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坚如磐石

战鼓响起的那一刻，郭嘉就知道自己的行踪藏不住了。

不过，一来匈奴人与东胡人此刻正交织不清，任谁也难以调动力量来对付郭嘉，二来，有公孙仲得指挥，郭嘉一行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虽然没有被袭击的危险，但是被人窥探是免不了的，还未曾归队的郭嘉很容易就看到了战场方向出现了许多默默靠近的人。

除此以外，郭嘉还隐约可以听到附近的沙子发出的声响，显然，还有一些躲在暗中观察的人，如果赵高没有被郭嘉派回去，此时甚至可以数清楚来探查情况的人数。

在众多探查的人里，郭嘉敏锐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沙尔汗不知从何处弄到了一身黑色的衣物，将自己高大的坐骑抛下，改骑一头毛色暗黄的骆驼，正在远远地看着这里。

这样的伪装倒是让沙尔汗在一众探子里显得很平凡，不过他眼神里那股英气还是让郭嘉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他。

赵原聚拢了自己最后的老弟兄后，也发现了沙尔汗的存在，眼睛一挑，来到郭嘉身侧，“这是个机会，要不要我带人去干掉他？”

郭嘉轻轻摇头，金杖军虽然是精锐，但是沙尔汗也非等闲之辈，他既然敢来，自然有脱身的把握。

“别急，这厮白天吃了那么多亏，不可能还不长记性孤身犯险，而且只是听声音就知道我们这里人数众多，他怎么敢如此大模大样露脸？”

赵原没有听劝，直接拿起了武器，招呼着自己的弟兄们动了起来，一边朝着沙尔汗所在的方向走，一边对着郭嘉说到:“

战争，从来不会有谁真的有万全把握，每一个功成名就之人，都是机会稍纵即逝之时，用尽全部力量来博取一个结果。

这固然可能是个陷阱，但是同样意味着，只要得手，收益最大，值得冒险。”

郭嘉想要追上去阻止赵原等人，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明明自己才是更年轻的那个，怎么会比这群老兵还畏首畏尾？

从沙尔汗的方向明显可以看出赵原等人的动向，可是坐在骆驼背上的沙尔汗却始终没有一点动静，这下郭嘉和行进中的金杖军战士们都确认了一件事——这就是陷阱。

赵原的反应充分解释了什么叫做一个老兵的自我修养，见沙尔汗半天不对自己的行动做出回馈，他立刻让手下停止前进，半蹲于地。

“披甲！”

哗啦啦，每个金杖军战士都从背后的包袱里抖落一副战甲，这是郭嘉送给他们的礼物，羌瘣带回两万大军也没有获得几十件铠甲，在几百名金杖军老兵这里，郭嘉是直接白送。

赵原带头穿好了铠甲后，轻轻拍了拍带着甲胄的胸口，笑到:“这甲胄，带着时觉得太过轻巧，还以为是啥破烂货，没想到确是好东西。”

身边的老伙计忍不住嘲讽到:“别说大话了，你会不知道这是好东西？就差从那羌人身上直接扒下来了，故意当着一个少年卖惨换取人家白白赠与铠甲，也不害臊。”

赵原这下急了，“去去去！现在嫌我丢脸了，让你们平日不知道积攒财物，我就是想拿东西换这宝甲都没财货来换，不故意卖惨如何能得到这宝贝？

好了，别闹了，之前那些举起火把的匈奴人的下场你们可是亲眼看到的，东胡人这里必然有数量众多的精锐射手，虽说有铠甲保护，但是咽喉等要害若是中箭，还是无药可救的。

这胡蛮子以身为饵，想要钓我等上钩，我今天要让他知道，什么叫鱼死网破，给我拼死干掉他！”

老兵们纷纷发出残忍的大笑，东胡两大支柱之一的沙尔汗是那么好杀的吗？当然不，老兵们完全可以想象到，即使着甲，自己也没有杀掉此人的把握。

可是那又怎样呢？金杖军横行于世，从来都是有我无敌，即使敌众我寡，金杖所向之处，不是敌死便是我亡。

“杀！”

