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我住手！”陆观南开口喊了一声，士兵们立刻停下手，往旁边站好。

陆观南走上前去，蹲下身来将凌霄扶起，凌霄已经被打得脸上挂彩，身上的朝服也满是泥泞脚印，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陆观南粗略的检查了一下，确定凌霄没什么大碍之后，便扶着凌霄站了起来。随后，陆观南扫视了一圈动手的士兵们，训斥到:“你们当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军营，是你们可以滥用私刑的地方吗？刚才所有动手的士兵，罚军棍五十！”

说完之后，陆观南便扶着凌霄走进了营帐。

见着陆观南和凌霄进去，几个刚才动手的士兵立刻凑到了萧尘面前叫屈:“将军，这可不能怪我们啊！”

“就是啊！我们早就想揍这小子了，要不是看在少主的面子上，早在我们来北境的时候，我们就把他给打死了！刚才也是他不肯离开，主动惹事，我们实在是忍不住才动手的！”

“没错，这小子太欠揍了！都和他说了少主不见人，他还不管不顾的想要往里头闯，不打他打谁？”

萧尘有些无奈的捏了捏眉心，陆观南的事情，陆家军也都是知道的。想当初陆观南伤痕累累的回到云南，陆家军的士兵瞧见了，一个个的都快气疯了。他们一心尊敬的少主，居然被一个忘恩负义的小兔崽子伤成这样，当时如果不是萧尘盯得紧，只怕陆家军的士兵就要冲去京城痛打凌霄一顿，来为陆观南出气了！

当年没做成的事情，成了积压在心里的火气。如今，这积压已久的火气，终究是被点燃了！

放下手，萧尘看了一眼眼前的几个士兵，挥手赶人:“都给我滚下去领罚去！真要动手，不能背地里偷偷动手啊？被少主瞧见了，活该你们挨罚！去去去，都给我滚下去！”

萧尘都这么说了，几个士兵只能垂头丧气的下去领罚。不过，就算是领罚，他们心中还在盘算着，什么时候再把凌霄给打一顿！

营帐内。

陆观南把药箱给拿了出来，替凌霄上药。好好的一张俊脸，现在却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惨不忍睹。陆观南知道，陆家军的士兵还是收着力气的，要不然的话，就凭他们的力气，凌霄这会儿怕是不能好好的坐在这里了。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陆观南轻声说了一句，倒了一些药酒在纱布上，然后仔细的为凌霄上药。凌霄不说话也不动，只一双眼睛随着陆观南而动。

被一个人这样一动不动的盯着看，纵然是陆观南这样的心性也有些受不住。陆观南只能低下头去，先去处理凌霄手上的伤。凌霄的手上也都是伤口，伤口还沾染了一些泥沙，需要仔细处理才可以。

陆观南拿了干净的巾帕先将伤口上的泥沙一点一点的给擦干净了，然后再为伤口上药。突然，有水滴滴在了手背上，陆观南一愣，只见那水滴越来越多。她们在营帐里头，外头也没有下雨，这水滴是从哪儿来的？

陆观南抬起头来，凌霄就静静的坐在哪儿一动不动，泪水却不断的从眼睛里滴落。是了，那些滴落的不是什么水滴，而是凌霄的眼泪！

看到这一幕，陆观南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对，最后只能有些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如果是愤怒的质问，她还能从容面对一些。可是这默默的流泪，她是真的无力招架。

陆观南将手中的药放到一旁的桌上，主动开口:“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吗？哭什么？”

“大人。”凌霄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

“我如今已经不是什么大人了，你用不着这般称呼我。你……”

“大人！”陆观南话没说完，凌霄就跪在了陆观南的身前，抓住了陆观南的双手，嘴唇嚅嗫着打断了陆观南的话:“是你吗？你真的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你真的回来了，是吗？”

陆观南低着头看着凌霄，沉默片刻之后，轻轻点了点头:“是，是我，我回来了！”

“大人，对不起，对不起！”凌霄抓着陆观南的手，诚恳的认错道歉，泪流满面:“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忘恩负义，是我愚蠢，是我是我都是我！这一切的错，都是我犯下的。大人，你打我吧，你罚我吧，不管你怎么做，我都甘愿领受。”说到最后，凌霄已经是泣不成声。

若是有其他人瞧见凌霄这模样，一定会很是惊讶，这还是那个冷漠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内阁首辅吗？这哭的，比个要不到糖果的孩子还要可怜一些！

听着凌霄的话，陆观南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凌霄，你用不着向我道歉的，因为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什么？”凌霄抬着头，呆呆的望着陆观南。

陆观南抬起手，轻轻的擦拭掉凌霄眼角的泪水，温声开口:“你说你对不起我，是因为你觉得你设计了我很多事情，伤害到了我。可是细想想，我也并不是那么无辜的。我早就知道你认错了人，报错了仇，我明明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告诉你的，可是我没有！

为什么没有呢？是因为从我知道事情真相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决定要在何时的机会，报复你！是，你是伤害了我，可严格说起来，这些伤害有一半是我的责任，是我自己导致的。而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等你知道真相的时候，能让你更加痛苦。我这个人向来心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恨。

所以啊，凌霄，你看，你设计伤害了我，我也设计伤害了你；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我们两个扯平了！”

“大人，你真的，不怪我也不恨我了吗？”凌霄呆呆的，又追问了一句。

“说不怪不恨是不可能的，我是人，一个普普通通拥有七情六欲的人，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我不可能一点计较都没有。可是后来我在云南养病的时候，我想了很多很多，其实我们两个之间，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你是抱着目的来到我的身边的，而那个时候，我又是把你当成了一个慰藉，才把你留在了身边。所以从一开始，我们对彼此就是不纯粹的。这样不纯粹的两个人，又怎么可能好好的相处呢？

知道你背叛了我，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情，我是真的怪你、恨你！可是我不能否认的是，你陪在我身边的那些日子里，带给了我很多很多的快乐。

凌霄，我已经想清楚了，也放下了。怪也好、恨也罢，那些事情都是苏煜从前那个陆观南的，而那个陆观南，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有了新的生活，那些事情对我来说，都已经是烟消云散的前尘旧事了。我已经放下了，我希望你也可以放下，不要再执着从前了。”陆观南的声音很温柔，嘴角的笑意也很温柔。

凌霄看着眼前的陆观南，恍惚有种错觉，就好像他们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陆府的院子里。他就这样坐在陆观南的身前，听着陆观南和他说话。那时候的陆观南，也是这样温柔的。

从前，陆观南的温柔都是属于他的！可是，他亲手毁了这一切。

现在，陆观南仍旧温柔从容，可是他知道，陆观南的温柔从容里带着疏离，在陆观南的新生活中，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