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汉武帝恋爱的正确姿势

《和汉武帝恋爱的正确姿势》

第 51 章 过渡章节比较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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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阿娇反驳,她是真心留在宫里的,哪怕之前误会他,也没有真正想离开过。

她说得斩钉截铁,刘彻似笑非笑,“没有你望着宫墙出神,每回送臣属离开,一送送到宫门口,立在北门那条线前面,一步不踏上前,但总要下人提醒,你才能回神。”每当那时候,他便知道,终有一日,她会就那样跑了,离他而去。

阿娇呆了呆,再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她依然爱他,但兴许是见过世界的瑰丽多姿,上辈子一待十几年的后宫,又十几年的冷宫,这辈子变得这样艰难焦灼了。

刘彻轻叹,指腹摩挲着她耳侧的肌肤,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语气喟叹,“我放你出去,你有没有多喜欢我一点。”

阿娇紧紧搂着他,脸色通红,想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但离别在即,她不说浑话,不别扭了,脑袋埋在他胸膛里,紧紧抱着他,点了点头,又重重嗯了一声。

她可难得这么乖的时候,刘彻下颌搁在她发顶,压了又压,手臂渐渐收紧,眉目间溢出戾气,“出去可以,但你得时刻记得你的身份,不要见了什么男子,忘乎所以,再像上次和郅子安一样,与旁的男子纠缠不清,朕把你捉回来,锁到宫里,什么后果,你自己掂量。”

她哪里会看上旁的人啊,阿娇答应下来,在他怀里靠了一会儿,探出头去看看,见宁仪洛三他们离得远远的,背对着他们,便微踮起脚,在他下颌上亲了一下,唇上也亲了亲。

刘彻微微闭了闭眼,低头,亲遍了她一整张脸,将人压到马车壁上,吻了一通,语气难免带上了控诉,“大婚后,这是你第一次主动亲我——不止是大婚后,你从未主动过。”

“怎么可能!”阿娇喘气,耍赖不认,后头想想,自己忍不住笑起来,心里有点抱歉,又去主动吻他,“抱歉,阿彻,你知道,我活了很多世,难免少了点激情、热情。”

“我看你对大汉有激情,有热情得很。”刘彻说着,自己低笑了一声,“冯敬接了圣旨,严查私采深挖,他治军严格,采矿的事暂且不必担心,你先去九江,待匈奴人入长安,两朝关系明朗,再去雁门关不迟。”除了挂心她的安危,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并州、雁门关在北,她处理完九江的事,想往并州,雁门关去,势必路过长安,他已经盼着与她相见了。

阿娇想先去雁门关,毕竟性命攸关,但刘彻说的有道理,上回她,郅都,冯敬在雁门关截杀匈奴人,算是结了仇,匈奴此次来意不明,她身份放在这儿,某种程度上,算是刘彻的软肋,当真被匈奴人捉去,可就麻烦了。

阿娇点头应好,又有些纠结,别说太后,皇太后,阿母,就算是朝臣,也万万不可能允许一国之后在外晃荡的,刘彻肯定做了万全的准备,她猜是那个叫丽姝的婢女,他陆陆续续把她身边的人弄走,新来的婢女不那么熟悉她,也不会穿帮。

暗卫里面洛九原先跟她学习了易容术,这几年只怕更精进,丽姝要瞒过祖母舅母不成问题,只是每日枯坐椒房殿,确实很难受,“丽姝愿意吗?”

刘彻最不耐她这样万事挂心的脾性,含着她的唇吻,“她原是犯官之女,想为家人赎买奴籍,这样一笔买卖自然求之不得,再者她住在椒房殿,一应都是皇后的规制。”那婢子初初惊愕,后头虽是勉力镇定,眼里的欣喜却是藏不住的,刘彻眉宇间闪过一些郁色,天下女子都想做皇后,偏她不屑一顾,要到处奔波吃苦。

她的想法反而像男子,自有一片天地,当然不肯困居后宫了,刘彻懂她,又宁愿自己不懂,一国之君竟是要受这等相思之苦,简直滑稽。

刘彻手臂紧紧揽着人不放,低头看她,眉头蹙紧。

阿娇手臂挂去他脖颈上,拽得他头低下来,吻他眉心的褶皱,等抹平痕迹,才继续说,“现在大家都知道,皇后失宠了,阿母肯定不会甘休的,你会很麻烦。”

