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炮们早已在远处的壕沟之外准备就位，甚至在新的一波战斗来袭前，已经有几支队伍经过这样炮火轰炸的洗礼。

透过瞄准器，看清那七张脸。

不要放过沈戚，不要放过刘熙……不要放过每一个成员。

今天的太阳不同。在Fantasis下车的那一刻，它毫不吝啬地慷慨眷顾了每一个人。

鲜艳的橘红像一团火，从遥远的山脚升起，沿着它的辉煌轨迹，闪耀着让每个人都不能忽视的光。

也许有些人不知道这太阳的意义，也许又有人知道。

在那样的橘红的光下，成员们一个个钻出来。摄像机不遗余力地捕捉。被兜起来扣在头上的巨大帽子，两个人皱起鼻子的相视一笑，高高伸出的手，嘴里吐出的听不清的字眼，脸上张扬的笑容，对比着站成一排的拘谨。

没人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

现在知道了。

“一位候补？”化妆间里传来惊呼。金禹彬的声音永远充满戏剧性，把节目效果拉得满满的。

坐在旁边等着的丁可卿也不再把目光停留在镜头前，而是看着站在门口的小紫菜。镜头反过来看着她，把这一刻的所有惊愕与堂皇记录清晰。

“哦，从第二周就开始算成绩了是么？”刘熙说出了在寂静中的第一句理智的话。

霍许不可抑制自己回想起上周第一次走上打歌节目舞台的时候，脑海中一瞬间晃过当时的场景。鲜花、彩纸与泡泡机，机器们轰隆隆地齐鸣，人们的欢呼与掌声，道贺，鞠躬，以及很多很多。她最清晰的只有那一刻自己的心情——她羡慕。

现在机会落到自己眼前。

那一刻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胜负欲，霍许似乎想到了什么可能性，并如相信墨菲定律般地无条件笃定它，激动使她的血液奔流心脏颤抖。她问道：“那个前辈呢？”

大家似乎都知道她说的是哪个人，有人回答霍许：“他的打歌期已经结束了。”

“那么快吗？”霍许记得《Wolf》的那首歌不过才发行了一周多。

“毕竟只有单曲，像前辈那样的级别已经不需要参加那么多打歌来提高知名度了，他来打歌的目的无非花些钱为粉丝、自己与那首曲子留下些值得铭记的舞台而已。并且前辈马上就要入伍了，公司着急着给他安排更多演唱会之类的出演机会——那当然比参加打歌舞台更有意义。”

于是一桶冷水迎头泼下。

像前辈那样的级别。

留下值得铭记的舞台。

演唱会当然比打歌舞台更有意义。

霍许不知所措地用力捏着指尖，指甲嵌进皮与肉里，留下一道不血腥的浅痕。

“所以一会儿我们是要去录点什么吗？一位公约？”沈戚问。

“对，大家都准备一下，化好妆之后就立刻去把衣服换上，我们在上午九点的时候要去301号房间录一位公约的预告视频。”

“OK，各位，我们都不要浪费时间了，金禹彬你们三个也别玩了，先去把衣服换上吧。”刘熙立刻组织，化妆间里的气氛立刻紧凑忙碌起来。

霍许和沈戚都是第一批结束化妆的，两个人换好衣服之后便没了事做。谈了恋爱之后便对玩小团综的摄像头没了兴趣，况且在镜头前面总是要顾及些不能被大众注意到的方方面面，所以她们更喜欢歪在沙发上聊天，或者并没有在聊天。

哪怕只是浪费时间虚度光阴，像现在这样——沈戚捏着霍许的手反反复复地端详。指尖圆钝的手指甲，软软的指腹，骨骼细小的关节，青筋明显的手背，与掌纹分明的手心……沈戚认认真真地盯着，仿佛能从里面读出霍许的一辈子。

“在干什么？看手相吗？”霍许被沈戚指尖的摩挲弄得心痒痒，连带着半条手臂都发麻，软得使不上力气。

“嗯，在看手相。”沈戚说得煞有介事。

“看出什么了？”

“看出……”她摸着掌心，在凑近后那些错综复杂的横线竖线曲线在眼前交叠，线与线之间框出无数小而不规则的多边形，纷纷杂杂像树上才刚刚开始冒新芽的枝杈，“看出你的生命线长而完整。证明你会健康长寿，衣食无忧。”

霍许低低地笑了一声。

“借你吉言。”