赵原第一个站了起来，没有任何犹豫，快步赶向沙尔汗所在，状若疯虎，无人敢当。

紧接着，金杖军战士们也都露出了自己的身子，用同样无可匹敌的姿态冲击向沙尔汗。

这些急速冲击中的人没有盲目地将视线停留在沙尔汗身上，他们清楚地知道，或许在左侧，或许在右侧，甚至是脚下，都有可能出现敌人的伏兵。

嘣！一声闷响打破了沉寂，不知何处飞出的箭矢在墨甲上划出一道火花，发出闷响后落到了地上，赵原前进地脚步为之一顿。

“来了！”

叮！

嘭！

嘣！

各种各样的声音响起，暗处飞来的箭矢在金杖军战士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火花，让清冷的夜色变得热闹无比。

在墨甲的保护下，金杖军战士们在箭雨之中，没有一人陨落，只是包括赵原在内，没有人能够再前进一步。

或者说，没有人能够离开原地一步！

这些箭手没有傻傻地待在原地射击，他们一直在不断地调整站位，从各个刁钻的角度射出箭矢，赵原等人疲于应付，根本无暇再去行刺杀之事。

更重要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箭矢与铠甲碰撞的声音变得越发密集起来，不知是有更多的箭手加入其中，还是随着对战局的把控，这些箭手射得更加猛烈了。

赵原等人已经开始露出颓败之意，正如他出发前所说，战争就是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付出全部的努力。如今自己作为破绽被抓住，东胡精锐自然不会轻易停手。

“聚拢！”金杖军战士听到了一声熟悉的赵腔，可是这个声音却太过年轻，绝对不是他们中间任何一个人的声音。

赵原第一时间听了出来，是郭嘉的声音，二人在闲聊中，郭嘉曾经用赵国的语言说过话，久没听到家乡话的赵原对此印象颇深。

众人没有半刻犹豫，一遍抵挡箭雨，一边开始拼着受伤的代价聚拢队伍，赵原虽然不知道郭嘉为何要求众人聚拢，可是他愿意相信这个不避讳自己曾为人家生子经历的少年。

就在赵原断后扫落一支飞来的箭矢并且归队时，一阵嗡鸣声突然响起，金杖军众人下意识地抬起手去捂着自己的耳朵。

赵原原本心想:要糟！可是暗中的箭矢却没有射来，显然，那些箭手也做出了和金杖军一样的反应，根本没时间放冷箭。

赵原趁机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原本在公孙仲帅台下的龟兹国乐军不知何时来到了郭嘉身侧，并且在郭嘉的带领下正一点点走向自己这边。

正是这些人，舞动着手里诡异的乐器，一边走一边谈，嗡鸣声没有任何节奏感，刺得人耳膜生疼。

就在这时，郭嘉轻轻抬起自己的右手，这些龟兹人顺势停下了弹奏，众人终于有了一丝喘息之几。

沙尔汗手下的箭士不愧是精锐，这边奏乐刚停，就有几支箭矢朝着已经靠近战场的郭嘉射了出来。

不过，有任涂在一旁，这一切也终究只是徒劳，没有一支箭矢能触碰到郭嘉的衣物。

郭嘉看着不远处的沙尔汗，大声喊道:“我的人迷路了，不小心走到了你的埋伏圈，现在我要带他们走，放人吧。”

沙尔汗简直要被气笑了，原本看着温文尔雅的少年，竟然这么狂妄的吗？这些匈奴人那里隐藏的秘密战士，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

就在沙尔汗准备反驳时，郭嘉抬着的右手轻轻挥动，这次爆发的不是噪音，而是——箭雨！

公孙仲不至于真的看着郭嘉送死不理，见郭嘉有需要，连忙命令杨熊的人以弩箭支援。

全方面覆盖式打击的箭雨很快就奏效了，不时有一两声惨叫传出，看来是沙尔汗隐藏在暗中的箭手们了。

郭嘉再次挥挥手示意箭雨停止，然后一脸玩味地看着沙尔汗。

沙尔汗一声冷哼，转头就走，“听说这里出现了匈奴人我来看看，既然是误会，那就罢了，毕竟，明日我们还得并肩作战呢。”

不知为何，听着这句并肩作战，郭嘉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刚刚大家都快撕破脸了，你凭什么认为我还会帮你？

看似被赶走的沙尔汗，此时脸上露出的不是怒意，而是笑容，“哈哈哈！果然在这里！郭嘉！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