刘彻心情不虞,“不失宠,难道你还让她与我同住承明殿,让我每日去看她不成——她可是洛三的妻子,朕没有这样的癖好。”这女婢原本便是洛三相中的,刘彻索性将人赐给了洛三,人派去椒房殿当值前,已经让她与洛三拜过堂,过了礼,失宠后,母后和祖母那儿,碍于大长公主的面子,起先会劝几次,他不理会,慢慢也就淡了。

阿娇靠着他,没再说话,好一会儿听见远处洛小八状似不经意的咳嗽声,看看时间,才知道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不由脸热,直起脑袋来,握着他的手轻声说,“阿彻,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想做,也很忙,但该休息时还是得休息,不要仗着年轻,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你想想,要是能活到一百岁,能多好呀。”

晚年他已经改弦更张,休养生息,再给三十年,定然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阿娇看了看日头,“阿彻,我该出发了,你也快些回去,出来时间久了,有心人看见,要起疑了。”

刘彻握着她的手不放,目光灼灼,阿娇莞尔,又凑过去吻他,这回捧着他的脸,把他整张脸都亲过一遍,像平常他亲吻她时一样。

但总归是显得羞涩,刘彻拽着人,摔进马车里,亲得她眸光润湿,喘不上气来,克制着没有碰她,但掌心自她宽大的衣袖探进去,解了她中衣的扣结,背上的绳结,一扯,便将她最私密的贴身衣物给摘下来了。

阿娇以为是他是想要,却见他俊颜淡淡,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指仿佛拿着竹简一样,就那样四平八稳地把她的抹胸塞到怀里去了。

看着色气,想着更色气,阿娇脸红冒烟,伸手要去抢,“阿彻,别闹,还给我,你拿这个做什么。”

刘彻也觉荒唐,却也不打算还给她了,昨日她睡着时,他给她收拾些东西,瞧见她私密的小衣,便想昧下一件,终是太孟浪,拉不下脸面。

这会儿却是君子之风也不想要了,垂眸看着她一张红晕遍布的脸,淡淡道,“不知你何时舍得回来看我,留个念想,放在枕边,便也不算孤枕,不会难眠了。”

他说着,倒是心意涌动,也想留件自己的东西给她,好让她时刻记得自己是有夫君的人,上下看了一圈,没有可给的,只有袜子,“朕把龙袜赐给你。”

他当真要去脱袜子,阿娇嫌弃地推拒,推着推着自己笑起来,“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虽然你是皇帝,虽然你的袜子不臭,可是谁愿意抱着你的袜子睡啊,哈哈……”

刘彻便也笑起来,搂着她,鼻尖触碰着她的鼻尖,额头贴她,亲昵地蹭着。

阿娇也舍不得他,轻声说,“等到了九江,我每日想你一遍。”

刘彻唇角勾出弧度,又压下,神色淡淡的,“朕怎么知道你想没想。”

阿娇好笑,心里又很甜,“我把每日是天晴还是下雨,做了什么事,有什么趣闻,都写下来,抬头上就写,想阿彻的阿娇至,写满一箱子,派人送来长安给你看,好不好?”

刘彻唔了一声,“可。”

又道,“从今日起便写。”

阿娇忍俊不禁,也不与他争长短,笑着应下来。

两人就这么相拥着不说话了,外头洛三的咳嗽声越来越大,想来是朝中有臣子出宫求见,阿娇要起来,刘彻压着不放,“让他们等。”

阿娇虽然不舍,但还是挣扎着起来了,这样黏黏腻腻,混到傍晚,她估计就会被留一晚,耽搁一日,再者总不能当真叫大家一直等着。

阿娇坐起来,从箱笼里找了一件新的小衣来,话出口还是很脸红,“这个给你吧,那个要是脏了,你可以换这个放在枕边。”

她满面绯红,刘彻心神荡漾,几乎要反悔把这温香软玉留下。

阿娇被他眸光里的温度烫到,知道再不走两人是真要做出荒唐事来了,赶忙推他,直接把人推出了马车,自个眉开眼笑地朝他挥手。

刘彻站着不肯走,“你就这么着急着想分开。”

阿娇暖暖笑起来,“又不是不再见面了,我这样喜欢你,无论去了哪里,总是会回来你身边。”

