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平庸

《无法平庸》

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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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我驾着刘飞的车在公路上疾驰。

随手打开音响,王菲的《人间》款款响起。

“风雨过后不一定有美好的天空

不是天晴就会有彩虹

所以你一脸无辜不代表你懵懂

不是所有感情都会有始有终

孤独尽头不一定惶恐

可生命总免不了最初的一阵痛……”

有些经典总是能极度契合地抓住倾听者的心绪,仿佛这歌就是专门为你而作,词中所言,谆谆善诱,旋律在轻淡间恰到好处地为你的心情拭去尘埃,让你找到空间重回安宁。

我不得不去反思刚才对吕明所发的脾气,重新去聚焦那样的情绪到底是基于什么样的立场。

如果吕明根本就不把那五百元发给我,起码不是当场就发,是不是这事就不存在?是不是那广场上发生的事,只是我顺其自然地收获的一次关于才情的喝彩?

其实那又算得上是什么样的才情?起码,无论是刘飞还是吕明,还有孙蕊,都默契地不去提及我只是一个在广场上唱歌的。

毫无疑问,我和吕明的社会角色在任何一个正常人的目光里,都带着不堪。

无论我租的房子在哪里,无论吕明如何悉心维护自身形象,我们都只是卖唱的,一经坦承,林云不会对我或吕明成为她的客户心存一丝一毫的期待,李婷对孙蕊听过我唱歌也不会有值得联想的神秘感。

在这个角度上,我是真的把头埋到了沙里,闭着眼睛听春风过境。

相比之下,吕明却真实地游走在这模糊的边界,收获了别人的尊重也挣到了钱,两不耽误。

我呢,我的激动到底算什么?我是不是太把登台献唱这件事太当回事,我是不是真的以为上去唱了一首自己心仪的歌并取得了共情效果很了不得?

共情?它真的存在吗?台下掺有刻意安排的听众,台上是渴求热烈场面的乐手和主持人,所谓的热烈有多少是共情?恐怕更精准的认知应该是有人还算不难听地唱了一首歌,迎合了大家的一起起哄的心态需求吧!

那么,我是真的在怪吕明事先不和我明说?如果他说了,我会怎么样,我能表现得更好?还是我根本就不愿上丢人现眼?

既然你都可以云找一处广场唱歌,给人场地费,坦然收取别人的赏钱,凭什么有人出钱让你适逢其时燃一燃气氛,反倒就丢人现眼了?

你的自尊心也太畸型了!吕明的声音似乎还在我的耳朵里乱蹿。

“所以你一脸无辜不代表你懵懂!”

我在吕明跟前装什么无辜,装什么清高?

不,也许我的装不仅于此!

我的装在于我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广场歌手,我只是以广场歌手这个身份做为自己来这城市疗伤的方式,做为逃脱自我的一个出口。

说到底,我只是一个LOSER,我眼睁睁地看着自以为可以相守的女孩成为别人的尤物,然后来这里找个地方唱歌。

我的歌其实是唱给自己听,到广场上去唱让别人也听纯属一种自我交待——即证明自己还算坚强,没有脆弱到躲开这个世界。

这些日子里,我渐渐找到了自己的安静,找到了苟且自洽方式,这种方式承担生存成本,也不想像明日路途。

我其实是这现实世界里的一个悬空的人,我脚不踏地,我不为房租担忧,不担心入不敷出,所谓的才情其实是我的所有虚伪的外衣,现在这件算不上多亮丽的衣裳被亲海广场上那些过目即忘的人们随手点赞了,我却以为有多了不得。

换句话说,我其实是在自我麻醉,并且大这种麻醉被错认为真实时,吕明却以世俗的方式轻轻一击,而它倾间消失。

我的愤怒,我向吕明倾泄的激愤,其实源于此!

“但愿你的眼睛只看得到笑容

但愿你流下每一滴泪都让人感动

但愿你以后每一个梦不会一场空……”

这都人世间多好的祝愿啊,然而我的眼睛在看什么?

我看到的都是阳光底下无处无在的虚妄吗?

只怕虚妄的仅是我一个人而已!

孙蕊和李婷,大二学生,老天垂爱,给了她们姣好的面容和身材,她们懂得优势利用,去客串车模赚外快。不管那些投向她们的目光有着哪些羞于言表的颜色和猜度,但她们真实地在付出自己的辛苦,真实地为自己的生活收获贴补;

哪怕林云,她的甜腻甚至略有轻浮的举止,都有着生活的真实,她需要把车卖出去,这是她的工作她的生计,所有她可能给予客人的联想或畅想都只是没有发生的虚妄,主观上她只是真实地选择了有利于把车卖出去的方式,她同样在运用自己可能的优势;

回省自身,我在这人间的真实到底是什么?

时至今日,那个女孩还能算真实吗?她已经无可挽回地离我而去,换个角度看,她最终让我所知道的不堪,难道不是一种出于坚实目的的真实选择?

什么叫情伤,什么叫她给我的伤害?凭什么人家要容缺抱憾地去成全你的感情?

日升日落,昼夜更替,四时轮回,光阴老去,这才在所有人在这人间最为终极的真实吧。或者,它们是每个人来人世一遭某时某地真实与虚妄的度量衡。

我的时光也一样,一直在流逝,所有已经无法延续的曾经,虽然真实地存在过,但此刻已归虚妄,而我却仍然以此为自洽,妄图自欺欺人,那就别怪有人有事正如撞个正着,撞个稀烂。

此时此刻,我的真实应该受人所托,也尽人之事。按刘飞的安排,我可以四点半去接刘君,也可以让托儿所老师先把刘君接回去,直到八点如果刘飞还不能了结公事,我再去托儿所接他。

如果在这两个时间点我都不给刘飞电话或信息,那就默认为我四点半直接去接刘君。

这是一种直实的信任。

虚妄的是,曾几何时,那个女孩也和我一起畅想过生儿育女的日常。

在那些畅想中,我终归会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或者是某个自由职业,比如,像现在这样把自己的事写出来给大家看。

而她,会有自己的事业追求。

我们会有自己的宝宝,我们会轮流、或者一起接送宝宝放学,陪伴TA成长。

“反正,我们有房子住,我们不求大富大贵,只需要小康和平安,我们不必有太高的生活奢望,我们都有一台可以代步的车,一年中能随便去某个地方旅游一番,无论远近,只为看看世界,这就已经足够。”她说道。

是的,我曾经以为这就是我的未来,但后来发现,这样的未来不是她的。她其实期待更为斑澜的未来,而那样的未来,我不可能提供。

原来,她和我说过的畅想,都只是出于对我未来的预测,她其实是在告诉我,我最多也就那样,不会有什么惊喜。

好吧,一切的关于她的曾经都已经虚妄,而我,真实地要去接孩子放学。

别人的孩子。

胡思乱想间,和吕明的不快悄然地变得不足轻重了,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自我解构、自我解脱,这或许是我这段日子以来学会的最大的本事。

“天上人间

如果真值得歌颂

也是因为有你才会变得闹哄哄……”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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