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决心参战

阳光照射在郭嘉身后的斗篷上，散发出青金色的辉光，这一刻，赵原看得痴了，那支持他在孤苦无依之地坚守至今的信念，终于没有抛弃他，可是他，却已经老了。

黑色铁甲如同铁流奔腾，穿插于战场之上，原本虎入羊群肆意宰杀的拓拔部落战士们，在黑色洪流中停下了对于弱者们的屠杀，这些新出现的敌人，让他们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墨家的朋友，我们是冒顿王子的手下，来这里只为了追杀叛徒，恳请身为盟友的你们，不要参与这场战斗。”

拓拔锋以自己超凡的目力第一时间认出了领头的那个少年，正是和冒顿交谈过的那个名叫郭嘉的墨家少年。

可是骑着高大白骆驼的郭嘉并没有理他，他的目光，一直放在这群手中握着青铜殳的赵国战士身上。

步入战场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猜到了些许情况，而刚刚跑来归还羌瘣铠甲的羌族战士更是清楚地解释了前因后果，眼下，这群本以为是敌人的金杖军，成了友军，而那些号称盟友的拓拔部落战士，则是真正的敌人。

不知为何，可以避免和这些中原来的同族在异域作战，郭嘉心里多少感到了些许安慰，至于那个叫嚣着让自己不要参合的东胡人，则被郭嘉选择性的无视了。

章邯从郭嘉身侧骑着骆驼跑到了瘫坐在地上的赵原面前，为他递上了加了盐的温水，“先用吧，公子一路上都在期待能够避免和你们作战，不论你愿不愿意帮助我们，都请先活下来。”

赵原听出了章邯带着秦音的口音，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可是转念一想后，还是接过了章邯的水壶，喝了起来，待整个水囊见底，才不满地说了一句:“却是盐水，老秦人真是苦日子过惯了，连救命时都只能喝盐水，咱们大赵，喝的都是烈酒！”

章邯轻轻一笑也不争辩，“君乃大赵猛士，自当痛饮烈酒，不过此时君之身体可受不起烈酒，还是先饮水吧。”

赵原听这秦人说自己喝不了酒，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可是还是大声嚷嚷起来，“秦贼何敢小觑于我大赵，给耶耶（秦汉时对父亲的另一种称呼，多见于自称时的粗口）拿酒来，看耶耶如何痛饮！”

章邯却没有再搭理赵原，心思灵敏的他自然一眼就看得出来，这赵原是厌恶身为秦人的自己，于是闭上了嘴巴，回头对郭嘉复命。

不多时，以蒙恬蒙毅两兄弟为首，护卫于郭嘉身边的骑兵分列两队，留出一条宽大的通道，交接着郭嘉与赵原。

郭嘉骑着白色骆驼，缓缓走向赵原，喝了盐水恢复少许体力的赵原，此时看着郭嘉走来，恍惚间，看到了当初轻骑破匈奴的李牧，又仿佛看到了那个大军困于五万匈奴精锐而面不改色的老将。

“你是，哪家的公子？”赵原问出这话时，眼睛却一直盯着郭嘉背后的披风，他心里不断地祈祷着，这张披风，可千万不要是少年家的长辈打败了将主后得到的。

“秦国，郿县，西虢公之后，郭嘉。”

赵原眉头一皱，郿县，老秦人军队的中坚力量，看来，将主在对大秦作战时，果然是败了。

看着赵原眼里出现的灰败之意，郭嘉也猜到了怎么回事，又解释道:“赵老将军没有参与对秦之战。”

赵原的眼睛恢复了神光，转念间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难道说，你们击败了少将军？”

郭嘉犹豫地摇了摇头，“赵括确实败了，不只是他，整个赵国都败了，秦赵苦战数年，最终以大秦武安君白起之胜而告终。

赵小将军他，试图力挽狂澜，却无济于事，老将军心灰意冷，不久也……”

“所以，是郿县白氏将这披风送给了你？你是那个白起什么人？”

郭嘉从赵原的眼里看不到仇恨，是啊，秦国赵国之间的战争进行了何止百年，彼此也许会仇恨，但是不至于因为一场战争的结果而产生愤怒，只是，如果赵原知道，这一战白起坑杀了四十万赵人，还能否如此淡然？

“我自幼失落于赵国，是马服君府邸的老奴收养了我，因此，我除了是大秦郿县西虢公传人，也是马服君的家生子，还曾经是李牧的半个门人。

这披风，就是马服君留在旧宅的唯一遗物，养父母亡故前嘱咐我务必妥善保存，今日要见你，故而特意穿上。”

赵原立马瞪大了眼睛，马服君，那不正是将主的封号？这个说话间带着些许秦音的少年，竟然是老将主的家生子？

赵原一时之间竟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这一切都太过不可思议了，突然间，赵原狂笑起来，正在郭嘉疑惑时，赵原指着他笑到:“好！好！好！好一个少年郎！连这等故事都能编造出来，不得不说，为了我金杖军最后这点家当，你们老秦人真的费心了。”

