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许又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下来。
那她现在可是一点借口都没有了。但她仍然不敢低下头去，只能忍着自己的不适抬头和李海世对视。
“这一次月末考核，如果我看不到你有什么进步的话，你就像刚刚那个练习生一样滚吧。”
霍许又生气地瞪了李海世一眼，深吸一口气，鞠躬道：“谢谢社长。”
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霍许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冷汗打湿，眼泪断了线地往下掉。沈戚从前面悄悄地挪到霍许旁边，搂住霍许的腰轻轻地拍着安慰霍许：“你刚刚已经做得很好了，没事的。”
“我以为自己会走的。”她上个月的月末考核才刚刚在被淘汰的边缘走了一遭，这回又被推到了悬崖边上。
沈戚没说话，只是继续轻轻拍着她，从那一下一下带有节奏感的拍打中传递给霍许一丝安慰。沈戚就是有那种魔力，用一个简简单单的小动作把霍许从焦虑的悬崖上一把拽回来。
霍许当然不会知道，每一个刚来的练习生都曾经经历过刚刚那样来自于李海世的训斥，沈戚自然也不意外。
只是事到如今，仍然有大部分的练习生被蒙在鼓里。沈戚一开始自然也是因为李海世的训斥而瑟瑟发抖，但后来她就发现了，李海世这样的训斥并不是真的代表这个练习生有多差，而只是为了去测试这个练习生。
成为一个艺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漂亮的脸蛋，姣好的身材，过强的业务能力，以及足够干净的背景？的确是，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在当今如此发达的科技下，脸蛋不好看可以整容，身材不好看可以管理，业务能力差花点时间可以提升，背景不干净用钱也都能压下去，但唯独不能用人为手段改变的是一个人的眼神。偶像的眼神必须要有灵性的，要能说话的，要坚定的，这样才能在无数镜头前面依然镇定自若。
所以李海世会通过训斥的方式把练习生扔到一个毫无安全感的环境里去，只为了看到她们被各种负面情绪包围时露出的最纯粹的眼神。
是以沈戚刚刚虽然也担心霍许，但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李海世身上。霍许置身其中自然不知道李海世在霍许转过头的时候露出的赞许，但这一切都被局外人沈戚尽收眼底。
霍许完美地通过了老板的第一关，这足以让她以后练习生的道路好走太多。
只是不只是沈戚，还有很多资历足够老的练习生也知道这一点，但她们永远都不会告诉那些练习生。毕竟是竞争关系，告诉自己的后辈如何去应付老板无疑是在给自己下绊子，久而久之这也就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虽然霍许挨骂，但是丁可卿却大受赞赏。练习生在刚来的第一年里是进步最快的，显然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面丁可卿的进步让李海世满意，于是丁可卿也就得到了李海世毫不吝啬的夸奖。
霍许摸不准李海世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前一秒还可以对自己凶神恶煞，下一秒又像是个和蔼的大哥哥一样对丁可卿笑眯眯的。
……
不知道是不是霍许的错觉，自从今天李海世进来之后，沈戚的情绪一直就不高。
凌晨的时间里，走在人不算多的大街上，往常的沈戚就算是再累也会和霍许开开玩笑，可今天却一言不发。她花了太多的时间在一个人思考上，霍许尽可能忍着自己不要去打扰沈戚的思路，但她最后还是受不了。
“沈戚姐。”霍许发出声音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
“嗯？”沈戚被霍许的声音突然吓醒，看向霍许时一片茫然。
“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呀，怎么了？”沈戚露出了最完美的表情管理的微笑，只有霍许知道沈戚这个看似无懈可击的来自于职业病一般的笑容有多假。
不忍心点破，霍许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你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说。”
“真没事儿。”沈戚看向霍许的目光里透着明显的不信任，那眼神仿佛在说着“有事儿也不会和你说，你也解决不了”。
霍许停下脚步来，站在沈戚的身后气急败坏地喊道：“沈戚！”
年下少有直呼沈戚大名的时候，沈戚惊诧地回过头来。
“你能不能别老把我当小孩子？”霍许就不明白了，她也十八岁了，在这里她是和沈戚最亲近的人，沈戚有什么可顾虑的，非得把所有的事儿自己扛。
沈戚的表情有些怪异：“我没……”话刚说出口却又被霍许打断。
