

霍赢赶紧喊“停”，指着场下道：“开始了。”

开始个啥？

陆通就看见，手持竹棍的陈柏，各种没风度的进攻；江荻那里一直跳、闪、躲，挺好看的，就是看着很揪心。陆通自家知自家事，跟一般的百姓比，他没问题；到了陈柏、江慕手上，他只有挨揍的份了。他摸不准结果，就问江慕：“怎么样？”

江慕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我都这么冷静了，你急什么？”

十分有理，可是陆通还是忍不住担心。

江荻各种躲了一盏茶的功夫，陈柏的喝声传来：“还手！”

江荻脆声声地应了句：“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回身攻向陈柏手中的竹棍。意图很明显，打落陈柏的武器。陈柏感受着那力度，不得不承认，瘦弱的江荻力气很大。只可惜，只有蛮力是不够的！

我也是很强的！

陈柏用了更大力，把江荻往后推。

就在刹那，江荻那里却是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无力，陈柏的全力以赴像是打入棉花，毫无意义。更绝的是，那竹棍并没有消失。也就是说，江荻用了更快的速度收力，以及躲避。等陈柏控制不住力道之际，江荻弯下身子，倒扣竹竿，就那么轻轻地敲了陈柏的手腕一下。

很轻微“啪嗒”一声，陈柏手中的竹竿，应声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