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风波（上）
卫青没想到他跟苏沫之间的吵架来得比乐天和丁琳的还早。
大一暑假开始的时候，考完最后一门试的第二天，卫青和苏沫在依依不舍中，挥手告别，各自踏上了回家的火车。
回到家后，两人有更多要聊的话题，生活中遇到的各种琐碎细小的事情都要讲给对方听，每天都是煲不完的电话粥和发不完的短信。
当然，这一切都是瞒着各自的父母。
卫青数次想跟自己的父母坦白一切，都被苏沫给阻止住了。
“不行！不行！肯定会被他们笑话的。”
苏沫在电话里连连反对，当初两人是拼了命地阻挠父母的牵线搭桥，现在如果跟父母说他们偷偷勾搭上了，还悄悄发展地下恋情快一年了，两家父母不得笑死他们。
只能继续隐瞒着。
隐瞒不报，往往就容易出问题。
这不，卫青的母亲吴凤心急着早点抱孙子，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神经，听说同事亲戚家的女儿也在上海交通大学念书，就让人家牵线约上见一面。卫青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稀里糊涂地参加了这场相亲。
那天上午，卫青还在床上睡懒觉，就被吴凤叫了起来。前天夜里，他跟苏沫聊到凌晨两点，又过了很久才睡着，现在还头昏闹沉的。
卫青迷迷糊糊地刷了牙、洗了脸，胡乱扒了几口剩下的早饭，本想回屋睡个回笼觉，却被吴凤拉出门去。
“走，陪妈妈去咖啡厅坐坐，咱娘俩聊聊天。”
“妈，家里不能聊天么？”卫青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疑惑地问道。
“今天天气这么好，出去走走。再说你们年轻人不都喜欢在咖啡厅里聊天么，妈今天也时尚一回。”
卫青有些奇怪母亲今天反常的举止，只是头脑昏沉，也就没有细想。到了咖啡厅坐下时，他才明白究竟什么回事。
“那个……”吴凤望了望店门口，似在期待着什么人，言语间有些吞吞吐吐，“一会我们见几个人，跟他们聊聊。”
“谁啊？”
“就我们公司同事，顾兰，以前来过我们家几次的，你还记得不？”
“哦，她啊？”卫青有些迷糊。
“还有她亲戚家的女儿。”吴凤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啊？！”卫青一下子站了起来，就想起身离开，“妈，你不会又想乱搭鸳鸯吧？”
却见咖啡厅的自动门叮铃一声打开，款款走进来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后头跟着一个二十来岁长相甜美的小女生。
“嗨，兰兰，这里！”吴凤朝进门的女人招了招手，左手悄悄扯了扯卫青后背的衣角，示意他快点坐下，不可失了礼数。
卫青只好无奈地又坐了回去，低头闷喝杯中的咖啡。
“哎呀，几年没见，卫青都长这么大了。”顾兰人未走近，清亮的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卫青只好抬起头跟她打招呼，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跟在后头的那位女子竟然是顾旻。
顾旻见到他，眼神泛出亮光，表情微微有些惊喜，旋即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站在顾兰身后冲他轻轻地挥了挥手。
卫青尴尬地站起身来，跟顾旻打了招呼：“学姐好！”
“你们认识？”吴凤指了指卫青和顾旻问道。
“阿姨好！”顾旻甜甜地跟吴凤问好，“我跟卫青在同一个社团里，之前打过交道。”
“那好，那好！”吴凤机械地重复着，似放下了心，仿佛这事已经成了一半。
“快点坐下，你们喝点什么？”
吴凤叫来服务员给她们点了两杯咖啡，然后就自顾自地跟顾兰聊起天来，将卫青和顾旻撂在一边。
卫青明白大人们的心思，就是想创造机会让年轻人自己沟通了解。只是她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女朋友了，她们更不知道顾旻已经知道自己有女朋友了。
于是桌子的一边滔滔不绝，桌子的另一边却古井无波。
卫青和顾旻低着头，喝着杯子里的咖啡，无聊地刷着各自的手机，良久无语。
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是苏沫的来电，卫青刚想起身出去接听，却被吴凤一把拉住了：“什么电话啊，有那么重要么？怎么也不陪陪人家姑娘说说话呢？”
