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乃在喂奶，她抬起头。

“神女大人，怎么了？”

宁宁下意识把剪刀藏在袖子里。朱乃笑得温柔，白发少女垂眼，这个时代的女人结婚很早，生小孩也很早。朱乃年龄不比她大多少，过早生育让她身体有点问题，老是动怒的话估计活不了太久，也就几年吧。

宁宁跪坐，双手交叠在膝上。

“等这个孩子大一点我就带他去打耳洞吧。在神女大人的庇佑下这孩子一定会好好成长的。“

也不知道诞下我的母亲是什么样的。

宁宁把剪刀刺入手臂，鲜血喷溅在和室上，黑色长发松垮系在背后的女人仍是笑着抱着头上带着疤痕的婴孩，视若无睹。只有那个婴孩在一瞬间看了她一眼，又面无表情。

剪刀刺向那个婴孩。

喷涌而出的不是血和尖叫。

是红

世界变得灰暗，朱乃，安神用的香炉，地板，木梁椽，走廊上的侍女，剪刀....一切都变成灰色的碎片，在风中消逝。

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时，因为样貌被认为是神女带回了继国家，朱乃的两个孩子长大了，叫继国缘一的那个孩子不会说话，我和严胜都很担心他。严胜会带他去玩，即使自己被父亲打的鼻青脸肿。继国缘一老是盯着我看，继国家主不喜欢他，但是因为朱乃也不会打他。把他安置在一个大小不过三叠的房间，这个孩子像是什么犯人一样被关了起来，不被允许除我以外的人来见他。他老是打严胜，他对严胜抱有深切厚望，最好的老师，上好的刀，礼仪，和歌，一股脑塞给他，要他样样精通，更要他成为未来的继国家主。

严胜是个好孩子，他不仅忍耐了下来，还拥有很出色的才能。同时好像把弟弟的不幸当作了自己的责任，即使脸肿的老高，他也会笑着带缘一去放风筝。这时我会跟着他们，继国缘一从不离开我，除非见到母亲，看到朱乃他会贴过去，如果我不走，他会站那不动。严胜为了他都这样了，所以我会跟着他们。然后偷偷地撒谎告诉继国家主，严胜在我这抄诵佛经，然后我会把我捏造的表纸给他。依靠这种神之名的谎言，他送给缘一一个自己做的笛子，还给了我一个。说是照顾缘一的谢礼。

更光滑，比缘一的要更细致，木刺更少。

缘一捧着笛子，没有说话也没有笑，但是我能感受到他很开心。他吹了首这里侍女都会哼出来的民谣，曲调呕哑嘲哳，我也吹了起来。

在很早时，我了解到朱乃是个虔诚的信徒，她讨厌争执，每天都在为争执能从世上消失而祈祷。或许这就是她为什么发怒时那么可怕吧。她平等的爱着两个孩子，但是因为家主对缘一的态度，她会更关心缘一。在两个孩子快五岁时，她信仰太阳神，认为从天上降落的我是太阳神的恩赐，来造福人间。拉着我站在供奉的太阳神龛前拜了又拜，我看着她对我跪拜，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我并不是什么神女，我只是个鬼。

朱乃制造了耳坠形的护身符，我把头发剪掉，粘了上去，护身符变得在太阳底下能发光。朱乃很高兴，把它别在缘一的耳洞上。希望能治愈缘一的耳朵，她告诉我，不能听到人的声音是件可悲的事，言语拥有力量，能震颤人的心。

继国缘一第一次说话时是在七岁那年，不知不觉已经七年，我一直呆在他身边。

\"兄长大人的梦想是成为这个国家最强的武士吗？\"

“我要，成为这个国家第二强的武士。”

我和他站在庭院的松木阴影中，看着严胜在那练习挥刀。我一惊，严胜更是呆立在那，木剑掉在地上，手上全是擦伤的血。

自那以后，缘一老是去看严胜和他的老师练习。好像真的想成为一名武士，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家主计划十岁时送他去寺庙成为和尚，朱乃也同意。而且，他还没有碰过木刀。教习老师开玩笑似的给了他一把竹袋刀。

他赢了。

严胜的才能很出色，但是他从没胜过那个家主大人的部下。松叶掉在地上时，那个老师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才四击。

一股浓浓的恶心感，后来我发现，不是我的感觉，是我感受到严胜的感觉。之后我给严胜的手上了药，但是没有用，就算手血淋淋的，他也会举起木刀不知疲倦地挥舞，练习。我尝试举起木刀挥舞，但是连严胜都能挥出的斩击我都无法使出。那个部下告诉家主这件事，缘一变成家主，严胜要去寺庙出家。而我，会跟随出家的孩子去寺庙。

朱乃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她本来就不是很健康。生育时又动了肝火，这些年一边和太阳神和我乞求争执能消失在世间一边和家主不断因两个孩子而争执。我来到她身边给她念佛经，她的脸白的像纸，我想叫两个孩子或家主来她拉住我的手，不住的哭泣。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神女大人，请你庇护那两个孩子吧。”

“特别是缘一，他是个好孩子。总是体贴的扶住我僵掉的左半身。”

“还有严胜，那些严苛的要求，他几乎每天都被打....\"

“丈夫，他可能不是个好父亲，但他第一次为人父，他其实并不讨厌缘一，对两个孩子他都有深厚的感情，只是这世间...表达感情就好像是示弱般。“

那你呢，朱乃？

你没有自己的愿望吗？

”我只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平安快乐的生活。“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我抓住那干枯瘦弱的手，看着七年前那慈祥美丽的少女枯悴的如同老妇，生命的火光在她眼里一闪一闪，像是在催促我。

爸爸妈妈

虽然已经忘了你们，但为什么

是不是

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会说一样的话？

”我答应你。”

我把脸埋在朱乃的掌心，不想看她逐渐凋零。

一直把世界置之于度外的我，第一次感到了悲伤。

再也没办法把这个世界当作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