刘彻听了甜言蜜语,又要上前抱她,负责牵马的洛小八远远瞧见,赶忙把车拉走了,再不走,错过宿头,主母就要在外过夜了。

刘彻扫了这多事的属下一眼,知道他是替阿娇着想,倒也没责问。

该叮嘱的,都叮嘱过了,没有什么需要再交代的,刘彻立在亭子里,看马车渐行渐远,心里不免空落,到夕阳西下,洛一劝回去,这才转身,问洛一什么事。

眼下他不折腾朝政,内宫,前朝,乐得看他成日窝在上林苑打猎。

洛一行礼答,“宗正大人、丞相、谏议大夫求见,谒令官把两位大人接到山庄侧厅候着了。”

刘彻大致猜到了什么事,按惯例皇帝一登基,便要择地修建皇陵,不算什么大事,但他素来不会让臣子多等,便也收拾心情过去了。

刘彻选好位置,让他们先去测量,绘图,几人却没有退下,反而行礼,欲言又止。

窦婴身为丞相,又是长辈,打头劝道,“陛下与皇后可是生了误会,可要早些开解才好,时日久了,佳偶也成怨偶了。”

御史大夫赵绾亦道,“皇后贤德,擅百工技艺,农桑上亦有建树,并州、江陵的百姓都很拥戴她,每年皇后捐资雁门关军需物资,戍边的士兵们回来,无不道感激,说能过暖冬,军中兄弟几年来少有被冻死的,多亏了皇后,陛下……”

毕竟是宫里的家事,几个臣子目光急切,话没有说得太直接,只是委婉含蓄地将皇后夸上天,表明汉庭的这位皇后,是皇后的不二人选,怠慢不得。

怠慢了,天下百姓有话要说,军中士兵,也有话想说。

哪怕早有皇后无嗣的传闻。

谏议大夫许清恨不得冲上来摇醒他了,“皇后遍开书舍,哪怕是不需要的公侯弟子,只要读书,都很尊敬皇后,陛下,您便是不喜,也不能这样待她啊……”

几人轮番上阵,话说了一箩筐,刘彻心中是有些意外的,宗正和太常底下有大长公主的人,被请来说项一点不意外,意外的是许清、窦婴几个,着急上火,便是真心认可阿娇了。

刘彻心中难免有些淡淡的骄傲,毕竟这是自己看上的女人,口里只说知道了,多谢爱卿们提醒,把人应付走了。

少华山庄空旷清净,刘彻回寝房,想起三日来两人亲密无间,缠绵恩爱,如今佳人已去,心绪难免低迷,他便也不进去了,叫洛三牵了马来,回长安城,入城弃马,自己逛起来。

上巳节沐休三日,今日是最后一日,林立的商肆里到处都是人,街面上贩夫走卒,吆喝声不断,刘彻走在其中,却依然不觉热闹。

今日原本便是男女相见,相会的日子,早有人小声议论了。

“好出众的人物,就是不知有无心上人了。”

男子着了一身锦衣文士服,长身玉立,青竹落拓,周身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清贵疏淡,叫人轻易不敢接近,只因对方出众的气质样貌,舍不得离去,便远远坠在后头,看他走到什么摊贩前,离着半丈远,小心地偷觑着。

也有胆子大,锦衣绣服的姑娘做中暑的模样要倒下去,或是丢个帕子,打些眉眼官司,洛三全接下了,笑眯眯问,“姑娘可是对在下有意。”

貌美的姑娘送他一对白眼,没好气地走了。

洛三抱剑笑,看向前面珠钗首饰、玉器泥人、都拿起来看一看,其实什么也没看入眼,反而扫了一袖子灰的自家主上,心里叹气,上巳节差不多能算是少年少女相会相亲的日子,这满街姹紫嫣红,哪一样能入得主上眼呢。

刘彻从街头逛到街尾,没什么想买的,也没逛出什么意趣,进盐粮店,问了价格,布庄里转一圈出来,心中有个大致,出来时,天色却还尚早。

洛三上前请示,“主上,该用膳了,回去用膳罢。”

刘彻抄着手,抬脚进了一家食肆,“吃了再回。”

能在长安大街边盘下一栋小楼开食肆,生意红红火火,主家显然不是普通人,掌事见多识广,见进来一个年轻公子,清贵俊挺,仿佛清风穿林,松涛阵阵,让这闹哄哄的食肆一下都尊贵雅致了许多,说是个世家子弟,周身内敛的锐意威压却不像,说是王公大臣,遍数朝堂,又没有这样的人物。

总之是不能怠慢的。

掌事脸上刮起笑,赶忙从案台后迎出来了,“客人您好,请上二楼雅间。”

