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这已经是霍许第四次听到沈戚发出这样不太舒适的深呼吸了。
“沈戚姐？”她试探着轻声问道。
“嗯。”耳边传来了沈戚似喟叹一般的回应，虚虚浮浮像是飘在空气中的一片羽毛，让霍许心底也如被羽毛拂过一般微微发着痒。
她果然没有睡着。
霍许扭过头去，看着沈戚因为一路睡不好觉困倦不已的脸。姐姐因为要坐长途飞机没有化妆，此时眼下青黑很重，尤其在她那张白皙的脸上更为明显。
“睡不着的话要不要吃点东西？”霍许提议道，看向前面已经慢慢推过来的餐车，远处还能听到喧嚷与塑料包装的声响，“前面有人在送饭。”她看得出沈戚正在犹豫着，继续劝说着，“或者多少喝一点水。”
飞机要坐十七个小时，沈戚就算平时减肥也不能在这种关头饿肚子，她本就身体弱，再这样长途跋涉地消耗绝对撑不住的。
“好。”沈戚睁开眼，在座位上挪了挪身子，过久时间的坐姿让她的腰控得很不舒服。
飞机上发的晚饭是三明治，面包夹着酸黄瓜涂着蛋黄酱，霍许咬下去的第一口就和沈戚相视苦笑。
“吃吧，都咬过了，别浪费。”
吃罢，两个人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儿电影，沈戚又犯起瞌睡来。
“姐姐，”霍许小心翼翼地将两个人之间的扶手立起来，把垫在腰后面的枕头拿起来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在沈戚疑惑的眼神中伸手搂上她的肩膀，“靠这里睡。”
“你这样不累吗？”沈戚用手扶着枕头。
“不累，”霍许笑眯眯的，“你枕着那边，我靠着这边，咱们一起睡。”
“好。”
……
下了飞机正好是当地的早上八点，她们几乎是一刻不停地被保姆车拉着去了拍摄场，先是个人出道的预告片与预告照，每人一个场景，第一个是刘熙。
那是一个巨大的录影棚，雾岛雫进去时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她在此之前没有出过外务，这还是她第一回进这样正式的录影棚。
“现在是加一时区早上九点半，然后我们在……”金禹彬看向旁边的丁可卿，收到来自丁可卿眼神的警告，“哦，一个巨大的录影棚里，带你们去看看。”
镜头中的景象移步换影，绕过一块挂起来的巨大幕布后面就是全然另一副模样。
这是一个貌似巨大图书馆的地方，圆形的一个大厅周围是满满的书架与漂亮的书籍外包装，书脊上面写的是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希腊语和拉丁语，正中央摆着一架漂亮的深棕色三角钢琴，还有天文学用到的看起来相当高级的望远镜，钢架搭出的地球仪与太阳系模型缓慢转动。漂亮的皮质沙发被埋在堆叠的书籍后面，上面端端正正地坐着刘熙，她正被造型师摆弄着。
“哇——”金禹彬在运动相机后面发出感叹，“好漂亮啊，刘熙姐。”
刘熙的一头长发被烫成了漂亮的大波浪，脸上架着略显厚重的圆框眼镜，一身高贵的灯芯绒深棕色西装，里面是卡其色的衬衫与黑色系成蝴蝶结的绸制丝带，脚上踩着漂漂亮亮的牛皮鞋，抱着一本书还颇有一副老学究的模样。
“要开拍了，别过去捣乱。”小紫菜在旁边提醒着，摄像机后面的两个人往后退出了镜头外。
先是摄影师端着大炮过去了：“先拍照片，坐好，翻开书来一张正面照……腿稍微斜一点，对，侧着脸作凝望远方状，好的，然后一张近景……”闪光灯伴随着大炮的咔嚓咔嚓的声响噼里啪啦地闪着。 m..coma
霍许在等候室等得累了，拉上沈戚一起出来凑热闹。彼时刘熙正一步一步地顺着□□往上爬，旁边是站在吊台上的摄影师。刘熙坐到□□的顶端，手里拿着一本书从书架上半抽不抽，扭头看向摄像头。
光是刘熙一个人的拍摄就一直折腾到大中午，为了错峰，霍许这一批人和造型师与化妆师们先去吃了午饭。
便利店的速食番茄肉酱意面总比飞机上的酸黄瓜蛋黄酱三明治好吃得多，且起码是热乎的。沈戚一边吃着一边抬起眼来偷看旁边认真吃饭的小朋友。
小朋友吃饭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用叉子卷好了一口吃进去，腮帮子跟着稍稍鼓起来一些像只小仓鼠。她垂着眼闭着嘴咀嚼着，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做多余的动作，就像是机械性的习惯一样数着嚼了几十下之后才咽下去，然后叉子卷着又吃一口。
