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阁主这一张口，听得众人个个目瞪口呆，赵长安下巴都快掉脚背上了，“好家伙，你，他，这，那……好家伙！”

阿柒现在已经渐渐熟悉吴阁主的说话风格了，也渐渐学会事不关己己不劳神，想不明白的旁人的事就让它从耳边过去不就好了吗？何必难为自己？因此她只听了个大概，约莫听出了一个隐情颇深的意思，没留神那些拗口的名字，倒是看着老赵一副晕头转向眯了耳朵的模样，忍不住想笑。再去看卓卓，竟然更是个超然物外的，阿冲叫他别管，他就真一句都没听，忙着给阿冲倒了茶，又避着银针掖被子，忽然插了一句，“水肃芹来了。”

阿柒听见门响，看向门口，正是吉吉引着水肃芹进了屋。她这才明白，方才卓卓说去请肃芹来，并不是自己去请，而是以蛊术控制吉吉，让吉吉去请。想通此节，少不得对他们这蛊术又多了一分叹为观止。

“你！”赤冲见了水肃芹，又瞪起了眼，“你们又有什么诡计？你要干什……”

卓卓又打断，“吉轩，这次是他救的你。我都拿你没办法。”

“别动。”赤冲话没说完就被水肃芹拈起腕子，又随手上了两根针。

阿冲似乎被银针限制了活动，只能瞪圆了眼睛看着卓卓，又换用众人听不懂的话问了几句什么，卓卓一句一句答他，听语气像是安慰，最后阿冲的语调也低了下来，卓卓就放心让到了一边。

吴是何上前介绍道，“芹兄，这一位其实来自赤练峰，江湖人称虚贤公子的，想必你已知道了。”

“哦，”水肃芹随口答应了一声，连句客套“久仰”都没说，直接问，“他醒了多久了？神智已经清醒了？没再犯病？”

“是……”卓卓在一边一一作答。水肃芹一面听着，一面诊好了赤冲，开始下针。

不多时针下完，赤冲自己也觉得头肩轻松了许多，又见水肃芹看也不多看自己一眼，丢下几句嘱咐就风风火火去给他煎药了。他缓缓起身，扶着卓卓下了床，发觉自己内息平稳手脚活动如常，这才渐渐相信水少堂主是个专心治病的，对自己姓甚名谁毫无兴趣，济泽堂确实并没有针对自己的意思。

赤冲活动着肩膀，瞥了一眼水肃芹消失的门口，用力摇了摇头，自己做了个决定，“算了，我现在没空想你们济泽堂的事了，我得查清楚，当年到底是谁害我！”

“哎这就对了！”赵长安忙接话。

赤冲瞥了老赵一眼，转向吴是何正经抱了个拳，“吴阁主是吧？我这些年迷迷糊糊长了这么大，今天听你这话才有点醒了。我知道你们不知阁不管江湖事，大恩不言谢。以后……我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命再见到你，就不许诺什么了，不吉利。总之我交了你这个朋友！”

吴是何回礼，“在下不曾帮过公子什么，方才只不过自言自语了几句闲话。”

“是。是我自己想到仇家是谁的，和你无关。”

赵长安在一边听得直摇头，“哎哟，累死了。”

吴是何一笑，“原本如此。于公子往事有疑的，亦非在下，乃是小柒姑娘。”

赤冲便向阿柒，“我知道是姐姐帮我，我……我原本说要保护姐姐的，没想到先叫姐姐保护我了。我知道，他们这些人都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才帮我的，都是姐姐你，你……”

阿柒忙道，“我没有做什么呀，我只是……”

“不，姐姐待我好，我知道的。我答应要保护姐姐，可是我现在有要紧事，非走不可了……我要做的事太危险，我不可以带姐姐一起去的。”

“我明白的，当年的蹊跷事我也希望你能查清楚。不过我也没什么危险，说什么保护不保护的……”

“要的。”赤冲一摇头，“说出去的话不真心不算是男人的。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姐姐，你记得！”一面说着，一面整理衣衫，又找外袍，立刻马上就要走。卓卓帮他穿衣整理，赤冲又向卓卓，“阿卓，你就留在这里吧。这里没人认识你，你过得自在些。等我查清楚哪个杂碎害我，再把他们收拾干净，再回来找你，找柒柒姐姐。”

也多亏莫澜烟是个细心的，不仅带来被褥杯盘，干净衣物也带了一些。虽然样式俗套些，但也好歹让摸爬一夜的几人能换上。赤冲急着要走，也顾不得穿的是什么。待穿好衣服又和卓卓用家乡话说了几句，说完就真的大步向外走去，卓卓也不拦阻。眼看赤冲快出了门外了，阿柒忙道，“阿冲，你，你真的要走？这么急吗？不收拾些行李？不等……好歹等天亮啊？”

赤冲回头看了看阿柒，“姐姐，我等不及了，我现在就想长出翅膀飞回去立刻开始查。谢谢你，我会每天都想你的。”

说完给了阿柒一个孩子般的笑脸，就真的出去了。

吴是何忙招呼玄卫送客，以防赤冲迷路走不出去这宅子。

阿柒仍有些不敢相信，阿冲竟然真的就这样走了。

“他走就走呗，你管他呢？”老赵打了个哈欠，“再说不是小柒你最先说他当年的事有问题的吗？看来你说对了，他现在心里有谱了去查了，不是挺好吗？”

“话虽如此……”阿柒追到门口，赤冲正大步走远。

哪知刚看他走了十几步，忽然停下了，原来水肃芹不知什么时候又过来了，端着一碗药挡在赤冲眼前，“喝了再走。”

赤冲翻了个白眼，“我没病。”

“你刚醒，心神不稳，需要喝。”水肃芹又摸出一张叠起的纸片塞给赤冲，“你走了，把这方子带着。”

“我没事了，我已经不需要了。我以前犯病都是被骗的，我再也不会犯病了。”

“你这是久病，不治不行。此方可常吃，能稳心神，保你清明。”

赵长安远远看着他二人，自言自语道，“哎芹芹是怎么知道他要走的？”又想了一想自己答道，“哦我知道了，是卓卓用蛊术控制吉吉她们几个告诉芹芹的……哎呀还带这样的，绝了！”

“我要走了，你让开。”

“不让，你把药喝了。”

“哎呀，你让开！”

“喝了。”

赤冲急着要走，眼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却一脸斩钉截铁寸步不让。阿柒唯恐他二人打起来，忙追出去劝阻，“阿冲，不过是一碗药，没坏处的。”

老赵也跟在一边，“是啊是啊，不苦的，不怕不怕！”

这一句立刻将赤冲焦急气恼的目光从水肃芹身上引开了。

吴阁主忙抬折扇将赵兄向后一拦，“公子先前多有误会，都是在下的不是。这位水少堂主治病救人一片赤诚，绝无其他。济泽堂上下皆是如此。公子若心有不平，那便是在下……”

老赵从扇子后面探出头来抢道，“你要是觉得之前芹芹欠你的，就更要喝了药拿了方子走啊！人家好歹是江湖第一医馆呢，拿了说不定能留着卖钱。”

“……赵兄。”吴是何恨不能拿扇子捂了他的脸。

“哎真烦，”赤冲又急又恼，干脆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一把扯走了药方，“水肃芹，你欠我的，这不够还！你给我记着，我还没输！我总能赢过你的，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