刘彻是来找热闹的,便也不嫌吵,指了厅堂屏风后的位置,“回头客多的菜上一些,你去罢。”

这里吵闹,掌事想劝两句,但莫名不敢多话,本是要上柞酒,想了想便换成食肆里金贵的清茗。

刘彻不想吃个饭,还能看见和阿娇有关的东西,顿时有些败兴,又不肯离去,便端了琉璃盅,抿了小口便放下了,听阿娇说,品茗,以白瓷盏,或紫砂盏为上,她说的时候兴致勃勃,说等有空做,茶叶起来,她就做瓷器。

这里的茶味涩,不及阿娇煮得好,刘彻换了青竹酒,自斟自饮,慢悠悠喝着。

旁边坐了一桌子白丁百姓,衣着朴素,想是邻里喜事宴请,都是熟人,没太多讲究,菜没上先闲聊。

隔得不远,刘彻一口酒呛在喉咙里。

“我家姑侄女在侯府里听值,带回来的消息,说皇后确实失宠了,整整三个月,陛下连皇后一面也没见过,椒房殿出了事,陛下也不管,皇后眼睛都哭肿了。”

“唉,皇后多好啊,自从她在长安城开了铁器铺子,锄头,刀具,犁头便宜好多,还牢,用很久,越用越利索,种地比以前省力好多。”

“不是皇后开的,是朝廷,铁官开的,不要造谣,害了皇后。”

“那不是有皇后开铁山,出冶铁,好货低价卖,我们才有得买吗,他们东西好,价钱低,别的铁铺不好好做东西不行,商人都咒皇后,我们得感激皇后。”

“是啊是啊,皇后下地,教我们选好苗,照她教授的垄耕,埋竹管子接水灌溉,收成好了很多。”

“听说皇后生得很美,这样又美又好的女子,是天上才有的仙子,怎么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要不是先帝有旨,陛下终身不可废后,只怕早废了,不能废,也只好冷着了。”

“再怎么也是少年夫妻,又是这样贤德爱民的好女子,再怎么说,也不应该这样对待她呀。”

沽酒的媪娘摆了大海碗,一一倒满酒,接话冷笑,“衣不如旧,人不如新,男人贪花好色,谁不喜欢花团锦簇呢。”

她说着一叹,“谁又还记得糟糠之妻呢……”

又有人小声说,“陛下这样对皇后,以后能是个好皇帝吗,上林苑还没修好,又要往里面移栽些好的树木,我看见土一车车拉出来,怪石头一车车拉进去,要是皇后在陛下身边,还能劝一劝……”

“原本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惜了,可惜了。”

洛三听了一耳朵,起初还好,见后头越说越不像样,要上前制止,刘彻抬手压住了,“今日不论身份,不谈政务,坐下喝酒。”

既然不论身份,不谈政务,旁人说什么,也就不计较了。

洛三见主上好似不生气,便也不管了,刘彻听着人把阿娇夸成了天上的仙女,自斟浅酌,倒新鲜,托她的福,他成那忘恩负义贪花好色的风流皇帝了——明明他洁身自好,专一专情,想来整个大汉,再找不出一个像他这样待她好的男子来了。

刘彻背了黑锅,心情却不赖,搁在这热闹的街市中,心里想着她,乍然分别后的那股空落,便也渐渐散了。

洛一暗自警觉,朝洛三低声说,“没有武功。”

洛三好笑,“今日是上巳节,主上这般才貌,难免招蜂引蝶。”

外头已经来回三次的姑娘头带幕离,看不出容颜,但一身梨花白曲裾裙,清丽脱俗,身姿窈窕,发觉被洛三络一注意到以后,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不顾食肆吵嚷,素手提裙,折转进来。

一众起哄声中,姑娘屈膝行了一礼,掀起幕离后,一张脸秀丽绝伦,带着一层羞涩的薄红,仿佛白梨初开,周围的食客噤声,又都喊起郎才女貌来。

实在是这一对男女,男子清贵,女子清婉,一个疏淡闲适地坐着,一个亭亭玉立,让整个食肆都跟着亮堂不少。

案几上搁来一支梨花,清香扑鼻,刘彻抬眸淡淡扫了一眼,女子面上染了一层薄红,攥着裙摆的指尖收紧又松开,再行一礼,“公子有礼了。”

又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微咬了下唇,“公子若不嫌弃,清莞愿陪公子一饮。”

她声音清丽,煞是好听,周围起哄声更甚,“此人美人相邀,公子好艳福,快答应了吧!”

