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龙阕

《双龙阕》

第11章 揉草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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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竹璃居女主人郑玉雪美臂轻扬,手中长刀划着弧光抛向一尘,她自己则提剑自顾翩然起舞。

正在惶惑的一尘只得接了刀依言而行。和皇帝爷爷一样,他自幼偏爱使刀。师傅易阳真人修道前本也是一介刀客,因拜三真门下方才依教规改使剑。见大皇子喜刀所以授之,正好从前刀法有所传承。如此就难免别人奇怪师傅使剑而徒儿却使刀了。其实也就是大皇子殿下可以破例,若是换作他人,不但要入得三真道门而且必须使剑。

也许正是易阳所授多少有些三真的东西在,以至现在一尘与郑玉雪的刀剑共舞才会如此相融。

若说刀法有高峰峻岭之雄浑,剑术则显玉竹凌风之飒爽;

若刀如险瀑之泻崖,则剑似奇石之突起;

或若刀如狂风裹挟暴雨,剑又似电闪伴着雷鸣……

总之是珠联璧合畅快至极。

直至刀似清风徐徐,剑如明月流光时,舞罢,刀剑入鞘。

“公子所舞学自何人?其中似暗含一路刀法,与我这剑舞正好合璧,若能熟练,定将威力无穷!”

刀剑合璧,原来如此。

看来郑玉雪早有所悟,一尘遂将三真仙人一阕《把酒吟歌》从头详细道来。

于是竹璃居主人双眸微动,又有了一番推论。

“或许师祖有意将此刀法传授于你,只有精通音律,悟性极高之人才能参悟……想来他老人家早就想创新一套刀剑合璧的绝技。定是因吾师病逝方才搁置。”

她的推断有些道理,一尘便点头道:“既如此,倒是要好好钻研一番。”

于是二人相视一笑中各自心下免不了暗叹:此番相遇,冥冥中应有天意。

其实三真仙人并未新创什么刀剑合璧,姻缘之事有天作之合,武林绝学又何尝不可。

虽然是头一回相见,不便言语挑明,但尘、雪二人心中情愫的萌生自是不言而喻。接下来抚琴、品曲、吟诗、作对……更觉得情趣相投、相见恨晚。哪怕只能互为知己、知音也可谓此生之大幸。

说不清桃花佳酿在不知不觉中又饮了多少杯,人已沉醉,抬头看时,方觉时辰太晚。在一尘眼中,那轮明月似也不胜酒力般有些沉甸甸且已轮廓模糊,向周遭慵懒地散开一圈朦朦胧胧曼妙的光晕。

正欲起身告辞,方才想到田老,哪里还在,早已悄然回家。

原来老人家本就有撮合美意,才向郑玉雪荐了一尘。玉雪怕老人谬言,又问过丫环桃儿。听桃儿说确有此人,或是在外惹了什么是非来此避难。也无甚家当,在西垅住着间破茅屋,倒是弹得一手好琴……所以她才犹抱琵琶半遮面,待桃儿在外面先见了客人,再进来将他身形外貌如此这般描叙一番。

一脸喜色的桃儿竟说这个赵公子与小姐如何天造地设的般配,若能成,无疑是神仙眷侣羡煞仙人云云。见她拍手蹈足,眉目飞扬,玉雪不由心里暗自惊喜,恨不得立刻出去亲眼见识见识。又怕那人只是个皮囊货色,便先听他抚琴,如此而已。

“夜已深沉,公子若不嫌弃,不如便在此留宿吧!”

花容带俏,如桃蕾含苞欲绽还羞。漆目含情,似晓露微霑莹莹欲滴。竹璃居主人显然是醉了。

她这般娇媚倒是让丫环小桃想得多了。小姐身旁现无父无母,无兄无弟。今夜若要留宿初见男子,恐怕不妥。何况从未见她饮过如此多的酒。加上二人才是初见,便又是饮酒,又是吟诗,还像两只蝴蝶舞来舞去。如今已然是如此投缘,倘若留宿,还不知会生出何事来。再者今夜月圆,夜如白昼,这公子难不成还会认不得路吗?遂将小姐扶走,回头俏笑道:“小姐已醉,公子请自回吧!”

