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亲事，柳太太立即起身，同周氏、陆母赔礼：“我家那个都二十了，还没娶上个媳妇，我头发都急白了。这回他提了，我少不得要家去了。”

而周氏和江莲两个，在听到亲事二字时，各自露笑。一个满意，一个羞涩。

见柳太太起身，周氏跟着起来，并道：“这是大事，柳太太尽管去忙。”

顾籍瞧得分明，嘴角噙笑，意味不明。

前脚送走了柳太太，后脚周氏就喊疼，让江莲去请大夫，又要休息的。江监生怜她今日不易，一一应了。陆家人便借机告辞，陆通还邀请顾籍：“我前日做了文章，小哥说给我看的，一直没功夫。不如小哥今晚去我家吃饭，指导下我的文章。”

顾籍自然应下。

江慕便说：“我也要去。”

陆通没说话呢，顾籍已拒绝，理由更是让人无从反驳：“正经的节日，我孤身一人怎样都是过。到是你，陪陪江伯父、你儿子、你媳妇是正经。”

江慕无言之际，江荻听了这话无比心酸。

过去四年，小哥都是一个人这样过的……带着这份心酸，回到陆家后，江荻问顾籍：“小哥这几日都没换衣裳，是不是没带冬衣？虽说我的针线没长进多少，只做衣裳还是行的。这样吧，家里布料、新下的棉花都有，我给小哥做几件轻便的冬袍好了。”

顾籍这种常年出身在外的人，衣裳都是买成品。便是此刻没有，拿钱又买不到成衣，那也能拿钱找人做的，断不会冷着的。不过，顾籍要的是妹妹的关心，听了这话便道：“都听妹妹的。只要是妹妹做的，没有枝枝叶叶的，我也喜欢。”

得了这话，江荻扯了软尺，立即就给顾籍量体，准备裁衣。

陆通在一旁瞧得那叫一个眼酸。

顾籍没有冬衣穿，媳妇知道了，可他比去年胖了好多，也没有合身的冬衣好吗？

陆母既知江荻和顾籍是亲兄妹，也就不在意这些，听了这话还说：“我的针线不错，我和阿荻一起做，两三日就得的。”

陆通：……

媳妇偏心就算了，亲娘怎么也向着外人？

是夜，哀怨的陆通又拉着媳妇摇床半宿，摇得江荻咬了他一口都不解愤。最后一次释放后，陆通才在江荻耳边委屈地低喃：“阿荻，我也没冬衣可穿。”

江荻心中明白，可恼他无节制的心还在，窝在陆通火热的怀里，她哑着嗓子回了句：“你这么热的一个人，便是不穿冬衣也冷不到你。”

“我的热是给阿荻一个人的，哪能与别个分享？便是寒冬也不行。”

浓情蜜蜜的一句话，把江荻酸到反胃。但是实在太累，江荻打着哈哈，迷迷糊糊地说：“好，不分给别人，明日我就让简一给你买十套新冬衣！”

“十套有点多啦！”节省惯了的陆通第一句是反驳，反驳过后，又不愿意了，“我不要外头买的，要阿荻做的。”

“我做的衣服容易开线，不耐穿。”

所以，衣服穿完就丢的顾籍穿了合适，别人，并不适应。问题是，陆通要的是耐穿吗？

倒也要耐穿。

不过在耐穿和媳妇做的之间，陆通当然选择后者，他说：“再不耐穿也能穿一回吧？我就过年的时候穿一回，就好好收着……”

陆通絮絮叨叨地说了半晌，发现无人回应，低头一看，江荻已经睡着了。

次日起床时，陆通怕江荻忘了，特意提醒了一回：“阿荻，你别忘了，你昨晚答应我了，说要亲手给我做一套新衣！”

想了半晌，江荻也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说的这话。主要是，她做衣裳的速度比驴拉磨还慢，给哥哥做完后，冬天也就差不多了，怎么会答应这样的要求？

于是，江荻一脸怀疑地看向陆通，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你莫不是哄我呢吧？”

“第三次的时候，我抱着你做那事--”

江荻被被陆通的不要脸打败了，急忙叫停：“我给你做衣裳！”

得偿所愿的陆通，一脸委屈。

要媳妇给自己做件衣裳，都得用心计，他怎能不委屈？

今日天寒，委屈的陆通，裹了去年的旧衣裳，同顾籍、江家父子，还有十来位十五岁到二十岁不等的年轻人，徒步走向夏家庄。所过之处，引起一片片注目。加上另外几户人家，夏家庄今日格外的热闹。熙熙攘攘的近百人，聚集在山下，正商量一起登山之际，忽又一队驴车到了。

驴车上下来一名中年文士，直呼江监生名讳：“江源，有这样的好事你不告诉我，这不合适吧？”

有个郝秀才先认出来人，惊呼出声：“是知县大人！”

江监生回头，迎上笑盈盈的王坤后，快步急驱，上前见礼。他们这一行人多为秀才，见官不跪；另一小半非秀才者，规矩足足的，立即带头跪下。他们这一跪，夏家庄的人又跪到了一片。王坤那里却是避了开来，温声道：“本县没有穿官服，这也不是大堂，诸位父老乡亲快快起身。”

随后，都已经下乡的知县大人，自然要问一番民生，从自己身边的人问起。

此时，米大郎和夏伯善两个代表夏家庄，陪着江监生这个最有名的人物。所以，江监生身边除了一堆读书人，便只剩他们两个人，米大郎又矮得那么明显，知县大人便直接问他：“你是夏家庄的人吗？”

米大郎压根没想过有生之年能见到知县，更没想到知县会和他说话，压根没反应过来。直到陆通出言提醒，他才确认知县大人同他说话了，呆头呆脑地回了个：“嗯。”

王坤继续问他：“家里有地吗？”

陆通又戳了戳米大郎，米大郎依旧回了个单字：“没。”

夏伯善看的那个急啊，恨不得撸袖子自己上。

王坤没被别人干扰，一脸担忧地问米大郎：“没有地的话，日子能过得不？”

这一回，米大郎的回答不是一个字，而是点了点头。夏伯善忍无可忍，上前一步，殷勤地替米大郎回答：“知县大人，米大和陆通是邻居，有陆通帮衬，日子过得不错。”

急功近利的那样明显。

王坤眸露不悦，面上不显，似笑非笑地看向陆通，道：“陆通，你怎么不说话？六月里的时候，你自己的日子也是凄凄惨惨的，怎么还能帮衬别人？发大财了？”

俞山脚下的这些人里头，除了江监生，便是柳文海都不知道陆通和王坤之前就有交集。

众人见王坤不仅一眼把人认出来，还一副很熟的模样，心底升起异样的感觉，看向陆通的目光，颇为复杂；夏家庄的人则对王坤竖起大拇指。

陆通，可不就是娶了个媳妇、发了大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