关中男儿生性粗放,见他不回应,哄堂大笑,“这么漂亮的姑娘都不感兴趣,不是吧!”

刘彻不知它日他是否有兴趣,今日他是没兴趣的,他更偏爱明亮潋滟的长相,有如怒放的牡丹芙蓉,天香染衣,国色朝酒,不是见之忘俗,而是让人见了,贪恋凡尘世。

刘彻往案几上搁了几枚方才换来的钱币,见所有人都围过来起哄,眼神热辣,全是看热闹的,不由好笑,起身略一拱手,“家有糟糠之妻,待我良善,不忍辜负,在下告辞了。”

他连这样的美人都不顾,只惦念着家里的糟糠妻,大伙儿不由拍手叫好,“真好啊,要是咱们陛下也像这年轻人一样,就好了,皇后就不会吃苦了,她那样好的人。”

“对啊对啊,你这个公子,倒是诚挚人,生的这么好,看着又是个有钱有权的,还不花心,真是难得,你夫人知道你这样待她,肯定很高兴。”

是啊,今日阿娇看他时,一双杏目亮晶晶的。

刘彻揣着手笑起来,他生的本就俊美,这样眉眼含笑时,带着暖意,眉目越发俊逸耀眼,离开时也未多看那姑娘一眼,更是惹来许多称赞声。

刘彻听着身后有人说,皇后该和他这样的人成亲时,不由哈哈大笑,疏狂爽朗,出了食肆,又慢悠悠逛起来。

刘彻见到阿娇开的书肆,又进去晃一晃,见开给学子们读书用的客舍小的,很多站着翻阅竹简文籍,写了封文书,让洛一送去桑家,把旁边两家商肆盘下来,扩建书舍。

阿娇不在,他看见,顺手处理好,她远在九江,收到消息,定也能展颜一笑。

旁边不远处起了一家茶楼,读书人尤爱清茗,茶叶金贵,茶楼便也修得清新雅致,年轻公子们呼朋引伴,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茶香缭绕,也高谈阔论。

刘彻上了二楼,找了个清幽的雅间,躺在竹榻上,闭目养神。

洛一纳闷主上异常的行径,比划着问洛三,“怎么不回去。”外头的榻哪有宫里的舒服。

洛三叹息,“回哪里啊,哪里不是空荡荡的。”

两人噤了声,隔壁吵吵嚷嚷来了一群人,丞相长史家嫡长子,光禄勋嫡次子,齐懿王世子刘焱,都是寻常宫宴上能见到的熟人。

“千山怎么成日郁郁寡欢,青天白/日怎么喝起酒来了,尝尝这里新出的炒茶,平时可不多见。”

另一个笑道,“志远你带千山来这里,是让他愁上加愁,看了茶,岂不是睹物思人。”

再有一人叹息,“谁不知千山恋慕陶七公主,公主入宫做了皇后,母仪天下,与陛下一双璧人,原也是桩美谈,但眼下皇后失势,帝王喜爱不在,公主困居冷宫,连大长公主都没法转圜一二,苦闷的又岂止千山一人。”

“都莫要非议,非礼勿言,今日只论茶。”

刘彻黑了脸,一下坐起来,洛三忙劝道,“主上,可是要回了。”

那边人多,熙熙攘攘,把洛三特意拔高的声音都盖了过去。

“可叹可悲那般惊才绝艳的女子。”

“宫中倒有放人出宫的惯例,不得宠的妃子宫婢,时间一久,也就放出来了。”年轻人语气神往,“公主只要出来,子意必准备厚礼,前往公主府求娶,定陪她游历天下,不离不弃,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真心不变。”

刘彻被气笑了,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天还没黑,便做这白日梦了。

他有心要争一争长短,到底是还剩两分理智,记得自己一国之君的身份,勉强压住了,翻身起来,大刀金马地坐着,面沉如水。

隔间一时寂静,好似都在想那与心爱之人信马由缰,游山玩水的情形,又有一声幽幽叹息,“别做梦了,放谁,也不可能放皇后,尤其先帝留有遗旨,便是没有遗旨,我观陛下行事,虽能听些谏言,实则性情刚硬,便是不喜皇后,也不可能放她嫁与旁人。”

“往常还能在宫宴上远远看上一眼,以后是再难得见了。”

“也不知公主深陷内宫,夜对明月,是何等的孤寂,何等的苦闷啊!”

