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花的信仰

《格桑花的信仰》

第167章 周彩芹与徐仁厚的相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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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周兴旺声泪俱下的忏悔逐渐抚平了周彩芹最初得知真相时的悲愤。她无从埋怨,说到底,当初嫁与周兴旺是自己愿意的,留在周兴旺身边也是自己的选择。周兴旺的谎言不过是在适当的时机给她的人生打开了一扇门,可是否要跨过这道门,从来只与她自己的决定有关。

给周兴旺办完丧事之后,周彩芹独自带着徐万军和母亲生活了一段时间。只是,家里少了一个主要劳动力,再加上以往的积蓄因为给周兴旺看病也所剩无几,三个人的日子一下子就拮据了起来。

她想过去找徐仁厚,可是她又一直犹豫不决。暂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无法确定徐仁厚此时是否已经重新组建了家庭,纵然徐仁厚真的还是单身,她也觉得自己实在没有脸面开口——当年,若不是自己软弱无能,也不会在没做任何求证的情况下就轻易相信了信中所说,贸然嫁人;后来,自己也是为了贪图安逸,才放弃跟着徐仁厚去烟台。如今,自己的男人又死了,就又想着回去找依靠,这种恬不知耻的话,周彩芹着实说不出来。

此时,一向看不起自己这位“破落户”女婿的周母却劝说她道:“万军,你想想万军啊。你苦些,我苦些,都没关系。可是万军越来越大了,他毕竟是徐仁厚的儿子,是他们徐家的种,不能就你一个人这么养着吧。徐仁厚知道了,他也不会乐意的。”

母亲的话确实让周彩芹有些动摇了,她翻出当年徐仁厚寄给她的地址,纠结了几日,最终鼓起勇气决定试一试。她不晓得徐仁厚是否还在当初的地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又结婚生子,所以,信里她说得相当委婉,几乎全都是商量的语气,生怕给徐仁厚带去无端的困扰。

她不知道,徐仁厚看到信的那一刻,兴奋得手舞足蹈,欣喜若狂。他丢下眼前的工作,一路飞奔到了韩立章家,牟足了劲儿敲打着韩立章家的大门,一边敲一边大喊着:“哥!哥!你出来!彩芹要来找我了!她和万军要来找我了!”

韩立章寻声开了门,看着眼前这位头发凌乱、脸红耳赤的兄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他赶紧请他进了屋,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坐下,慢慢说话。

可是,徐仁厚根本坐不住,他激动地在韩立章面前抖动着手中的信纸,前言不搭后语道:“我要有儿子了,我儿子要来了。彩芹要带万军来找我了!周兴旺死了。我老婆儿子要回来了!你看,你看,彩芹给我写信了!”徐仁厚说着,一把将韩立章紧紧抱住,足足有一分钟之久。随后他松开手,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屋里来回转悠着,口中念念有词:“我得,我得去车站接他们。我、我得、我得买身像样的衣服,对、对,我、我还得去理个头,我不能让彩芹看到我这么不修边幅的模样。”徐仁厚像是终于把自己的思路理顺清楚了,他一拍手,突然在韩立章面前站定,一本正经地说道:“对,哥,我先走了,我就是太开心了,就着急来跟你说一声!等我接到了彩芹和万军了,我回来请你吃饭!”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哎,仁厚!彩芹他们还没来,他们在问你能不能来找你!”韩立章拿着信,快速浏览了一遍,赶紧拉住仿佛得了失心疯似的徐仁厚,“你别急,你好好,看看信里说的。你还是先给彩芹回个信吧,不然她怕是都不知道你已经收到了。”

徐仁厚在韩立章的提醒下,又接过信,一字一字地把内容读了一遍,逐渐恢复了理智,赌气似的一跺脚,忍不住嗔怪说:“唉,这个傻丫头,她和儿子来找我,还用问我行不行。我这天天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有这么一天!”

周彩芹没有想到,自己很快就收到了徐仁厚给自己的回复,他说:“我说过,我这里永远有你和儿子的位置。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是你们的后盾。”并详细介绍了乘车路线。另外,还在信封里塞了足够的路费。

周彩芹看着信哭了。小时候她总觉得上天对她不公,可是如今看来,老天真的给了她足够的眷顾。

周彩芹把徐仁厚的情况说与母亲,她想让母亲同自己一起去找徐仁厚。可是周母这一次却拒绝了。她对周彩芹说:“你走吧。妈这些年对不起你,也没脸见仁厚。你爸葬在这儿,你哥这些年也不知是死是活,我就留下来陪着你爸吧!”

