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贞和宋水云站着树下，静静的看着这个老道士。
良久，宋水云才自己重重的叹了一声，或许她知道，此时此刻身边的王兄，也是同样差不多的心境。
那就是对于岐国，在乱世中是要保守固土，还是出兵逐鹿，各有利弊。对于这事她私下有询问过王兄，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字。
等。
“岐王，今天下都知道大势变动，机会已经不多了！”赵元化叹了口气，“当年我并不是离军，只是正直各方势力变化，我若继续留岐，恐怕我身边部将，便难自处。”
说着，他目光一时复杂且沉重。
“当年岐国之所以走下坡路，岐王应该知道是有内部问题，这点，我也有跟岐王谈过，但奈何明暗有别，谁也不知道具体情形，看着身边将士，一个个出现意外，我深知这么下去只有坐以待毙，于是才离开。”
宋水云直接道：“你就直接说本王无能，保不住你们就行了，何须拐弯抹角。”
赵元化脸色一僵。
李茂贞则是扫了眼宋水云，这丫头够直白的。
对于岐国的问题，李茂贞自然一清二楚，应是有袁天罡爪牙在其中。
但是说起来，以前如果袁天罡不这么大肆用人，派人潜入各大诸侯，暗杀，控制，操控背叛，然后被反暗杀，反擒住之类，他现在也不会无人可用，说白了唐室没复，他自己手下这几十年也用得差不多了。
或许爪牙还有，可高端的应该不多了。
赵元化沉默中，摇了摇头，“并非是全部这个原因，真正的缘由……”赵元化视线看向了山上，目光复杂道：“是因为另有他事，危及凤翔。”
宋水云皱了皱眉头，“此话何意？”
“岐王，凤陵有我岐国功勋，还有公爷。”
“自然，我父亲和一些岐国战死的将才，都在里面。”宋水云继续盯着赵元化，“你到底想说什么。”
“炼煞。”赵元化二字出口，当即他们两人都是神色微动。
赵元化指着山上。
“当年我有一次来此祭拜，只是为了过来看望兄弟们还有公爷，但后来我发现一个问题，为此我入道守陵，在此十六年，期间之所以不让岐王知晓，便是因为有些事但凡影响到岐王，恐怕岐国，将会更乱。”
“军事有军事的处理，经济有经济的处理，邪门歪法，也自然有其他的处理方式。”
“十六年前入陵拜祭，我见到了弓手陈柄。”他目光郑重，说出来的一个人名，却是让他们大吃一惊。
宋水云一阵错愕，“陈柄，弓手陈柄？他不是也暴毙死了？”
“他是死了。”赵元化淡淡的道：“但又活了，更无奈的是我还让他跑了。”
李茂贞跟宋水云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看出了各自的神色变化。
直接说他没死得了。
“从那天起，我就隐隐怀疑，有些事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十六年前我们拿下不少刺客杀手，到底他们是谁的手下，岐王是知道的，只是那人实非我等能撼动，该隐忍，还是只能隐忍，他要的是每个诸侯的平衡，而任何超过一定力量的，都不会有好下场，如果没错，接下去的梁国和李克用，都会有危险，而这个时机，是我们岐国的再一次最好机会！”赵元化盯着山上的凤陵，“至于那个术士，我们就算在担忧，也只要记住一件事，那就是灭梁绞晋，岐王多年顺唐，这术士对于岐国，即使再有担忧，但若是承圣意，那便也是无碍。”
水云姬瞥了他一眼，“你让我取天下和袁天罡捧李星云登基立唐保岐？”
赵元化叹了口气。
“不，万事皆有变数。”
水云姬黛眉拧紧，似乎没明白。
下一刻，赵元化继续说出一句饱含深意的话，“最大的变数，也并不是只有袁天罡可以控制。”
听到这里，李茂贞如雷站出一步，声音凌厉充满杀机，“够了！”
赵元化当即沉默不言。
水云姬一时间反而没明白过来。
“该说的该做的，岐王自是清楚。你既已离军，就莫要多言，否则即使你当年有功，我晚上也能让你死在面前。”李茂贞盯着他，“听得懂我说的吗，赵元化。”
水云姬心中不解，到底怎么了？
“说说凤陵吧。”李茂贞淡淡的道，“你拜祭完见到陈柄，为何要守在山下。”
赵元化沉默中，点了点头。
