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母女两个再盼着柳家上门提亲，也知道寒衣节这样的日子，是断不会请媒人的。
早饭后，周氏母女照常一处做针线。
周氏见江莲去了新衣，换上了去年的旧衣，以为她不舍得，便道：“姓顾那个阎王叫我受了苦，你爹没出头，私下给了我五两银子外，还十分好说话。趁着他现在的愧疚，我多给你做两件衣裳，他也不说什么的。这衣服你尽管大大方方地穿，旧了我还给你做新的。”
江莲一面穿针引线，一面道：“新做的衣裳太厚了，我穿了一会儿热出了汗，才换了旧衣。”
周氏就疑惑了：“咱俩的衣裳都是两斤棉花的，我怎么觉得正正好呢？”
闻言，江莲莫名一阵心慌，绣花针就那么扎进了指腹，白嫩的指腹上，瞬间冒出了豆大的雪珠。这事最近几天常有，江莲熟练地将雪珠吞回腹中后，方皱着眉头，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最近总是不安，夜里也睡不好，心里头火急火燎的。”
周氏立即就懂了，安慰闺女：“你是怕柳家不来提亲是吗？听娘的，不用怕，毕竟你们--”
说到这，周氏收口，整个人僵住。
江莲唤了声：“娘？”
周氏回神，脸色煞白，问江莲：“你上回月事是哪天来着，还记得吗？”
江莲的月事随了周氏，并不怎么规律，三十日到四十日不等，江莲从来不费心去记。不过，上一回的日子，江莲却记得清楚，她说：“二十四，许家湖开大集前一天。和娘说好的，原打算趁着江荻她们都不在，一起去买些零碎。结果来事了，没去成，娘不记得了吗？”
周氏不是不记得，而是不敢想。
江莲自小就怕冷，每到冬天就不愿意出门；突然不怕冷了，这样的情况，和周氏当年有孕时一模一样。只那么一次，不会那么巧吧？
周氏心虚地要命，可她怕江莲更上火，压根不敢和江莲透露。
身子都有些晃的周氏，握着闺女的手，道：“不用担心，柳家一定会来提亲的。他们若是不来，豁了我这张老脸，我也会给你讨个公道的！”
闻言，江莲眼神一厉。
她可不是任人拿捏的人！便是她心中有柳文海，但柳文海若是做了事不承认，她一定会闹得柳家颜面扫地！
在周氏的惶惶不安中，夕阳西下，顾籍和江荻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挑着两筐东西的活计。活计放下东西后，顾籍会了钱给他，江荻这里已开始分东西。
给江监生的两壶酒、陈氏的两匹布、江芙的蜜饯……各种各样，分完之后，江荻那里还剩了两匹布，一匹是绛紫，一匹是靛蓝，显然是要带回陆家的。给江家的东西太多了，江监生推辞后，江荻说：“爹知道我的，最是恩怨分明。爹和哥哥养大了我，这是我该孝敬你们的。”
江监生把东西又仔细过了一遍，发现谁都有，包括陈母都有一对成色还不错的玉镯，唯独没有周氏母女的。
江荻的所作所为，正如她所言，恩怨分明。
望着顾籍平静的面庞，江监生脑海里都是顾籍生气的样子。他忍不住想，当年，如果不是自己心软娶了周氏，是不是就没有后来那些事呢？
江监生恍惚的功夫，江荻已经抱起了没分的那两匹布，道：“爹，嫂嫂，我先回家了。”
顾籍长臂一伸，把东西拿了过来，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兄妹两个，留下东西后就这么离开了江家。
陈氏看了江监生一眼，问：“爹，这些东西？”
江监生回神，想着江荻和陈氏的和睦，长叹一声，道：“既然是阿荻的心意，都收了吧，该送给谁就给谁。”
陈氏欢喜应下，先给江芙送东西。
江芙日前给小侄儿勾了两双软底鞋，正适合不会走路又需要保暖的小孩子。陈氏非常喜欢，还让她多做了十双，她拿回娘家送给侄儿侄女做了人情。
转交了江荻的两大包蜜饯后，见江芙穿着旧衣，便道：“你大姐给了我一小匹梅红的绸子做衣裳穿，那颜色你穿了也好，咱们一人做一身吧。”
小匹也有两丈、二十尺，做一大一小各两身，都绰绰有余。陈氏大方，江芙却说：“我这几年长个子，做多了来不及穿就小了，还是别浪费了，大嫂给自己做就好。”
陈氏笑道：“你要是有十身八身的，跟我客气也就罢了。可你今年的冬衣，统共就给做了一身，怎么会来不及穿？长嫂如母，我说怎样就怎样！”
江芙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她刚才的话就是她娘说的，所以，大嫂不如母，是比母亲还好。江芙没有江莲那些小聪明，也不似江荻那样嘴甜，记下陈氏的好后，抽空就给侄儿勾一些小鞋子、做些小衣裳。
此事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陈母，作为做事周到的人，她得了江荻的东西后，自然去了陆家感谢一番。来都来了，那还不得看看闺女去？于是，带着新镯子的陈母，照旧晃悠到了周氏跟前。
一个院子里住着，能不知道动静吗？
周氏眼酸得不行，等陈母离开后，她就抓着江莲诉说苦闷：“悦来客栈啊，说是这一回重装，进的布料都不下千两依着你。那么些东西，说给她当陪嫁就当陪嫁了。哎呦，这顾籍怎么就这么有钱呢？这么有钱，他怎就不分我们钱，偏只向着江荻那个贱命的呢！”
江莲听了“顾籍”二字，眼中满是不甘。
少女时期，她也不是没期待过俊美、富有的顾籍。可顾籍待她，比江慕待她还差。从来不睁眼瞧不说，更是一个字都不同她说。她就不明白了，同样是江家养女，为何差距就这么大？若说自家长相不行，江莲也就认了。可江莲自认为，她的长相、身段，绝对不输江荻。
否则，柳文海也不会那样急切了！
不知不觉中，江莲就想到那日二人亲近的情景，忽然一阵反胃，捂着胸口开始大吐特吐。
周氏吓得顿时忘了酸意，惨白着脸去看江莲。
偏这时江芙走了进来，疑惑地问了句：“二姐吃坏肚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