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我

《看着我》

第 202 章 第2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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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许赶着末班车洗了澡。

宿舍在早上她们出发前的兵荒马乱的基础上再填一层深夜洗漱的狼藉。隔壁房间里三个小孩的吵闹声一如既往,刘熙和李万娜停留在客厅里讲着前言不搭后语的笑话,小紫菜一边无奈叹气一边将她们胡乱踢在房门口的鞋子摆成一排。停留在地垫上的红色帆布鞋上沾着潮冷的雪泥。

“只有药油,这里的药店不卖膏药贴。”霍许爬上床打开塑料袋拿出里面的药瓶,湿漉漉的膝盖在洁白的床单上一步一个水坑印,脚趾留下的足迹都颗颗分明。

“所以呢?”沈戚懒洋洋地靠在床头,询问着翻过身去,双手交叉拎着衣摆,“要我脱吗?”

小朋友不经逗,四个字就足以让霍许闹个大红脸。

“也不用,就把睡衣撩起来一点就行。”霍许手足无措地抠着瓶盖下面的一圈封边,剪去指甲的手指怎么也撬不起来封边顶端。塑料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打出缓慢节奏。

“那就来吧。”沈戚爬过去,侧着脸躺在枕头上,肩膀放松。

霍许回来的这一事实让她前所未有地感觉到安心。她知道现在霍许的目光就在她身上,她听到霍许的呼吸,她闻到霍许终于打开了的药瓶中药油刺鼻的苦味。

现在的霍许只有她。

这奇异的满足感。

霍许将手心里的药油搓热,苦味一缕缕像蠕虫一样往她鼻孔里钻。她被这味道呛得连连咳嗽。

“呛着了?”沈戚支起身子回头询问。

“嗯,没事。”霍许吸吸鼻子,“不好闻吧?”

“还好,”又趴下去,“起码比膏药好,我才不想明天顶着一身臭烘烘的膏药味去录节目。”

手掌贴到沈戚腰间的皮肤上。

“嘶——”

“疼?”

“烫。”

霍许努力找寻着适中的力道按摩着。

“现在还可以吗?痛了告诉我。”

“不痛。”

霍许侧过头去。窗帘没拉。外面的雪小了。

“所以你……”沈戚突然出声,把她的注意力拽回来,“你一下午不理我就是因为刚刚的那些?”

药味总是很浓。霍许的鼻子适应了嗓子还是适应不了,低低地咳嗽几声,手下的动作有所停顿。

“一部分吧,也不全是。”小朋友的话语闷闷的。

沈戚压着自己想笑的冲动:“那另一部分呢?是因为什么?梦?”

她完全没给霍许时间用来搪塞,话赶着话就全猜中了。一想到梦霍许就不知所措,梦里的那些场景和沈戚现在的模样在眼前重叠,吓得霍许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所以她只能默认。

沈戚裸露出来的那一截腰因为药油而发着诡异的黄绿色,被她用手揉得滚烫,皮肤亮晶晶的。刹那间所有的感官都变了味道,她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手更烫还是沈戚的皮肤更烫,眼睛不自觉地补充那些埋在衣服下面的部分,鼻子也去捕捉浓烈的药味之下那不易被察觉的身体乳甜香,沈戚的呼吸轻轻浅浅。

“你梦到什么了?”沈戚追问着。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霍许的呼吸变得好沉重。

她手上的力道变大了,缓慢,让沈戚不由得发出一声痛呼:“啊。”

这一声把霍许正要离家出走的理智拽回家门里。

“对不起。”霍许凝神,专注按摩,搪塞刚刚的问题,“那个梦我忘了,真的。”

小朋友一定不知道她真的很藏不住事。

但沈戚闷着头没再说话。

霍许的目光在面前窗帘的褶皱处放空,层层叠叠,上面的花纹连接不上。

沈戚没有拉窗帘。这很反常,因为在平时沈戚都是回了房间第一时间就把窗帘拉上的。霍许隐约意识到这种反常代表着什么,但她想不明白。

“雪停了么?”

猫的低语。

“什么?”

沈戚提高一些音量:“外面的雪停了么?”