他话一说完,更沉闷了,半响又有一人摔了杯子,大喝了一声,“我去,我家离北门近,我去那儿给公主吹曲解闷!”

众人哈哈大笑,“别说浑话了,喝酒喝酒!喝酒解忧!”

当真就换了酒,酒意浓烈,许是有人喝醉了,顿时放浪形骸,鬼哭狼嚎喊着负心人。

洛一根本不敢去看主上黑煞神一样的脸色,看他猛地站起,心头一跳,拦在前面跪下了,“请主上回宫罢,送主母出行的斥候该回来报信了。”

他难道还能跟几个胸无点墨的纨绔子弟计较不成,刘彻阴沉着脸出了隔间,路过时认出了那庄衾,见他失魂落魄地坐在一旁,一杯接一杯,冷呵一声,疾步下楼了。

到宫门前,还是心意不顺,刘彻喊了洛三过来,交代了几句。

洛三瞠目,“打一顿,这几个可都是公侯子弟,真打了,肯定细查——”

刘彻不耐烦,“你别让人认出来不就行了,套上麻袋,注意多打脸。”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敢肖想阿娇。

刘彻阴沉着脸走了,多少年了,洛三少见主上如此……幼稚的一面,又知他今日心情不好,喜怒无常,最好还是听命,与洛一交代一声,这就去办事了。

刘彻先回了一趟少华山庄,拐过弯看见一辆马车停在山庄外,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好似饮了最烈最热的酒,一下冲击得他有些晕眩。

他其实是希望她能回来的,哪怕是他亲自送她走的。

刘彻快步走过去,人还没到跟前,脱口先喊了一声阿娇,你回来了!

那马车却安安静静地搁着,没有人应,冷冷清清,不一会儿山庄里头快步走出一个人来,过来躬身行礼,双手奉上了一封信,禀告道,“主母说马车太慢,和禁卫们一道骑马,想趁着春耕还未过去,赶到九江。”

刘彻兀自站了一会儿,才接了他手里的信件,淡声说,“下去领赏罢。”

“是,属下告退。”

刘彻没立时打开,看时间差不多,今日该入宫给母后和祖母请安,带着人回了宫,沐浴更衣后往长乐宫去了一趟。

窦太后试探了几句,见孙子神色淡淡的,连提也不想提阿娇,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毕竟是皇后,纵是看在你姑母的份上,也不要薄待了她。”

刘彻只管问祖母这几日好不好,又讲了今日街上有趣的见闻,被追问了好几遍,才不耐地说一句,“她住着椒房殿,吃穿用度是最好的,不曾短缺,又有父皇的旨意在,一辈子都是皇后,普天之下,没有比她更尊崇的女子了。”

他说得决绝,没半点情谊,窦太后哑然,想起当初自己患眼疾时,一下失了帝王心,算一算,阿娇境况又要糟糕很多,毕竟她失势时,已经育幼两子一女,皇帝再懒得看她,也要看孩子的颜面。

阿娇无嗣,又没有皇帝的宠爱,想来以后日子是不能好过了。

窦太后有些怜惜了,她不乐意看孙子独宠阿娇,但孙子做的过了,她又总记起小丫头小时候在跟前长大的,生不出孩子也不是她的错,劝了孙子几句,立马让素姑点了好些东西,吃穿用度,紧着好的送去椒房殿。

太皇太后这里有赏赐,不一会儿太后那儿的也到了,流水一样送进了椒房殿,南平看得瞠目,刘彻没什么想不通的,阿娇无嗣,不管暗地里如何斗,阿娇独宠,都不是太后,太皇太后愿意看到的。

现在中宫失势,两人心里必定是放心了,解了心头大患,赏赐也就多了。

南平是最后一个知道内情的,几乎要晕过去,“这怎么可以——凡天下,便没有这样的先例。”

回了宫,好似半日来浮动的心绪也平静了,刘彻翻看着奏疏,懒洋洋说了一句,“商时,武丁的王后妇好,不也在外领兵打仗保江山么?”他现在不能让阿娇真名真姓的在外做事,反而是他能力不足,但终有一日,这汉庭江山,他要自己说了算,能让阿娇,光明正大的,顶着皇后的名头,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漫说有先例,便是当真没有,他便开这先例。

