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露珠滴在额上之时，沈清帆只觉一股清凉之感，使劲儿地想要往他的识海里钻，期间，他竟觉得观音菩萨的声音怀着大慈悲。

甚至还想跪下念叨一句，“我佛慈悲。”

想着，沈清帆忍不住闭上眼，打了个寒颤，脑袋扭向孙悟空的方向。孙悟空只看到沈清帆闭着双眼，面色渐渐变得苍白，额间冒出细密的汗。

“菩萨！还望您饶了这小娃娃，”孙悟空心下焦急，当下却又使不出什么手段，只能颓然的看着，逞逞口舌之强，“这小娃娃不过是个山间小妖，闲散惯了，定然不适合您那紫竹海......”

他这边劝着观音菩萨，另一边紧闭着双眼的沈清帆脑袋微垂，神识入了识海，就看到一滴透明的露珠，企图在识海之中占据一席之地。

正在它附于识海之中时，一道赤色的光晕挡住了露珠的去向，那赤色的光晕看着像是个人，身形高大，看不清模样。

沈清帆的神识像是个局外人一般，就这么看着那露珠被赤色身影吞吃入腹，只听一道响亮的打嗝声，沈清帆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好半晌，那赤色身影走了过来，温暖的手摸了摸他头顶，清浅的道：“出去吧~”

那声音像是有着什么魔力，让沈清帆觉得脑袋有些迷糊，不觉间便离开了识海，睁开双眼，沈清帆便看到苦苦哀求的孙悟空。

和那面色不改的观音菩萨，想到那莫名其妙的露珠，沈清帆对这莫名其妙的观音菩萨愈发不满了起来，他还没说话，就见你菩萨眼带惊疑，诧异的说着。

“你既然躲过了？”像是发觉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对一般，又道，“看来，你与我佛，缘分未到。”

说罢，便不再去看沈清帆，反倒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孙悟空，随后留下一句，“你且记好，定要护那取经人，去往西天。”

话音一落，便不见了踪影。二人看向观音菩萨消失的地方，竟有种她是落荒而逃的感觉。沈清帆挠挠头，小脸上写满了不解，孙悟空亦然。

只是，孙悟空眼中的沉郁好似多上了几分，看向沈清帆时，嘴角下意识的提起，他道：“小飒，头低下来。”

听此，沈清帆听话的低下头，就距离孙悟空半公分远，虽然有些不明所以，沈清帆却也照办了。

下一秒，温热的手掌触及他毛茸茸的耳朵，揉搓了好几下，才放开，孙悟空暗哑的声音响起，“好了，收拾一下。”

说完，孙悟空的目光看向方才观音菩萨站立的地方，眸中神色，晦涩不明，偶尔还有着戾色闪过。

沈清帆将满地的狼藉收拾了一番，又盘腿坐到孙悟空身旁，递给他一颗果子，“大圣，什么是取经人？你被压在山下，就是为了等这个取经人？”

他说上一句，就啃上一口果子。孙悟空拿着果子，却难得的没有吃上一口，墨色的瞳仁好似又黑了几分，等沈清帆快啃完第二颗果子时，才缓缓道来。

“佛门将兴，那取经人，便是佛门棋盘中，最为重要的棋子。只是取经人是个凡人，此去西天，路途遥远，又有妖魔鬼怪拦路，要我护送，自然是想要万无一失。”

“只是，若真要万无一失，到时护送取经人的，便不止我一个。况且，菩萨想来也不会信任俺老孙，定然有什么制约俺老孙的法宝，啧，扰人清净！”

孙悟空说罢，又低低叹上一口气，带着分无可奈何，又将手上的果子递给刚好吃完两个的沈清帆。

见孙悟空不吃，秉持着绝不浪费的原则，沈清帆接过果子，继续吃了起来，至于孙悟空的话，他听得似懂非懂，好歹听出那佛门之人，居心不良就是了。

又思及方才那菩萨说什么自己和佛有缘，沈清帆忍不住嘟囔，“我跟那坏佛才没有缘呢！”

听着他的嘟囔，孙悟空原本带着戾气的思绪立马回转，好笑地揉了揉沈清帆的一头银发，随即问道：“菩萨那圣水，可有伤到你？”

沈清帆啃果子的动作一顿，叫孙悟空眸中的担忧又盛了几分，却见沈清帆睁着双迷蒙的眸子，摇了摇头，“没有。我识海里有个厉害的东西，像是话本里面的神迹一样。”

说着，沈清帆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眨巴着眼睛，努力让孙悟空相信。看着他捧着带着齿痕的果子，嘴边还残留着些许果汁残液，那双雪白的耳朵还抖动了好几下。

又被一双亮晶晶的眼看着，孙悟空忽的想到一个词——“秀色可餐”，随即在沈清帆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示意他相信了。

倒也由不得孙悟空不信，他最初救下这小娃娃的时候，小娃娃还没失忆，那周身的力量，虽然内敛，可露出的一点半点，也叫他有些忌惮。

虽然等他失忆后，那些东西像是掌中的沙，风一吹便不见了踪影。但孙悟空始终相信自己所见，也从没有小看过沈飒，现在想来，他识海中的那个，便是他自己。

亦或者说，是没失忆的他，留下的手段。好在，菩萨没有得逞，只是下一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孙悟空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这多了个小娃娃，怎么这么麻烦。只是思及这小娃娃是沈清帆，便又无奈地认了，左右是他自愿的，怨不得旁人。