她们怎么总是能想到一块去。 m..coma

“停了。”

如果是平时这样的时刻霍许一定会有很多的心理活动,她也想要动动脑子去捕捉更多的线索分析更多表象背后自己没看到的事情。可她困,困得脑子都转不动了。

“上次你也是大半夜突然跑出去。”于是沈戚把那些她没看到的故事都告诉她,“上次下暴雨,你突然就跑出去了,我就坐在窗边看着……看着外面好大的雨。”后面的话似乎不言而喻——“刚刚我也在窗边看着。”

“担心我吗?”霍许心底有些小得意。

“担心你。”

“我当时——”霍许觉得这话是平时她说不出口的,可困意让她失了些分寸感,“我当时还想着,如果你看到我那样……会不会因为感动而有一点喜欢我。”

“我感动。但不是因为感动。”

沈戚说了句她听不懂的哑谜,像个高深的文字游戏。

霍许回以疑惑的轻哼。

“我说,我喜欢你,不是因为感动。”声音被捂在枕头里,随着霍许推动腰部的动作时明时暗,“至少不只是因为感动。”

被淋得透湿的短发,白净的小脸滚落水珠,咧开的嘴,露出的牙,眯起的眼睛。

红得耀眼的玫瑰。

那不是感动,那是心动。

如果喜欢能说得清道得明原因,那么人就能从根源得到理智的结果。正是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喜欢,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让自己不再喜欢,所以喜欢就一直稀里糊涂的,被情感奴役着去做违背理智意愿的傻事。爱情是傻子的游戏,我们都是被洗脑的愚人。

“我在外面的时候一直想着你。”霍许听到隔壁三个小孩打闹的声音小了,小紫菜关掉了客厅的灯,门缝下只剩黑色,她把声音放轻,困得只能说出含糊的字眼,“我会感觉到我在付出,我在为了你做一些事,我会幻想自己就像个大英雄一样,虽然做的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这么说好不要脸的感觉啊,哈哈……”

沈戚没有回话。

“我真的好别扭。我没有要和你生气的意思,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不会处理的时候就只想着逃跑……然后你又不理我,你不理我的话我就更别扭了……”

呼吸悠长。

“对不起,我以后不那样了。”

一动不动。

“你睡着了吗?”

寂静无声。

掌心里的皮肤热腾腾的。她似乎习惯了药油的苦味,倒也不觉得刺鼻,甚至都闻不到了。该睡觉了。她把沈戚的衣摆拉下来,拽过被子给她盖上。拉窗帘。关灯。她在突如其来的漆黑里抓瞎,摸索着一小步一小步挪动,直到脚趾顶到床板但没有被磕痛。她爬上了床。

一张被子。让霍许有着小雀跃。

只是很可惜。

霍许面对着沈戚侧躺着。沈戚趴着入睡,可她不敢掰着沈戚的肩膀让她翻过来睡。睡眠时间是她们最珍贵的宝物,每一次醒来都像是一场酷刑,她不敢叫醒沈戚。

她仍然不甘心。

瞳孔扩张,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她看着那些影子里的模糊轮廓一点点浮现——顶灯,柜子,梳妆台……

“沈戚。”这是一个她怎么嚼都能尝到散不去的馥郁的名字,“我好喜欢你。”

我好喜欢你。就连坏情绪的诞生都是因为喜欢你。

一个不明原由的抽象动词,成了无数行为的因,通往模糊未来的果。

她在尚未拉开帘幕的漆黑舞台上,对着默然沉睡着的唯一观众,念着自己的即兴独白。

“我说了在你睡着之前给你买药回来,就真的信守承诺了。我是不是很棒?你可以表扬我吗?我想要你……”她在吞口水,明知道昏睡的观众并没有在关注她拙劣的独角戏,可她还是紧张,“亲亲我。”

期待是被木炭掩埋起来的火星,明知道即将熄灭,却还抓着最后一口氧气让自己成焰。

和沈戚预料的一样。霍许的确累坏了,几乎是沾着枕头就要睡着了。

睡着的观众不会听到你那过分紧张的念白,你那眼前的幕帘遮住了所有的影子。

放映机,座椅,过道,荧光标……

顶灯,柜子,梳妆台……

时间是沙漏里的沙,颗粒状地流逝着。

高挺的鼻梁,支棱的耳廓,薄软的嘴唇……

嗯?

她为什么会看到这样的景象?

当舞台剧演员拉开帘幕,在一片漆黑中,看到观众睁开眼。

好亮,像街灯,像星星,像拨开木炭重获新生的火苗,像她的期待。

黑暗里的影子,她的轮廓。

不设防的瞳孔一再张大。让更多的光涌进来,涌进来,涌进来。

让我看清她的模样。

她的眼眶,她的睫毛,她的瞳仁甚至是那灰色的瞳线。

她的确睡着了。她睡着了,但她仍然听得到呼唤声。闲置的电报机仍然准时接收到来自匹配者的信号。我会为你醒过来,只要你说,我就听得到。

沈戚的唇贴上来。

你在邀功,那我便褒奖。

做了好事的一只勇敢的大狗狗,扬着脸讨要骨头。

霍许安心地笑了。

你看,她最宠你了。她什么都会给你。

只要你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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