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归找了许久，大有继续找下去的意思，死士却不能陪着她在这里继续找下去，沈云归还给了他其他任务，时间差不多时，沈云归便让他离开，自己一人留在这里找人。

发现那张熟悉的脸时，沈云归一时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该害怕。

秦砚之整张脸上都是血，亏得沈云归不肯放过一个，仔仔细细地辨认出了他的脸。

她好不容易找到的人，看见他躺在死人堆里，翻开他身上两具尸体才看见他。

他就在她面前，仍旧不知生死，沈云归一瞬间有些手足无措。

她蹲下身子去碰他的手，只觉得他一双沾满鲜血的手冰凉，他的脸就在面前，沈云归却犹豫着不敢去探他的鼻息。

她脑子里闪过几种可能，却不敢去细想任何一种的结局，好在沈云归俯下身子要将他拉起的时候，看了见他微微起伏的胸膛。

秦砚之其实感受得到身边有人。

从沈云归他们开始翻开尸体开始，他就已经感受到有人到来。

他以为又是上曲来检查死人堆还有没有活口的士兵。

他在这里躲掉了两次上曲对他的搜寻，逃过了几次上曲士兵的补刀。

只是这次他着实没有力气了。

他身上哪哪儿都疼，浑身都是粘稠的血液，夏日的热气一熏，更让人难受。

他将自己藏在死人底下，想着发现不了是好事，被发现了也是他的命了，他如今伤势加重，一旦被人发现，已然没有能耐与上曲士兵打斗。

感受到有人触碰他的指尖时，秦砚之的脑子只闪过一句“被发现了。”

他甚至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昏昏沉沉地沉默着预备接受自己的死亡。

他这几日想过很多事，他无父无母，死了倒也不可惜，只是他害了阿软，愧对沈家。

早知道他今日会死在这里，他当日无论如何也要去勤政殿拒了这桩婚的。

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他心悦阿软，可是真要论起来，他并未为阿软做过什么。

他口口声声说的爱她，如今回想起来，除了这所谓的人尽皆知的爱意，他并未再为阿软做过什么，她嫁给他，似乎一点好处都没得到。

真正与她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先他一步陪在阿软身边的是秦颂，护国寺遇刺之时，护在她身旁的是徐年和十一，连她被绑架，也有人比他先找到她。

他甚至都没带她赏过一次月。

他受了沈家这么多恩，临了了，却害了他们最宝贝的女儿。

他什么都晚了一步，或许那些说书人吹嘘的并不对，他并非阿软的良配，所以才叫他奢想多年，一朝得偿所愿，便被上天迫不及待地收了回去。

又或许是他杀得人太多了。

俞王所言不虚。

有些影响，是刻在了骨子里的。

那些快要被淡忘的，还在俞王府时的记忆破土而出。

他一边惧怕着杀人时徒增暴虐的自己，一边不得不用对方的鲜血来抚平心底的不安，以至于杀红眼时，近乎没了理智，才落入上曲的圈套。

这样也好。

秦砚之释怀地想，若是没有遇见阿软，他早就该死在一片泥泞里了，如今正好，他便是死，也不要被鲜血变成第二个俞王。

直到他被人拉住，紧接着被人背了起来。

秦砚之的眼睫不可置信地颤了颤，缓缓睁开双眼。

视线逐渐清明，他微微偏头，只看见沈云归有些冷硬的侧脸。

“！”

秦砚之的呼吸一窒，脑子的昏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与恍惚。

“是——”

死前的幻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