“妈,仁厚他不是小心眼儿的人”周彩芹后来又试图劝说了几次,但每次刚一开口,周母便打断了她,她说:“难得,徐仁厚这么些年还想着你,你若是真心孝顺,就带着万军去跟徐仁厚好好过日子,就别逼着我这个老婆子豁上老脸去仁厚那里讨生活了。”

周母和徐仁厚的隔阂由来已久,这还要从徐仁厚和周彩芹相识时候说起。

周彩芹的哥哥周财运常年游手好闲,周彩芹十六岁的时候,周财运赌博遭遇对方出老千,一下子输了很多钱。周彩芹家那时的条件虽说比大部分人宽裕一些,可也经不起周财运三天两头地折腾,很快也就被掏干了家底。那次,债主又带着几个地痞上门讨债。周母实在没钱,又不想变卖家产,可是债主不饶,威胁说如不给钱就要剁掉周财运的一只手,周母绝望之际,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如出水芙蓉般的女儿。

周母背着周父和周彩芹,私下里与债主签了女儿的卖身契。

在一个明媚的下午,周父在山里还没有回来,周彩芹端着在河边刚洗完的衣服到家中,屁股还没坐稳,就看到院子里闯进来了几个张牙舞爪的混混,见了她之后,二话不说,上来就要抓人。

周彩芹被突如其来的景象吓蒙了,还不待她反应过来,只感觉下身一软,眼前的世界就翻了个过,一个男人将她扛到肩头便往外走。

“娘!救命啊!”周彩芹用力捶打着那个人的后背,两脚奋力踢踹着,怎奈她一个弱女子,终究敌不过几个老爷们的力量。慌乱中,她看到她的母亲独自躲在院子的角落里,关注着正在发生的一切,却丝毫没有想要阻止的意思。

徐仁厚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立马意识到这几个人是在强抢民女。

徐仁厚到底是练过家子的,再加上身材本身就比较壮实,一番打斗之后,硬生生把周彩芹坏人手中救了下来。一切都是提前说好了的,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追债人这下不乐意了。他们把周彩芹的卖身契扔在徐仁厚面前道:“你他丫的少管闲事,她妈已经把她卖了!”

周彩芹如同受到当头一棒,她弯腰拾起地上的那张纸,看了看上面鲜红的手印,又转头望向缩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母亲,瞬间明白了事情的缘由——母亲为了替哥哥还钱,竟然将自己卖与债主。周彩芹不禁恨从中来,心灰意冷,赌气将契约撕了个稀巴烂,大吼道:“我跟他们没关系,你们的钱该找谁要找谁要!”

债主一看也急了,他都已经与下家签好了协议,带走周彩芹就要去卖了换钱,如此一来,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可是,他们也看出来徐仁厚不是个善茬,不敢再贸然动手,于是就装模作样地跟徐仁厚开始讲道理:“大兄弟,我们也是受害者,她哥欠我们钱,她妈把她卖给我们抵债,这我们也是按着正常手续来的。你不让我们把她带走,那欠我们的钱又怎么办啊!”随即,他们又冲周彩芹的母亲喊道:“老太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事儿你看着办,这钱要是还不了,明天我们就来收房子!”

徐仁厚看着周彩芹楚楚可怜的目光,知道这是一个苦命的姑娘。他瞥了一眼周母,开口询问说:“他哥欠了你们多少钱?”

“多少钱?哼,这个数儿!”

徐仁厚绕着周彩芹家院墙打量了一番,然后对领头的混混说道:“行,两个月以后你过来拿钱。”

徐仁厚从容不迫的态度和胸有成竹的话语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半晌,债主将信将疑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给你写借条。”

周财运欠的赌债本来就是这些人使阴招赚来的,实际上根本够不上那么多钱,他们也只是想以此为由多敲诈一点罢了,如今,却有人愿意如数奉还,倒不是一件赔本生意。只不过,真正签字画押的时候,那群人依然不肯死心,又开始找麻烦了。他们指着周彩芹对徐仁厚说:“我们抓了她是要卖掉的,买家那边可等不了两个月,这可是还要赔给人家一大笔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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