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石失落，江荻那里也不舒坦。

把周氏母女送到辽东，她以为事情已经结束，真没想到还能再相遇。江莲母女，尤其是江莲这种人，咬人还恶心人，比毛毛虫还讨厌。即便现在她和江莲已经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了，过往的经验，还是让她心里不舒坦。最烦的是，江莲的出现，迫使江荻结束了对了潘石的惩罚。

江莲真是太讨厌了，一如既往。

不过，正如江荻所认知的那般，如今她和江莲压根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江莲出现的当年，她现在的夫婿，便登了顾家大门，信誓旦旦地向顾籍保证：“末将不知那女人害过陆夫人，如今知道了，已经写了休书！”

风水轮流转。

当年江莲不要赵全，今天轮到她江莲被人不要。

从顾家那里知道这个消息后，江芙对着江荻，振振有词：“江莲小心思就没断过，明知顾二哥是什么人，偏还撞上来，她肯定有什么目的！”

江芙这么肯定，不是说她宅斗水平多高，完全是被江莲给坑出来的！

说完自己的推断，江芙拉着江荻哀求：“大姐，我知道你很忙，看不上她的事。可我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除了大姐，找不到别人帮忙了。我没想对她怎样，我是惦记我娘。我娘虽然偏心，但她总归生了我，江莲这样了，她就只剩我这一个孩子了，我……”

接下来的话，江荻已经懂了。

江芙再怨，那也是亲娘。江荻带过妹妹，但是她也时常不在，江芙不是靠着天、靠着露水长大的，是周氏拉扯大的。

见江芙说不下去了，江荻就道：“嗯，我回头找人给你问问。”

得了应允的江芙，欢快地回家，手不停地继续做针线。飞针走线之间，一朵朵紫薇花绽放在翠绿的绸子上，像极了紫薇花盛开的季节。

潘石昨晚已经从妻子那里套来了江荻的盘算，知道会试结束之前，江荻和陆通都不会给他引荐，对会试就不是那么积极。

积极的人，是霍举人那种，另找人补“课”的。

听说妻子家来，潘石二话不说，丢了书，跟了进来。见妻子手中的布料眼熟，潘石就问：“这几块布，是不是我在沂水给你裁的那块？”

江芙手不停口内答：“嗯，是那块。”

一家人坐船的时候，江芙先赶了潘石的衣裳出来，自己的就搁置了。后来住在郭家小院，江荻给江芙裁了新衣裳，这布料就闲置下来了。现在，见江芙不仅捡了起来，还绣着他很熟悉的花，心中忽然有了个猜测，只听他问江芙：“大姐喜欢紫薇花？”

潘石这么猜，是有原因的。

江芙很爱财，但她爱得有分寸。不该她出的，她一文不肯多拿；不该她得的，她分文不取。江家人心中对江荻都是愧疚的，尤其是江芙。在他们夫妻得了陆家如此多帮衬的情况下，江芙还不上，那么，费尽心思细细绣一身衣裳出来给江荻，非常好理解。

这是潘石猜测的第一个原因，第二个，便是那紫薇花。

潘石经常出入江家，自然知道江家数年前养过两盆紫薇花。只那两株紫薇花，隔年就不见了。后来，潘石在西赵陆家的宅子里见过。而京城的陆家，院中同样有花木，但是因为季节不对，潘石对花木没研究，当时没有认出来那些花木的属性。

此刻，结合江芙绣的花，结合江芙的性子，潘石这才有了推测：衣裳是给江荻的，江荻喜欢紫薇花。

针对这个猜测，江芙直接承认：“嗯。大姐对我这么好，对咱们这么照料，我总该回报的。你不知道，我大姐别的都好，就是针线活不好。这块布料是咱们在沂水县买的，比不上大姐给我的那些，但好歹是我心意。料子不出彩，多拿钱买也不一定好，不从细节上抠。大姐喜欢紫薇花，这块布又是翠绿打底，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合适是合适，就是那些小小的花瓣，绣得江芙快吐了。

入京后，她时常跟着江荻出门，或是赴宴，或是见亲戚，总之很忙。这衣裳断断续续做了一个月，才到了收尾的时候。江芙原本不着急的，打算年前送了就好。可她今天又麻烦江荻了，少不得赶紧做完，再给三个孩子都整一套新衣裳才行。

说是再给三个孩子做，但陆家三个孩子都有了，她儿子福官能没？这就是四套小衣裳了，哎，手要绣到抽筋啊！

潘石听了江芙的话，叹息，自我检讨：“是我能力不够，叫你如此辛苦。”

“没有的事。”江芙满不在乎地否认，指出事实，“陆家如今，也不是靠我大姐夫啊！大姐说了，你们读书人赚的是门面，银钱这种俗物，还得靠我们女人想法子。”

这是潘母完全不一样的思路，潘石一时没接受，默然不语。

潘石夫妇如何慢慢适应不说，因为顾籍下属的告密，江荻那里很快得到了江莲的那边的情况。只能说一句，江莲太狠了！

在辽东的时候，江莲人尽可夫，伺候了不少男人，都是军中的，便知道了这两年顾籍大发神威的事。明知她和江荻已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也知道江荻不会对她好脸色。但是，想摆脱现状的江莲，除了依靠她讨厌了一辈子的人，再没别的主意。

她没有办法。

对江莲来说，更难的是，她和江荻关系不好，不，是很糟糕。从正面弄好处是不可能的，她只能走了一段曲折的路——

她通过自己手中唯一的途径，“认识”了顾籍的属下。看出了那人十分想“上进”，她便自报家门，给那人出了个主意。娶了自己，带自己入京，然后入顾家，她让顾家人生气，那个下属则可以趁机赔礼，并把她给“休”了，来平西顾家人的怒火，以及，表达忠心。

江莲只有一个要求，带她回关内。

在“富裕”温暖的沂水待过后，江莲早就受不住辽东的贫瘠和严寒；在经历过无数个夜里的摧残后，她才明白，赵全对她很“温柔”。

现在的江莲没有更高的奢望，也没有去坑江荻的心思，她只想过的好一点。

顾籍下属衡量利弊后，花了些许力气，把江莲弄出了大营。带江莲回京之前，那人特意问过江莲：“你那个做杂役的娘，要不要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