好乖好乖，想摸脑袋。
沈戚正在这里偷笑着，小朋友就像是突然察觉到了她的眼神或者是她微微颤动的肩膀，抬起头向她这边看过来，沈戚连忙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吃面。
“霍许，该去准备化妆了。”小紫菜过来提醒道。
“好的。”霍许低下头将最后一点面收拾了——这个时候才看出来一点狼吞虎咽的劲儿来——吃完把饭盒盖子扣好，起身在沈戚的胳膊上点了点，看到沈戚点点头后才离开。
霍许化完妆时，正好摄影师的午休时间结束。郑姐和导演商量着，将每一个环节都安排得紧紧凑凑，几乎不浪费一点时间。
“嗯……现在是当地时间下午两点钟。”摄像机又到了沈戚的手上，“我们刚刚吃过午饭，吃得很饱。即将要开始拍摄的是亲爱的霍许小朋友，我们一起去看看她。”
小小的显示屏中是沈戚一张略显疲惫的脸，背后的场景跟着沈戚的脚步变换，隐约可以看到刚刚刘熙拍摄的那个图书馆场景已经被一点一点拆掉了——事实上那些望远镜啊钢琴啊都是模型，书柜上一排排的书籍也都不过是包了书皮的泡沫板。
沈戚的目光越过摄像机，寻找着霍许的身影。
霍许是十一点多被叫走的，到现在已经快要过去了三个小时，沈戚估摸着应该已经开拍了才对。可拍摄的场地极大，沈戚硬是带着摄像机找了足足十多分钟才看到一个貌似霍许的人。
“好像找到了。”沈戚对着摄像机轻笑了一声，将镜头转过去冲着面前的那个人，迈步的一刹那又有些迟疑。
她觉得这是霍许，又好像不是霍许。
不一样。虽然沈戚对于那个背影及其熟悉，身高也几乎与霍许完全相同，可是怎么看都不一样。霍许头发的长度应该才刚刚过了肩膀，面前这个人的长发已经及腰。穿着一身黑色银灰条纹的西装，身上挂着装饰用的银质铁链，脚上是高跟皮质尖头黑靴，被垫肩垫高一些的肩膀看起来比霍许平时那一副窄而瘦的模样要挺拔宽阔太多，腰间被白色皮质腰带紧紧收束，形成一条令人看了都要忍不住咽口水的优美曲线。
沈戚越看越觉得像是霍许，忍不住开口呼唤一声：“霍许？”
“嗯？”前面背对着她正在整理腰带的霍许闻声回过头来，沈戚被那一瞬间的回眸深深震撼到。
没错，震撼到。像是她心里一片荒凉旷野中发生了一场山崩地裂的地震，像是脑海里长久绷紧的那根弦被大刀阔斧地斩断，像是她如平静海面般的世界在这一刻被掀起滔天巨浪呼啸着要吞噬一切。她被这一刻的霍许震撼到。
墨黑长发随着扭头动作飘起时露出了其中的几绺紫色挑染的假发片，化上了妖冶妆容的脸绷出一副傲视万物的威严，她转过身时衣服上的金属挂件随着她后撤一步的动作撞击出清脆声响，可最重要的是她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在暗夜中闪着如火般耀眼炫目光芒让人不敢直视的黄金瞳。
贵气逼人。那一刻的霍许不仅被沈戚手上的摄像机记录下来，更是被镌刻在沈戚的脑海深处。那种似乎天生高于一切的傲气难以用言语形容，她看向四周的每一个眼神都只能用“睥睨”这个词来描述。她就像是一个与生俱来的王，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要深深匍匐在她脚下，将她视为此生信仰。
“沈戚姐。”霍许倒是没想到沈戚会来找她。眼睛上涂了一层又一层的眼影眼线睫毛膏，脸上也是一层又一层的水乳霜粉，让霍许感到很不适应，面部表情僵硬得像是被倒了模，笑都笑不出来。
沈戚似乎被她的模样吓到了，走过来的时候一直看着她，呆愣愣的颇有些木头人的架势，好像每一个关节每一块肌肉都不再灵光一般。
霍许勉强挑起嘴角：“现在我的这个模样是不是很不正常？我刚刚也觉得奇怪。”
凑近了才发现霍许脚下踩着的这双靴子要更高了一些，沈戚不得不仰起头来看着她。年上从未出现过这么失态的场面，只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大脑仿佛都宕机了。无广告网am~w~w.
“沈戚姐？”霍许又是一声轻而慢的呼唤，终于把沈戚的灵魂拽回来。
“你很好看。”沈戚这才想起自己的手上有着摄像头的存在，连忙把相机举高了让霍许的脸入镜，透过镜头对观众们说道，“大家，真的好美啊是不是？穿得有点像是……中世纪的那种贵族伯爵。”
似乎隔着这一个摄影机可以让她不对劲的状态缓解些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