郭嘉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让人难以相信，不过他知道，只要带这个回到中原，他就会明白，自己没有说谎，至于回到中原后他会不会和秦国为敌？郭嘉心底对于这些为国出征的勇士，还是存着一份敬意的，即使回去后需要相互敌对，他也不会故意留下这些奋斗了一辈子的人在这异域之地。

“我之话语是真是假，回到中原你自然就能分辨，现在……”

“公子小心！”

章邯和赵高几乎同时发出了警告，郭嘉也顿时发觉心底一阵恶寒，一股恐惧之情涌上心头。

来不及多想，郭嘉飞速伏低于骆驼背上，一支细长的黄色箭矢从郭嘉身后飞过，掠过郭嘉背上的披风，飞到了他面前。

还没等郭嘉起身，又是一支箭矢飞来，这时的郭嘉正趴在骆驼背上，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而章邯和赵高都还有一段距离，即使有墨甲保护，这一箭也足以造成不小的内伤。

可是就在所有人紧张不已的时候，一道残影闪过，下一刻，回过神的郭嘉就看到，赤着上身的赵原仰面躺倒在自己身侧，一支土黄色的箭矢正插在他的肩头。

郭嘉赶忙从骆驼背上跳下来，来到赵原身边，赵原紧紧抓住郭嘉的披风，有些艰难地说道:“不论你是秦人还是赵人，我知道一个关于这场大战的秘密，让我看看，你值不值得我托付这个秘密。”

郭嘉不断在自己身上摸索，想要找到随身带着的急救物品，可是赵原却一直摇头，“战阵之上，生死皆小事，做你该做的事！”

郭嘉看着虽然虚弱但是却目光坚定的赵原，将披风解下，留在了原地，自己回到骆驼上。

“墨家的朋友，这是误会！”拓拔锋见自己两箭没有射伤郭嘉，本来心中有些震惊，可是看到原本的敌人反而被无意伤到，又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准备试着与郭嘉等人和解。

可是郭嘉就如同他来时一样，对这个凶名传遍西域的部落大人无视之。

拓拔锋真的有些生气了，“郭嘉！在西域，只有王子一个首领！你想要留在这里，就要听王子的派遣！

王子几次催促你始终不出发增援，你是觉得王子不敢动你吗！现在还敢如此无视我，我看你是和匈奴人勾结在一起了！”

郭嘉仍旧不回答任何话，但是，有人代替郭嘉给了拓拔锋回应，章邯和杨熊二人第一时间拉开了加装了滑轮的神力弓，两支狼牙箭飞射而出。

噌！噌！

拓拔锋狼狈地在坐骑背上腾挪，惊险地躲开了这两支箭矢，他有些难以相信，因为他是在一个自己认为绝对安全的位置开口说话的，这样的位置，即使是他自己和沙尔汗，都满意保证箭矢的杀伤力，可是刚刚那两箭的破风声告诉拓拔锋，一旦中箭，绝对会毙命的。

还没等拓拔锋回过神来，他就看到，战场上，那些骑着高大骆驼的黑甲中原战士，都拿出了长弓，对着战场四处的拓拔部落战士开始了对点射击。

不是每一个拓拔部落战士都有拓拔锋这么好的眼神和身手，随着默军战士的狼牙箭射出，一个个的拓拔部落战士如同被死神召唤一般，摔落在地上。

“怎么可能！”

一个两个神射手也就算了，怎么可能近千人全是神射手！拓拔锋崩溃了，“你们不是中原人，你们是扶余人对不对！只有扶余人的箭才会这么精准！只有扶余人的箭，才能胜过我！”

回答他的还是一支箭，不过，是一支大得有些夸张地箭。

在章邯和杨熊以箭矢压制敌人的短时间内，年轻的蒙氏兄弟带领着手下从骆驼身上取下了器材，在极短的时间内组装了一张大弩。

大弩以两只骆驼为支架保持力道，弩箭飞驰，冲着拓拔锋飞射而来，弩箭的速度之快，即使是拓拔锋看到了，也没有完全躲避的可能。

而且，他根本无法想象有人能在松软的沙地上发射弩箭，等他意识到不对劲想要跳下坐骑时，已经来不及了，弩箭射穿了拓拔锋的坐骑，同时被洞穿的，还有拓拔锋的两条大腿。

郭嘉骑着骆驼慢悠悠地走向拓拔锋，手中的环首刀在阳光照射下，发出阵阵寒光。

拓拔锋忍着腿部被洞穿的痛苦，努力撑起身子，对郭嘉说到:“你不能杀我，一旦我死了，王子不会放过你的！”

这色厉内荏的话没有阻拦郭嘉分毫，也没有改变他注定的命运，寒光闪过，拓拔锋不甘地捂着咽喉倒在马背上。

“冒顿派你来防着我的时候起，盟友的名分就不存在了。”郭嘉甩了甩刀刃，让鲜血流下，自言自语到。

身后，赵原看着摧枯拉朽的战斗，笑了，“哈哈哈！哈哈哈！不亏是打败了大赵的存在，不亏是让东胡忌惮的存在！将主，你在天之灵指引他在此出现，我一定不会让你平定异族的理想落空！”

一支比金杖军还要精锐的军队，一个年轻得过分的主将，赵原真的很想看看，这个少年能让这场决战，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