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五个人，我和重阳，胡启南，还有宁培平和宁培春。

宁培春说既然是来接我们的，就得要接到了才行，可我看他笑得比我还开心，总觉得这两个人纯粹也只是想蹭一下胡启南的机票。

机票是十一点四十五，从贡嘎国际机场出来的时候是下午两三点，一落地我就感觉恍惚了一下，呼吸有点憋屈，“还好吗？”重阳问。

我适应了一下，也没有什么特别难受的，很快就不再异常，“没事的。”

宁培平去附近取车，其他人在原地等他。

由于正是七月之中，算是来藏旅游的大好天气，从机场一出来，就能看到辽阔高天悬于云上，棱角苍山连于远方这样一副场景，看了两眼就好像胸中吐出一口浊气来，神智都清爽了一些。

有风吹在身上，连衣角都能带动，胡启南上来拍了拍我身上的背包，“注意防晒。”

背包是胡启南统一提供的一些必备物品，我生怕一打开就看到里面有什么登山镐，冷光弹，手电筒，行军粮，洛阳铲之类的，好在这次里面只有几件厚薄衣物和一些防晒防风的东西。

“带这么多衣服干嘛？”我顺口一问。

“昼夜温差大。”胡启南拿出手机看了看，随口答道。

我和重阳把抗辐射防晒的东西关他什么往脸上脖子上抹一堆，然后戴上帽子墨镜，背景音乐都起来了。

这时候宁培平也取了车过来，一辆不知道开了多少年的五菱宏光，外面的壳子跟涂鸦墙似的，画得五颜六色，特别显眼，老远就看到了。

我们拉开后座门坐上去，我调侃道:“行啊，想不到还是个搞艺术的。”

宁培平仍旧是那幅表情，“买的二手，到手的时候车身上就有很多划痕了，春子平时喜欢画些东西，就让他给我涂成这样了。”

春子就是宁培春嘛，这两兄弟关系应该不错，不过性格却截然不同，一者陈静内敛，一者活跃跳脱。

宁培春在一边插嘴道:“反正是做导游，那些来咱这边旅游的，就喜欢这个调调呢。”

我深以为然，“的确，很有辨识度。”

一路平坦，水泥路泊油路都是崭新的，我顶着窗户外面的云天远山，感觉没过多久，车就拐进一个小镇上停下来了。

“到了。”宁培平说。

“甲竹林镇欢迎您。”宁培春说。

“你的酒馆在这里吗？”

宁培平一边关着门一边点点头，“老族长亲自来这边接你们了。”

这道让我对这个素未谋面，也不甚了解的青藏宁家老族长产生了一些好感。

所谓小酒馆就真的是一个小酒馆，而且并不在甲竹林镇的中心，而是在镇子外面的旷野边上，但凡进镇子就得要从唯一一条交通要道经过。

酒馆外面立着一个巨大的风马旗架子。风马旗是藏族独特的祈福方式，各种形状颜色布条旗帜被有秩序地固定在视野开阔的户外，在大地与苍穹之间飘荡摇曳，构成了一种连地接天的境界。在雪区各山河路口寺庙民舍等处都可见到。

我盯着那一片随风飘荡的风马旗看了看，顾棠应该就是在这里出发的，宁培平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也是在盯着风马旗看，不知道那时候的他是在想一些什么。

小酒馆开着门，里面坐了几桌客人，看装扮就知道是一些游客，见我们几个人进来都是面带善意看着我们，在西藏这样宁静旷远的环境下，来这里的人都会变得随和很多。

有一个穿着藏袍的老头子，在我们进门的第一瞬间，就坐在桌子后面，眯着眼睛打量我们。这种眯着眼睛的神态并没有威胁的感觉，反而只让人觉得亲切。

“那就是老族长了。”

宁培平带我们走过去，宁培春笑着和那老头子说:“老爷子，酒好喝吗？”

那老头子眯着眼睛笑了，露出嘴里寥寥几颗来，他虽然身穿藏袍，光看外表已经跟个藏民差不多了，但是开口还是纯粹的普通话，“好喝是好喝哦，就是不能喝多了。”

着老族长虽说老态龙钟，但也算是耳聪目明，声音洪亮。

他说完又笑着转回头看着我们，视线主要就是停留在我身上，“这几位就是北京来的客人了噢？”他站起身来，宁培平和宁培春坐在一边，都没有要扶的意思，我装模作样伸了伸手要扶，老族长摆摆手，“宁川精神不错哦，来西藏还习惯吧？”

“刚刚下飞机，现在人还是飘飘然呢。”

老头子哈哈笑了笑，“身体还是不错的，我们这边还是有一些人第一次来的时候受不了呢。”

他拉着我的手来坐在他左手边，又招呼重阳和胡启南也坐过去，四个人正好一人坐一边，我在看宁培平和宁培春两个人，都在一边玩手机。

看得出来，在青藏宁家之中，早已经没有那些严肃辈分之类的的东西了，当然这也是和眼前这个老头子随和的气质分不开的。

老头子眯着眼睛看了看我们，说:“这几天我算了很久，辈分实在是太混乱了，要是有你们那边的族谱还要好一些，不过我听说宁汗青并没有入族谱，所以现在并不知道你们究竟是南洋中哪一支分出来的？”

我点点头，“我们算是被剥离出来的一支，因而就没有入族谱。”

老头子叹了口气，抓着我的手说，“我算过了，我年纪虽然大，但应该和你是同辈。”

我诚恳道:“我们现在都不论辈分了，再怎么说，我也应该叫你一声爷爷才是的。”

老头子颇为感慨地点点头，随之又摇头，“你爷爷是宁汗青，当不得你一声爷爷，叫伯伯吧，四伯。”

“四伯。”

“哎，好。”

四伯松开我的手，“这次让那几个小的接你们来西藏，当然是有事情的。”

我点头，“这个是自然。”

“一来，算是看看族中后辈，人老了，总是想着身后年轻人的。”

我点头。

四伯继续说，“二来，虽说不要你认祖归宗，但是祖宗排位还是要去看一看，拜一拜的。”

我出言道:“这也是应有之意。”

“三来……”四伯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我，“也还是有一些事情要嘱咐你。”

我倒是没有多大的意外，对这方面早有猜测。这个四伯年纪很大，却对外界的信息知道不少，而且还能守住宁家宗祠，还能勉强培养了八个长生计划的接班人，无论如何说，都不能把此人看作是一个普通老头子的。

况且还有一个吸引我关注的点，就是宁培平等人在陈述的过程中，其实并没有透露有关这位老族长，我的这个四伯的详细信息的，比如早点经历，比如为什么要这么坚守在这里。

要么是宁培平他们有意保留，要么就是连他们几个都不清楚。所以我对这个老族长能够说出一二三点来，是并不意外的。

“小春啊，去外面买点吃的来，等几位客人吃饱了，再去宗祠看看。”四伯突然对宁培春说。

宁培春原本在玩手机，听到吩咐很快哎了一声，找宁培平讨了车钥匙出门买吃的了。

吃了一顿颇具藏地风格的下午饭，酥油茶是，青稞面条什么的。

吃完就又上车去青藏宁家的宗祠那边，宗祠在贡嘎县城里面，第一栋兼具汉藏风格的破旧建筑。虽说破旧不堪，但也得是高门大户才能修建出来的东西，可见当年宁家修建这栋宗祠的时候，族中还是紧密连接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