南平还是不能接受,小声嘟囔,“那皇嗣怎么办。”

他身边的人,倒是个个心里都向着阿娇,盼望阿娇生下皇嗣,刘彻一笑,想着医师的话,不免怅然若失,自知晓阿娇无嗣后的这些年,也寻到了好些医师,确实有些擅妇科,也治好了好几对夫妇,原以为有希望,他偶尔给阿娇喂些不伤身的迷药,请了医师来看,每每总说阿娇身体没问题,他也无恙,查了再查,还是寻不出根由。

他和阿娇若是有孩子,那定然是世上最好的孩子,可惜天公不美,阿娇看开了,他也看开了。

南平欲言又止,刘彻淡声道,“找个看得顺眼的女子生孩子,应当也不难。”

以往承明殿,建章宫都是不提子嗣两个字的,就怕皇后触景生情,这会儿南平倒是觉得,皇后出去了也好,免得伤心了,这话南平是不敢说出口的,看主上批阅奏疏,自己拨亮了灯芯,先出去了。

到外头,便和洛三悄声说话,“陛下当真还在意皇后么,人走了,也不见陛下伤心想念。”

洛三刚忙完回来,抹了把头上的汗,讪笑,怎么会不伤心想念,一下午在外喜怒无常的,这会儿回宫,估摸着才好些。

看完差不多二更天,刘彻还要翻书,洛三进来催促,“主母交代说,让看着点,晚上不让主上多看东西,说晚上看东西容易坏眼睛,让属下转告主上,主上不想有一日,眼睛坏了,隔远一点就认不出她罢。”

刘彻失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搁下书册,起身去沐浴,拿着阿娇的回信回寝殿,躺去床榻上翻看。

[阿彻,马车走得慢,怕忍不住想回头,换骑马,再有两日便到洛阳了,勿要挂念,骑马路过城镇,看见年轻男女相互赠送礼物,相携出游,才后悔该晚一日出门,过完整个上巳节再走,要回头,却又挂心回了舍不得再走,索性头也不回地走了,阿彻,珍重。]

刘彻看她亦有诸多辗转,不似面上看着那般无情,不由眉眼舒悦,将回信放进暗格里,仰面躺在床榻上,不一会儿俊面微红,眼底犹豫挣扎,最终手还是伸到怀里摸了摸,虽然知晓暗卫和宫侍都在外间,还是支起来探头看了看,又屏息听了一会儿,没人,才躺回去,从怀中将她的小衣拿出来了。

平常她在跟前,他多孟浪的举动都有,眼下拿着这带有她体香的小衣,却脸热心跳,掀开旁边的被子,把她的衣服放进去了,待明日给她回信,他必然要把这件事写进去的,因为她,原本温香软玉在怀,现在只能同一件衣服一起睡了。

刘彻心情愉悦,正要入眠,隐隐约约听见了若有若无的萧声,原以为是哪个先帝的宫妃,夜深寂寥,不想管,后头听萧声由欢快转为缠绵悲切,想起午间在茶楼遇到的那群不肖子弟,一下坐起来,批了外袍,出殿辨出萧声来的方向,不由黑沉了脸。

洛一洛三几个纵跃消失在屋檐角,很快回来,洛三神色尴尬,是那群少年中的一个,他去揍人的时候小子不在,早走了,没想到是跑到宫门外来吹走萧曲了。

东门是距离椒房殿最近的宫门了,简直煞费苦心。

胆子倒是大,也有心,只是用错了地方。

刘彻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他在宫里受着相思之苦,还要听仰慕她的少年人诉衷肠,以乐曲勾搭她!

洛三立马道,“属下去揍他一顿,打断他的手,腿,看他还敢不敢在宫外乱吹乱敲。”

刘彻走了几步,又停下,让南平过来,吩咐说,“你不是会吹竹篪么,你去应和他一曲,以后若有人再来吹奏,你就去应和,吹完露个脸让他们看看你。”

南平再次瞠目,看自个主上踩着一路月光往寝殿里走,不打算再管,急忙问难兄难弟,“这,主上不是害奴婢么?”

洛三笑得肚子疼,洛一也是忍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主上心情不好,难免有些跳脱,过几日习惯就好了。”

刘彻重新躺回床榻上,双手枕在脑后,长长吐了口气,他实在不必动怒,阿娇这样喜欢他,对他也就这样了,更不要说那些无名之辈,在她那儿,只怕谁是谁都认不全,实在不足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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