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满意地拍了拍赵瞳渊的手，这才是侯府门第应有的自知与气度。像华夫人房夫人之流，为一点小事动辄吵吵闹闹，实在是有失体统。

两位夫人都本着自己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大度之人，相互“哼”了一声之后各自回了座位。这时，刚刚那位小沙弥来通传说住持大师与贵人讲完经卷现正得空闲。

住持大师法号言善，曾经也是当朝贵族家中子弟，后看破红尘遁入空门，终得大彻大悟成为了一代高僧。说话间，一行人走至大雄宝殿，发现言善大师正坐在蒲团上背对着大家念经。

华夫人左瞧右瞧，她是听说大长公主在此才赶来的，怎么没有瞧见大长公主的仪仗？“大师？”华夫人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她有些不满，这大和尚究竟在搞什么鬼，说得了空闲请她们过来，可现在人来了他连句“阿弥陀佛”也不说，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嗯？”正在坐禅的言善大师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他起身和诸位女眷打了声招呼：“客从远方来，贫僧有礼了。”众女眷还礼：“住持大师。”言善大师点点头，他的目光略过众人，独独到赵瞳渊那儿就停住了，正在众人好奇之际，言善大师又道了声“阿弥陀佛。”

老夫人问道：“大师，我孙女怎么了？”她不晓得言善大师这是何意，唯独要盯着渊儿看了许久。华夫人心中思量道：“早就听闻大长公主独独宠爱赵瞳渊，难不成是要借这大和尚之口通传消息与她？这样岂不是避人耳目。”

“施主？你相信轮回吗？”言善大师问赵瞳渊。

闻言，赵瞳渊先是一愣，然后点点头。言善大师做了个请的动作，想邀赵瞳渊一谈。

禅室内青烟袅袅，纵然言善大师被香客瞻仰和膜拜，他的禅室中终究只有一袭枕榻，一张蒲团，一幅字画几卷经书和木鱼罢了。“施主既相信轮回为何了却不了心中的怨恨呢？”言善大师给赵瞳渊沏了一杯香茗，“施主，你身上的戾气太重了。”这劝也似的问话让赵瞳渊心中一凛，思考良久她便嗤嗤地笑了。

“大师渡了多少人？”赵瞳渊问道。

“不曾数过。”

“是否要渡我？”

“是。”

“渡了我能成就更大的功德吗？”

“不计较个人功德，只是劝施主消弭心中所怨。”

“轮回皆是因果。当着佛陀的面儿我不说假话，现世所报的后果一律由我自己承担。”赵瞳渊道：“我信轮回更信因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唉。心在红尘外，身在红尘中。世间曾经有位官宦家的公子，日日与歌舞美酒作伴。直到有一天家中遭遇剧变，他从云端跌落至泥潭，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至亲……后来他找到了一间寺庙，参悟佛学中的精深空远。渐渐的，他不再沉溺于悲伤和怨恨之中，而是每每感慨宇宙浩瀚时感激那缕即是沐浴他的佛光。”赵瞳渊知道言善大师口中的“少年公子”说的就是他年轻时候的自己，只可惜她没有这份旷达明净的心了。

“大师，容忍过错普渡生灵我做不到。我悟不透、参不烂这俗世，我心中也曾种下过菩提，如今那棵菩提树早就成了枯枝败叶了。”赵瞳渊站了起来走到那幅字画前：“凿凿佛印高万丈，哪知世间万鬼生？”说罢咬破手指，在字画的右下角写了个“禅”字。“得罪了。”

赵瞳渊苦笑，她做不到拈花笑佛，得不到一生的逍遥。

离开的时候，她看见言善大师禅坐在蒲团上，翕动着嘴唇念着她听不懂的经文，好似天地间就唯他一人尔尔。“大概是在渡我吧？”赵瞳渊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