卫青不好跟她说是苏沫打过来的，只好按掉了手中的电话，无奈地坐了回去，只是心中想着苏沫或许是有事找他，难免心中焦灼，坐立不安。
顾旻似是看出他的心情，转头跟吴凤柔声说道：“阿姨，我跟卫青出去透透空气。”
说完朝卫青悄悄地眨了眨眼。
“好啊，好啊，你们多聊聊。”
吴凤欣喜地起身，让出了通道。卫青赶紧侧身出去，跟顾旻一起走出大门。
“是你的女朋友打来的吧？”
刚走出大门，卫青以为顾旻要跟他聊天，却见她指了指卫青右手上的电话，盯着他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他的心思。
“嗯。”卫青不由地握紧了手机。
“赶紧给她回一个吧，我可不敢打扰你们的亲密时间。”顾旻善解人意地揶揄他。
“谢谢！”卫青朝她点了点头，走到门前庭院一角的树荫里给苏沫回过去电话。
“什么事找我呀？”卫青朝电话那头问道。
“想你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甜蜜的声音，随即又害羞地自顾自轻笑。
“你今天没去参加同学聚会么？”卫青想起昨晚苏沫跟他说起今天要参加高中同学聚会。
“来了呀，他们刚才在喝酒呢。我趁着上洗手间的间隙，给你打电话。”
“对了，你刚才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呀？”苏沫问道。
“嗯……”卫青犹豫了一下，看见顾旻靠在门前一侧的石狮上，正安静地望着他。阳光照在她清秀的脸上，似有些落寞。
“我妈把我拉出来相亲了。”卫青想了想，决定还是老实交待。
“啊？”对面苏沫的声音明显提高了，“你可不要趁着我不在，四处勾搭别的女孩子。”
“哪有，这不都是被我妈骗过来的么。”卫青辩解道。
“哼！你要是自己不愿意，你妈还能逼你不成。”苏沫似是有点生气了，“是哪家女孩，长得漂亮不？”
“你认识她，就是顾旻。”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唯有轻微的呼吸声夹杂着信号的噪音。
“又是她，我看你们俩挺有缘分的，也挺合适的，连你妈都喜欢她，你还是跟她过好了。”良久，电话那头传来酸酸的声调，显然是吃醋了。
“我跟她之间没有什么，我……”
卫青刚想辩解，却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子洪亮的声音：“喂，苏沫，你怎么躲这边来了，我们的何大才子还在里边等着你呢。”
接着是一阵嘟嘟的声音，却是苏沫把他的电话给挂掉了。卫青再打过去时，却被苏沫拒接了。
卫青握着手机，一个人静立在树荫底下，怔怔发呆。他在回想着刚才最后听到的那位男子的话语——“何大才子”。他听苏沫提起过他们班才子何智群的事，从高中毕业后，这位才子就一直追着苏沫。
苏沫跟卫青说过，若不是大一开学前就遇见了卫青，也许她早已沦陷在何智群糖衣炮弹的攻势下。
即使苏沫跟卫青在一起后，何智群仍不时给她发一些暧昧的关怀短信。虽然苏沫没有搭理他，但是他依旧热情不减。
苏沫有一次跟卫青开玩笑说，要是以后他对她不好，她就回去找这位才子去。
当时卫青哈哈一笑抱着她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对你不好的。
本以为只是玩笑，然而此刻所有的话语都在他的幻想中，发酵出各种各样的故事。
他仿佛看见才子端着酒杯，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一杯又一杯地灌着苏沫。
他似乎看到才子凑到苏沫跟前，对她展开又一轮的攻势，趁机瓦解她此刻脆弱的防线。
他不敢想象，苏沫在对他误解和负气之下，会不会转身投向才子的怀抱。
太多可怕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他双手微微颤抖着给苏沫拨去了一个又一个电话，却全都被她拒接了。
卫青垂下紧握手机的右手，转身朝顾旻走去，急促地对她说道：“对不起，我有事要先离开，你帮我跟她们说一声。”
顾旻还未来得及回应，他就急匆匆走出庭院，来到路边，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去往高崎机场。
“一定要等等我，苏沫！”
望着车窗外飞快倒退的树木，卫青内心阵阵焦灼，恨不得立马就飞到苏沫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