“你也可以依赖我的，也没必要什么事儿都自己扛着……”人哪有那么多难言之隐，非得装出一副自己多么悲惨的样子？
“别闹了，霍许……”沈戚回过头向霍许走过去。街上人少，但也不是没有人，霍许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引得为数不多的路人侧目。
就这样年下还好意思说别把她当孩子？不是孩子又怎么会做出这么不成熟的事来？
“我没闹。”霍许正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却被沈戚一把搂进怀里。
“乖，别闹了，我们赶快回去吧。”
霍许怔住了，她听到了沈戚声音里的哽咽和颤抖。
姐姐哭了。
那声音仿佛是在乞求她。
沈戚当然也希望有个人可以倾诉，可是她不行。她知道霍许没办法理解她的难处，七年的时间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跨越的。
以霍许的经验，她当然看不出今天晚上李海世那个架势就是在选新女团，她也看不出成年人之间的权衡，但是沈戚知道，就算她能看出来也只能骗自己，不能给自己希望，不能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练习生这条路，霍许是可以追着沈戚走的，霍许只要眼睛里看着沈戚就可以勇往直前，但沈戚不行。
沈戚是蒙着眼走的，她不能被路上的任何风景吸引，不能为任何一个人驻足，不能被任何事情扰了心神。就算现在李海世已经把要选新女团的事明晃晃地摆在她面前，她也只能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因为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就连李海世也不能左右，谁知道今天才开始的新女团的策划，明天又会因为怎样的事情夭折。
这些事情，现在的霍许是没办法理解的，所以沈戚只能往自己的肚子里咽。谁也没办法解开沈戚的心结，除非有一天她真的站在出道的舞台上。
那天的沈戚到最后也没有真的向霍许敞开心扉，霍许咬着牙把自己的不甘心藏起来，那种无力感她现在没办法解决，只能等待着有一天她可以长大。
自从李海世回来之后，隔三差五地总是要来练习室探班，探班也就少不了有人挨骂。霍许有了那天挨骂的后遗症，现在看到李海世就腿抖，远远看到李海世就恨不得扭头就跑。
年纪小的少不了抱怨一番，偶尔霍许也跟着发发牢骚，但最后却只能得来年上的劝，或者说是开脱：“其实老板人很好的，他是真的为练习生们着想，骂练习生不也是为了可以让大家成长吗？”
霍许自然是理解不了的，不过只是督促而已，什么方式不行，非得用骂的吗？但是她也知道沈戚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基于她多年的经验的，霍许说不过，只能悄悄地翻白眼，忍耐再忍耐。
李海世似乎格外关注霍许，听说了霍许是因为唱歌进的公司，出现在霍许的声乐课上的频率远高于舞蹈课。
沈戚说得也有道理，李海世虽然骂人的方法不可取，但的确是有点东西的。声乐课上教了霍许不少好的发声练习的方法，技巧上也帮着霍许有所提升。只是在李海世的督促下霍许练习的格外刻苦，每天下了课甚至还要在晚上加一两个小时的自主练习时间。
可能还是因为发声部位找不准，霍许又太着急着唱好而练习过度，没两天嗓子发了炎，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居然严重到失了声。
李海世看着霍许张着嘴却说不出来话的样子皱起了眉头。霍许条件反射般地往后缩了缩，毕竟这是闯了大祸，影响了练习，霍许生怕再挨骂。
谁知道李海世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破天荒的态度好：“怎么练成这样？欲速则不达，你先休息三天，声乐课先停一停，等你嗓子好了再上课。”说罢又让声乐老师给霍许了一点治嗓子的药，霍许喜大普奔地放了假。
就如那天沈戚猜测的一样，李海世回公司仅仅不到一周的时间，就已经有风言风语流传开来。
大家谁也不知道是谁先起得头，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谣言几乎已经人尽皆知。
霍许平时跟着沈戚，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跳自己的舞。沈戚不是个嘴碎的人，自然就导致了霍许的消息滞后性，以至于这天吃早饭被丁可卿问起时，霍许在大家震惊的眼神中摇摇头以示自己并不知道什么谣传。
“好吧，那我再给你说一遍。”丁可卿无奈地道，显然已经不知道给多少人讲过了。
霍许饶有兴趣地点点头，嗓子痛到嘴里的沙拉嚼了半天也咽不下去，霍许拿起沈戚递过来的保温杯里的泡开的药水往下灌，药的味道十分诡异，难喝得霍许呲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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