而被孙悟空怨不得的沈清帆，牵着马儿往远处去了，说是要捕猎，打野兔烤来吃。孙悟空如今一股郁气郁结于心，气恼地不行。

从耳中掏出绣花针般大小的金箍棒，任其变得老长，便在这些石头上左敲敲，右砸砸，生生把那些冒着尖儿的石头给砸平了。

四处都是石屑，孙悟空吹上一口气，将那些石屑吹走，这么一来，等沈清帆手上拿着肥每的烤兔回来时，就看到这变了模样的地方。

一时间大惊失色，连忙跑向孙悟空，却见孙悟空眼神略显心虚地左躲右藏，沈清帆一时间没看出来，只是焦急的道。

“大圣，那坏菩萨是不是又回来找你麻烦了？你受伤了么？让我看看，快快！”

说着，沈清帆放下手中的烤兔，上下其手地在孙悟空的脑袋和右胳膊间查看，孙悟空本就心虚，也没阻拦，只是觉得被沈清帆触碰的地方带来了一阵阵酥麻的痒意。

又在沈清帆双手离开后，带着股依依不舍的感觉，孙悟空挠挠头，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正想着，下一秒便被那香喷喷的烤兔肉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好在沈清帆方才放兔肉的地方，正是一块被孙悟空那金箍棒砸平滑的石头上，石屑也被孙悟空一阵吹给吹没了，干净的不行，也就避免二人吃脏烤兔了。

吃了一口烤兔肉，孙悟空总觉得不得劲儿，推了推身前的沈清帆，问道：“小飒，你那还有酒吗？”

“有的有的，大圣要喝什么酒？”

“随便什么都行。”

“好。”

原地出现两壶酒，孙悟空一壶，沈清帆一壶，往日，孙悟空都不允许沈清帆喝的，说是沈清帆还是个小娃娃，本就长不大，若是喝了酒，可别真的长不大了。

今日也不知为何，他并没有阻拦，反而和沈清帆推杯至盏，醉时，忍不住追忆起他大闹天宫前的日子。

而沈清帆，因着身子变小了，酒量也小得不行，不过两三口，脸上便起了酡红，醉意朦胧地眼看着孙悟空，耳朵有些嗡鸣的听着他的话。

沈清帆打了个嗝，只觉眼前人聒噪的很，听得他脑子疼，便是脑子一抽，埋头堵上孙悟空的嘴。

只一下，还不待孙悟空反应，便是双目一闭，脑袋向下一磕，昏睡了过去。

孙悟空也有些醉意，只是觉得唇上一软，沈清帆便躺到了地上，便是笑嘻嘻的道：“果然还是个小娃娃，怎么能喝得过俺老孙......”

说着说着，便也脑袋一歪，睡了过去，至于那酒壶，也东倒西歪的落在地上。

还是马厩中的马，进了木屋，叼着一张棉被，放到沈清帆身上，好生裹了裹，才如释重负的回到马厩继续睡觉。

等第二日，两人宿醉醒来，头痛欲裂，便是互相承诺着，往后不得再沾半滴酒，孙悟空虽有些不愿，但今日这感受，他实在是不想再来第二次了，便也应允了。

又是半月，沈清帆照常念书与孙悟空听，远远的，便听到一阵马蹄声，那声音变得愈来愈近，只见一匹白马奔驰着，其上坐着一身着袈裟的和尚。

孙悟空和沈清帆都没搭理，一个专心念，一个专心听，等那和尚下了马，走近二人，沈清帆才停下。

就见那和尚生着副白面似的脸蛋，眉目慈善，便是那周身亲和的气息，便叫沈清帆觉得，难怪称之为取经人。

那和尚双手合十，做了个佛门礼，口上念叨着：“阿弥陀佛，施主慈悲，贫僧一路奔波，特来讨要一碗清水。”

这副姿态，恭恭敬敬，沈清帆点了点头，走进木屋，盛了一碗温水给他，又得了和尚一声谢，待和尚喝完水，又是一声谢，倒是叫沈清帆有些不好意思了。

随即便被孙悟空接过话头，话里话外都是那观音菩萨所言，叫他在此等候取经之人，护其去往西天，求取真经。

沈清帆没听具体说了些什么，只是转身回了木屋，将里面的东西收拾了起来，放入袖里乾坤之中，又牵着黑马，向远处去。

他骑在马背上，看着孙悟空和那叫做唐僧的和尚说着什么，就见那和尚攀爬上五行山，停在如来贴下符咒的地方，口上念着：“唵、嘛、呢、叭、咪、吽！”

随着他话音落下，孙悟空连忙喊他走远些，再走远些，见伤不着唐僧后，孙悟空一个使力，像是从石中蹦出来一般，那五行山四崩五裂，彻底沦为乱石。

孙悟空一朝解放，在空中打了好些个跟头，目光触及沈清帆时，安静了下来，他提起唐僧的后领，便到了沈清帆面前，连忙笑道。

“小飒，快快，把俺老孙的衣服拿来，眼馋了俺老孙这么久，俺老孙要穿上一穿。”

突然被拎起后领，被迫上天了一番的唐僧面色发白，双腿也止不住的颤抖，杵着禅杖，不敢动弹。

沈清帆则依言取出一件衣物，递给孙悟空，素色的衣物，穿在孙悟空身上却是格外合适，沈清帆看着，略显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孙悟空也不知为什么，一套上衣物，便去了一身猴子的行头，成了个模样好看的瘦和尚，唇红齿白的模样，倒是比那唐僧还要盛上一分。

浅灰色的衣袍，腰间系着根翠色宫绦，略高的身量，唇边浮现的浅笑，叫沈清帆看呆了，竟不知该如何表示，还是孙悟空笑着道。

“小飒，俺老孙这模样，好看吧？可比你那画册中的男子？”

“定然是大圣好看，不知甩了那些凡夫俗子多少个瑶池。”

沈清帆亦笑着回答，二人间那气氛，让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唐僧觉得牙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