沈戚继续看事业线。一条长长的线中间有两道分叉，似乎拐走了，又似乎没有，像是两个小小的波折，说不清楚是什么。

“然后呢？”霍许见她还在继续研究，便追问道。

“没看懂。”沈戚嘟囔着，失去了兴趣。

她还是继续摸着霍许的手，大而暖和的手，能把她的手一整个包起来的手。

无聊，等待着其他人化妆的时间漫长。被没收了手机的她们像是回到了原始时代，除了与世界的信息脱节之外，更重要的是完全没有了消遣时间的工具。

这次轮到霍许观察沈戚的手了，虽然她完全看不懂。

“哪一条是爱情线啊？”霍许问道。

沈戚含着笑挑眉看她一眼，指了指自己的手掌：“这条。”

姐姐的掌纹如她这个人一样隽秀，细细的，干干净净的，颜色都是浅浅淡淡的。

霍许沿着那条线来回抚摸——她分不清上面的哪一道痕才足以代表人生中的一个变故，亦或者说，霍许希望沈戚的这一条线完完整整，从一而终。

所以忽视所有的沟沟坎坎。

不要让我离开，不要把我换成别人。

霍许摸着中间一小条看起来与其它细小波折不同的痕迹。这条线断了一小截，断了，然后又接上了。

她仍然读不懂，最后干脆放弃，专心致志地试图在指尖与沈戚建立起心电反应，又三心二意地想起旁别的事来。

“我们会拿一位吗？”

“不知道。”

“希望是一位。”

“我也希望。”

一段没有意义的废话。

沈戚过了一会儿说道：“其实能够成为一位候补就已经很好了，至少证明我们是第二。”

不会所有的团都一帆风顺的，大爆的红团要占据天时地利人和，那不是能够轻易完成的事情。或者说，那不是她们能决定的事。所以尽人事而听天命，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剩下的等命运给个交代。

小紫菜来招呼她们去301号房间录制。一行人列队穿过走廊，上了电梯。成为一位候补的感觉的确不一样，工作人员突然就认识她们的脸了。从出了门开始就一直有个摄像大哥端着设备跟着她们。

301号房间里架着至少三台设备，一位电视台的主持人迎接了她们。

“首先作为新人团体，出道第一次就拿到一位候补，恭喜你们！”

大家纷纷鞠躬，面对这样的祝贺有些不知所措。

“那么按照规矩，我们要进行一位公约。各位如果今天晚上拿了一位的话，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吗？”

“在舞台上比赛折返跑！”金禹彬兴奋地提议。

“你很沉，舞台会塌。”雾岛毫不留情地吐槽。

大家叽里呱啦地讨论半天，不知道最后怎么就敲定了一个诡异的公约。

啵啵接力。

这是谁提出来的啊？怎么就答应了？什么时候投的票？怎么就通过了？

霍许半天没反应过来，短暂的采访就在催场人员的提醒下迅速结束，大家火急火燎地往回走。

啵啵接力？啵啵谁？啵啵哪啊？

“霍许，想什么呢，要上台了。”小紫菜拍了拍霍许的后背。

“嗯？”霍许猛然回过神来，刚刚丢失的记忆瞬间回到脑海里，她想起来自己脚下的这条路正在通往舞台，“没想什么。”

要上舞台了，兴奋一点。

霍许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那是沉睡在自己体内的血液重新回温的热度，温度计的水银柱随着热度膨胀一路上涨填满玻璃管，属于舞台的人即将回到战场。

不会厌倦的。舞台会把最内向的人都逼出最强大的表现力。不论是任何人，只要在他享受过一次灯光、鲜花与掌声的追捧过后，他就一定会沉醉于此，像一种让人上瘾的剧毒，被关注的渴望会变本加厉。www.)

从我害怕被别人看到，到我希望别人能够看着我。

只看我。

保底是第二名，有可能会成为第一名。

所以这是强者的舞台。

这是我的舞台。

剩下的时间是焦虑。休息室里的气氛像是炭火烧烤。刘熙在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检查预录舞台，沈戚的眼神鹰般扫描每一个有可能的细小错误，李万娜的全身汗毛耸立鸡皮疙瘩密布，霍许一遍遍回想自己刚刚和声的音准是不是受到了其他人的影响，丁可卿的脚在臆想中被扭到而隐隐作痛，雾岛雫第四遍想起晚上回去打游戏要去某个峡谷探险然后第四次忘记自己是为了什么要去那个峡谷，金禹彬喝了不知道第几瓶水快要把膀胱憋炸掉。

紧张，紧张，今晚的舞台因为这一个所谓的“一位候补”的称呼而有了特殊的意义。

既然她们的目标是第一位，既然她们已经喊出了那没有什么意义的“有信心”的口号，就总得想办法实现才行。

实现就是要让这个舞台配得上“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