……

昏昏沉沉,晃晃悠悠,带着醉意的一尘倒是一路逍遥自在,信步而行不觉已至桃林,见那树影婆娑,却似玉雪含笑,斯人于是在桃林间大声吟唱:

明月兮!皎皎,

素颜兮!娇娆。

清影兮!吊吊,

魂去兮!琼瑶。

桃花美酒兮!饮玉露,

如梦如幻兮!美人笑。

何羡天宫兮!得知交。

桃花弄影兮!醉眼瞧,

揉草为席兮!

不……觉……晓……

哈哈……

吟着,唱着,笑着,终于倒在一棵桃树下昏昏睡去。

不知何时,他觉得鼻孔里奇痒无比,“啊切”一声惊醒。睁眼看时,一张天真无邪的稚脸正朝着自己咯咯大笑,“你怎么睡在这里?”

原是田老的孙儿。这孩子身体微胖,头上留着一撮福发,两只小眼滴溜转。一边亲昵地靠着一尘,一边用狗尾巴草拂着他的脸。

一尘这才发现,昨夜竟在野外桃树下睡了半宿,此时已是红日当空。真是千杯玉露焉知醉?满肚余情更不消。知己难得梦里笑,醒来犹抱一棵桃。但他还不想起来也没怎么理会那小儿,因为满脑子仍然尽是昨夜情境,正余味尚浓……不想却被草丛中传来“呱呱,呱呱……”的蛙声给打断。这哇鸣之声正出自耳畔的草丛,可谓哇鸣得意声声刺耳,不得时宜不说,且还没完没了,让人好不扫兴。

那孩子却似发现了宝贝一般。他将食指竖在嘴前“嘘”一声,示意一尘禁音。自己则蹑手蹑脚小心钻入草丛中,一会儿这小家伙便翻出一只绿袍白肚的青蛙,然后倒提着那小东西的一条腿呵呵怪笑道:“你昨夜肯定是被这只田鸡精给迷住了,才和它在这里睡了一宿。”

“真是该死,扰人好梦!”眯缝着双眼,一尘没好气地指着这只吓得早已不敢胡乱聒噪的小东西。而小孩则用食指敲着它的头,煞有介事地附和着骂道:“该死的田鸡精,扰人好梦,真是该死!”

“田鸡精……小田鸡,小田鸡那不是你吗?”

一时想到小田鸡乃是田老这个小孙子的外号,一尘乐了。先前因是宫中长大,并不熟乡人俚语,只知田老孙儿被人唤作小田鸡,并不知小田鸡就是俚语小青蛙。现在看看青蛙鼓胀的白肚皮,再看看小儿的肚皮。才明白这孩子为什么被唤作小田鸡了。一尘犹是越看越觉得有趣。

但见小孩手中青蛙无力地弹腿挣扎,怕它被弄死,忙道:“别胡说,这哪是什么田鸡精,可怜的青蛙,把它放了罢,它还能帮你家庄稼除虫呢?”

不知是不是受了伤,青蛙被放回地上后反倒不动了。于是小孩用手拍打着地面不停吼着,终于让这只所谓的田鸡精蹦跳着逃去。

看他犹是学那青蛙趴在地上,蹦着叫着自顾玩得开心,一尘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宫中的情形,那时他不是被迫习武练琴,就是读那些《礼记》,《春秋》、《尚书》、《资治通鉴》……哪曾像他这般无忧无虑呀!

不想也罢,这一想却没完没了。小时候和二弟、三弟,母后、父皇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又止不住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想昨日乃是中秋佳节,不知母后和父皇有没有在一起赏月,不知父皇的病是否好了些,还有二弟和三弟,希望他们不要兵戎相见……

若是皇宫这一大家子,都能像田家老小一样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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