“此事说来话长。”赵元化深深吸了口气，声音凝重继续娓娓道来：“陈柄跑掉后，我为寻他便入了个观子待着，后来我跟道士久了，明白一些事情，有些事你只在外面，永远看不清看不透，也没办法知道真正的本源，于是我做了决定，那就是再入陵，而且这次我打算探棺，因为陈柄死后葬于凤陵，也是因为这个选择，我才终于知道了一些问题，在凤陵中，我发现了你我都绝对想不到的东西。”
“什么？”水云姬美眸一轩。
“炼煞阵。”赵元化看着岐王脸色轻变，沉默中继续道：“炼煞阵，这东西把人放进去，可以让人失去神智，功力倍增，布满煞气，当年会这个的人不多，就我所知道的，陈柄是一个，以他中天位的功力配合他的弓煞，当年也是非常有名的。”
“你是想弄清楚是不是陈柄在凤陵炼煞？”水云姬隐隐感觉还有哪里不对。
果不其然，赵元化听到这里，直接摇了摇头，“炼煞不料煞，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在炼煞阵里面，还有另外的东西。”
水云姬问道：“什么？”
“一把盘龙黑戟，如若巨龙，与我在兵册上见到的神兵利器方天有所相似，我见之，便先离去，查询道典，只为寻求办法破那炼煞阵，此阵不凡，以凶气聚集炼人炼物，当是难解，我找了一段时间，终于是找到了办法，可就在我重新回到凤陵时才发现，煞阵没了，那把兵戟也没了，这时我才知道，真正的危机已经出现，只是我苦寻数年，至今仍然未得。”
赵元化神色难看，盯着凤陵的目光一片沉痛。
“这样的隐形危险，一日不除，一日，不安……”
“可是直至今日，仍是毫无头绪。”
赵元化说着，突然若有所思，“也不是毫无头绪，近来那无头尸，也算是一个线索……罢了，岐王殿下，元化只想告诉你，我不是叛将，我赵元化，一直忠于岐国。”
说话间，铿锵有力，眼神坚定。
他确实忠于岐国，但并不是完全忠于岐王，他的目的性李茂贞看得一清二楚，从刚才那句，这唯一变数不是袁天罡才能控制，这句话就让李茂贞彻底明白，这个赵元化或许真的可以为岐国可以去死，但却不会真的去为岐王去死。
水云姬原地沉思。
“赵将军，无头尸的事情，我们聊聊。”李茂贞指着上面的小斋堂，“我们住在那。”
赵元化点了点头。
“我的身份，望殿下保密，陈年旧事，大多不知。”
宋水云应可一声，几人便朝着山上而去。
李茂贞跟水云姬落在后面，一会儿李茂贞才开口，“又是一个极端，岐国盛极而衰他接受不能，跟袁天罡一个德性。”
“感觉出来了，和以前变化很多，看似隐世，实则他比以前更放不下。”水云姬目光复杂，如果是在以前，对于赵元化或许会有戚戚焉，但如今的她，倒是平静如水，心思平常，毕竟如今王兄在岐国，任何问题在她看来都不是问题。
水云姬走着，记起一事。
“王兄，他刚才说的变数控制，可是李星云？”
“是。”
“他说除了袁天罡还有人可以控制李星云，这是什么意思。”
见她认真不解的模样，李茂贞盯着她一会儿，方才吐出八个字。
“废王立武，二圣临朝。”
水云姬怔了下，旋即眼眸精光绽放！
她之聪慧，如何不知，李茂贞只得道：“你觉得岐国谁有那能力，可以做武帝掌控李星云？”
水云姬直接道：“这样的人物很少。”
然后便不再承接下文。
李茂贞自然清楚，她是明白的，所以李茂贞截住了赵元化的下文。
水云姬走了几步，又仿若轻燕再次回头，脸上笑颜如花，“你刚才生气，莫不是担心我明白后，去做那二圣掌天下？”
李茂贞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好否认的。
见此，宋水云抿着红唇一笑，“如果是以前，但凡岐国任何事我都能做，可现在，其他的都可以，做别人女人，是万万不行的，这点王兄你难道不知道？不过你会担心水云很高兴。”
李茂贞笑道：“我担心不是很正常，你若去做了二圣，我一个人留在岐国，岂不孤单寂寞得很。”李茂贞其实是表达，岐国剩我一个干那么多事，累不死我？
水云姬听了绝美脸蛋唰的就红了。
“孤，孤单，寂，寂寞……”
“其实也不会，蚩梦还在府里的话倒是挺有意思。”李茂贞说完，心里暗道糟糕！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不其然，水云姬听罢，顿时脸色一沉，俏脸寒煞。
“原来你竟然想让她一直留着，王兄，我算是知道你了，你就是惦记这个小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