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随意应着，周氏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看着江芙手里的纸包，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周氏瞒江芙事不是一天两天了，江芙轻哼表示不满后，一个字不多问，把手里的东西塞给周氏后，并说：“大姐昨日给我带了一些蜜饯回来，我只喜欢吃甜口的。这里头的几样都是酸口的，送来给娘吃。”
那口吻是“我不喜欢吃才给你的”，但是周氏，却是心下一暖。她喜欢吃酸的东西，不是一天两天了。枕边人江监生不知道，偏疼的大闺女没发现。结果，就在不知不觉中，那个被她忽略了许久的小女儿，突然间长大、发现，还送了过来。
周氏眼睛微酸。
她的对面，江芙说完话、给完东西，转身就走。结果，走出两步后，又回头，对周氏说：“对了，大姐给了大嫂一匹梅红的绸子，大嫂说了，也给我做一身新衣。我把娘和说的话说了，但大嫂却说我根本没多少衣服可以小，再做一身也不多。所以，不用娘做，今年我也有两身新衣！”
手里还拿着带体温的蜜饯，周氏怔住了。
这时，江莲那里非常自然地打开了纸包，捏了几粒梅子入口，胸中的郁闷顿去了三分。舒畅些后，江莲见周氏还在“一脸愧疚”，便说：“我说的对吧？娘不给她多做，她也有衣裳穿。不像我，只有娘一个。嗯，这个梅子，真的很好吃。娘，这包梅子都给我了，行吗？”
说到最后，一是声带哀求。
往日周氏必定早答应了，这会儿，却是只看着江莲不说话。
她知道江莲说的是事实，也一直这么认为的，所以，在两个闺女之间，她一直偏心长女，对小女儿没那么好。她偏心的结果就是，小女儿想着自己，大女儿一直从自己这里“获取”。照现在这般下去，只有自己可以依靠的大女儿，会一直依靠自己；而小女儿，才是她将来的依靠。
自己好傻。
江莲敏锐地察觉到周氏神色不对，立即撅着嘴，委屈地把蜜饯包好，还给了周氏，还说：“娘也喜欢吃，还是留给娘吧。”
周氏没接，而是道：“你喜欢吃，就给你吃。”
这样的周氏让江莲很不安，她一手拿纸包，一手环着周氏的胳膊，撒娇：“娘，你怎么了？是因我说了什么，还是我做错了什么？不管哪个，娘告诉了我，我才好改嘛。”
长叹一声后，周氏说：“不好改了。”
“嗯？”江莲微惊。
“你……”周氏欲言又止，最终在江莲盈盈的求知目光中，一咬牙，道，“你怕是有了身子！”
婚前失贞已是不洁，再有身孕，江莲就是再“单纯”，也知道这是十成十的把柄。
何况，她不傻。
“不！不！娘，我怎么会有身子呢？娘你骗我对不对？不，是娘也不知道。娘又不是大夫，又怎么知道的呢？”江莲反驳着周氏，更是告诉自己。
周氏却打破她的梦：“忽然不怕热，月事推迟，作呕想吐，吃酸的就好了。小莲，你长这么大，没有一回是这样的。”
江莲慌了。
不止是突如其来的“孕”事，还有周氏忽然没了的“慈母”样子。联想到周氏方才的不对劲，江莲口不择言地说，“娘，你不会不管我了吧？可是娘，是你告诉我的，我长得好看，男人一定喜欢的，我才去了厢房。是娘说带人过去的，可娘一直没过去——”
说来说去，都是怪周氏的意思！
周氏打断了江莲的话，道：“可我没让你真的做了那等事！”
勾引，做个假象，而不是真的婚前失贞。
江莲知道自己应该静下来，可是她做不到。这一回，她露出货真价实的眼泪，边哭边说：“娘，真不是我主动的。我都不知道要那样，是他动的手，我力气也没他大，不知道怎么反抗……”
越说越委屈。
柳文海占有她的时候，一直在她耳畔说会娶她。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失了贞节，她有什么办法啊！
周氏顺着江莲的诉说，感受着她的委屈，把人搂在怀里，轻轻安抚，道：“事已至此，哭也没用了。可怜的孩子，我不管你，谁管你呢？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晚上我先和你爹说了，让他给咱们撑腰。只要那柳文海一回来，你们就立即成亲，把这事遮掩过去。”
江莲呜呜咽咽的点头，不忘说：“我都听娘的。”
是夜，江监生听闻此事，惊讶得坐起来身子，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姑娘成亲的那天晚上。”
江监生就说：“就陆家那点地方，那么多人，怎么可能？”
周氏唯唯诺诺地，到底说了实话：“咱家没人啊。”
也就是说，在自家，在自己眼皮底子下，自己的继女做了那等丢脸的事！
江监生只觉得老脸臊得慌，想起从前和周氏的些许，他差点忍不住说出“有其母必有其女”的话。好在，他想到了江芙，及时收口。
周氏知道他生气了，便放柔了声音细细解释：“我知道这孩子做的不对，可是她和大姑娘、大爷关系都不好，嫁给了柳文海，凭着柳文海和大姑爷的关系，这姐妹还有的做。”
江监生难得说了句清醒的大实话：“柳文海若是真娶了江莲，陆通怕是这辈子都不登柳家门了！”
红果果的嫌弃。
周氏不忿，说：“难不成他柳文海就这么白白欺负了我们家姑娘？”
江监生在下意识说出自己的判断后，越想越靠谱，听了周氏这话，便说：“你们怎么就确定是柳文海？”
周氏瞪大了眼、拔高音量：“老爷这话什么意思，不是柳文海，还能是哪个？”
江监生与她分析：“我和柳文海说话虽不多，但他能和大女婿交好，又在救贺家的事上可圈可点。这样头脑的人，断不会做这种无脑的事！据你所言，事发在天黑之后。这个年纪的男子身量相仿的不止一个，江莲被有心人趁人之危，也是极有可能的。”
那一瞬，周氏的脑海里响起了九道天雷。
夫妻两个说了半宿，江监生答应等柳文海回来，会把人叫过来悄无声息地问一嘴；而周氏，不敢把“可能”的真相告诉江莲，生生憋出了一嘴泡。这事还没完呢，初六那日，江监生讲课期间回了趟后院，一脸欢喜地说：“灵泉寺的元慧方丈到了，做些可口的素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