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丁香的目光在向我脸上扫，其实我也在目不转睛地看她。必须承认，她很美。她的这种美，不以形取胜，而以神动人。

她不是那种精雕细琢的五官，甚至，那五官只能算上等，却达不到出挑——我甚至觉得那五官还不如我，但她的双眸间，眉宇间，她那挺立的身姿，她的气息，却有着很明晰的压制力，那是一种活力、一种动感……或者还有那么一份野性。

总之，她的美于我而言，有距离感，更有异域感，我拿不准是与生俱来还是后天雕琢，总而言之，她的美不细腻又并非粗犷，把她的五官一件一件拿下来，并不那么出众，却不甘人后，它们合在一起就刚刚好……

你说它们不经雕琢，却却明明用了心，在她的神态间，哪怕现在看着我的眼神透着冷漠，但五官的细微处依我让人心里焕发生机；你会说这不是夜色当中吗，怎么能看得那么细，但其实就是那么细，就如同在芸芸人海里，无论早中晚，你总是能敏感地看到你想看到的。

丁香的话问出了口，人也停了下来。那个男的很识趣地，自己先去启动车子了。

在我看来，如果丁香是因为他而甩了卓清，似乎也合理。卓清虽说体院出身，但气质显得纤弱，倒是那男的高大魁梧能震场，丁香这样的女孩，该那样的才能HOLD住。

我从突然被卓揽拥的紧张中很快松驰下来，带着示威的意味含笑对着丁香的漠然。

我已经明白卓清的意思，他把我搂住，就是要给丁香看的，我当然不能输他的阵。

这是太多影视剧的桥段。

接下来，卓清应该潇洒地说：没错，这是我女朋友。

莫名地，我有点期待听到这句话，我觉得这样桥段才完整，我心里甚至感到了快乐，说不上是帮了人，还是演着戏，又或者……我的确很多年没有被男人这么搂过了。

我的心跳其实还是跳得比正常时候快些，我甚至不愿乱动脖子，怕丁香看出来有诈。

我听到了卓清清晰的气息。

然后，他始终没有说出那句话。

然后，丁香眼睑一垂，人也走了，那个魁梧男贴心地下来给她开车门，然后，普拉多在一声咆哮中，往远处蹿了，很快就看不见。

卓清依然擞着我，甚至比刚才更紧，我的肩头已经被完全地摁在他的胸膛上，他的气息就在我的脸上。

我似乎感到他有些发僵，手有些颤。

我可以肯定，他一直没有看丁香离去的方，他的目光，依然在丁香刚才驻足的自己的跟前，仿佛她还没走，仿佛他在跟她对视。

我奋力挣开他的手，心里有点愠怒。

但我看着他那个样子，又觉得可怜。

我想，换了谁，这样的邂逅和重逢都不好受。

“喂！喂——”

我唤着他。

他听到我。

他总算从心绪的沼泽中出来，人虚晃了一下，自然地往后一小步，靠在栅栏上。

“不好意思啊，刘飞。”

听着他对我表达歉意，我反倒觉得别扭。我冲他笑笑，也算是抚慰。

“哎呀，刚才发生了什么？”

朱丹和孙蕊不知几时已经到我们跟前，朱丹一脸戏谑地冲我咋呼，目光瞬间在我和卓清之间跑了几个来回。

卓清显得很不自在，但毕竟在女生跟前，他还是不失体面，他顾左右而言其它。

“你们看到了什么？这里风景的确是好。”

“我看到了夜色撩人，郎情妾意啊。”

朱丹似乎来劲了。

郎情妾意？我脸上一红，想纠下她。这时孙蕊偎到我身边来，贴着我耳朵问道：

“飞姐，刚才那女的，是谁啊？”

小女生的身上有种任何工业品都调不出来的香味，不浓不淡，清爽而自在。

什么时候开始，她可以和我这般亲近了？

从特聘她和她同学当车模，到今天，我们其实没见几次面，何况在车展上，她一直懂事是保留着雇员对雇主的礼貌和距离。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她与我昔日的孽缘沾亲带故。

现在，我知道了，她也知道了，但我和她的确还心照不宣。所以，她现在一下了偎过来，其实是有点唐突的。

然而，唐突吗？我的内心明显地没有这样的不适，我闻着她的体香，感受着她身体的弱小，还觉得挺舒服。

多少年了，经常这样偎着我的人，是刘君。

刘君没来这人世之前，董倩倒是偶尔会有这样的亲昵举动……

总而言之，我必需承认，我决定暂且享用孙蕊的依偎，无论她这是小女生的习惯，还是出于“亲戚”般的亲近。

“你猜，那是谁？”

我和孙蕊声音很小，等于了说悄悄话。当然了，感谢这夜色，孙蕊不会发现我朱丹的一句“郎情妾意”烫红了我的脸。

小妮子捶了我一拳：“我们都看到他抱你了。”

她声音很小，就像一个孩子在向大人告密。很明显，她目光如炽地看明白了那个搂抱只是逢场作戏，她更关心的是我们刚才登的是什么场。

卓清面对朱丹的发问，本身尬聊一番，敷衍了之，无奈朱丹偏偏步步紧迫，“郎情妾意”虽是玩笑，却也是故意摊牌。

他望了我一眼，然后又直勾勾地看朱丹，似笑非笑地说：“我今天兽性大发，见了谁都想抱抱，你也过来一点，让我抱抱？！”

朱丹张大了嘴巴，像过电一般地，朝我和孙蕊眨眼睛，以缓解尴尬。

我不知道朱丹和卓清有什么样的交情，但却知道从距离感上去体会，朱丹和卓清的朋友吕明关系不一般。无论如何，卓清这个玩笑话说得失了本份，何况，他脸上有唳气，看着还挺认真挺吓人。

朱丹只能先自助：“清哥，那我可不敢，我怕有人打我，哈哈。”

孙蕊机灵，插嘴道：“清哥，你想抱丹姐啊，我也想抱，但丹姐不让啊，我估计她是给明哥留着呢。”

孙蕊成功地逗乐了我，也让朱丹有了从跟卓清尬聊中转场的机会，她隔着我，对孙蕊挥起了粉拳。这也让我前所未有地，和她的脸有了最近的距离。

这姑娘，有着和丁香差不多的身高，但实在纤瘦了点，长发底下的那张脸，离得近了，还真让人怜爱，想亲一口。

卓清知道自己说错话，不再言语。

我们三个女生不再管他，有意无意地离他远了一点点，不招惹他。

这也算是我们仨首次正儿八经地亲热到一块。因为郑庭，我和她们俩都算有点关系，这关系，孙蕊是知道了，朱丹知不知道，不详。

但从这一天的接触下来，我也奇怪，似乎她堂姐正在经历的事对她没有什么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