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天尘徊

《沐天尘徊》

章一 始末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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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天无地无时无空无始无终之地,密密麻麻的黑影填死他的视线不留一丝缝隙。男人觉得四周像是流动的暗河,自己是一艘轮渡,泅渡,摆渡,迷失在亘古里,一颗心死寂亿万光年。

男人试着眨了一下眼,睫毛抖了一下,眼皮还是很沉。

幽邃的目光透过遮在额前的几缕被血粘连的发丝向远处瞭望,灰黑色的迷雾弥合又渗开,在视野朦胧处缓缓破散。男人看见干枯低矮的白草倒伏向日落的尽头,看见奄奄一息的太阳摇摇欲坠着要从世界之巅倾塌而下,看着它此刻射下的余晖像是蘸血的颜料,将这个荒诞的世界涂抹至鲜艳而腐朽的昏黄。

“将他,钉死在,最终王座之上......不惜一切!”脑海里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嘶吼,他睁大双眼坐起身来,嘴里喷出一口白气,佝偻着身子发出剧烈的喘息。

“该死的。”他连续咳嗽了几声,低着头咬牙切齿地骂了这么一句。

掀起的目光铁钉般地打量起四周,原本覆盖在他眉睫上结满的霜花随着他的环顾簌簌地落在地上。

血色的晖光打落在他破损的灰黑色作战风衣上,渗入他背上的刀袋里,射散了里面久积的阴影,折射出一道清冷隐晦的刀光。他的影子在平旷的荒原上被无限地拉长,身形雕塑般屹立在微微隆起的低丘之上。

凛冽的风裹挟着带有锐利棱角的细小岩屑在他苍白的面颊上划开一道小口,吹开了他带血的铁灰色的头发。双眼缓缓开阖几下,他开始感受到周围砭骨的温度以及自己低沉徐缓的心跳。

“还差一点啊,差一点他就可以死了。”轻轻叹了口气,男人挪动开自己疲乏的身体,伸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扭头看向天外。

涣散的瞳孔刹那间缩紧,他屏起呼吸,调动起体内未知的力量汇向右眼,破碎的光絮一圈圈地照入他的眼睛,一道银色锁链的虚影在他的眼际蔓延,接着伸展,从瞳仁的位置崩开。他的右眼明烛一般燃起盛亮的光芒,右眼之下,所有他目光的扫过的物体都趋近透明,世界的轮廓陡然清晰起来,立体的视感带来它的全貌反馈给他的大脑。

灰黑色的基岩裸露在地表铺向世界的尽头,白垩色的山脉盘踞于大地的四角擎住犹如涂血墙壁般的乌红之天。滚烫的岩浆忽而漫入千万条地底的支脉,忽而渗开凝结成灰白的熔岩构成群山的峦架。群山四周是无数浸满血泊的断肢与残骸,入眼之处皆为死物。

他看见远处虚空里破开一个小洞,青灰色的涡旋从里面向外扩散,旋转成一个尖螺,蛮横地荡开一道道虚空的桎梏,轰击在横在他面前厚实的结界屏障上,像是要搅碎这方世界。

男人知道,那是“森”在另一个时空施法。

“森”,那个他耗尽一切都要杀死的人,就要跨过时间和空间,来贯彻复仇的意志了。

暗青色的涡旋钻动在无色的结界上发出撕裂耳膜的巨响,提醒着他剩下的时间已经为数不多。

剩下的时间里,在“森”撬开这个世界的一角之前,男人必须要铸造出“刀剑”和“盔甲”,并将“森”逼至【最高王座】杀掉他。

“开始了。”

他站直了身子,用指尖开始轻轻叩击额头。世界的颜色开始消失,灰白色延伸至他视线的尽头,【元素视界】开启。

视线里,无数的元素乱流充斥在虚空之中,缠杂成各色的细线交织成团。他抬起消瘦的手臂,右手缓缓伸平。体内所剩不多的元素流在这一刻纷纷贯通他的右臂,血肉上龟裂的细小纹路也依次亮起。无数紊乱的元素被庞大的吸力汇聚于他的掌心,丝丝缕缕的元素末梢像发丝一样在他的手中乱舞,他在心里用命令的口吻默念一声“同调”,暴动的元素流刹那间恢复平静,缓缓地没入他掌心中的漩涡。

“储存。”又是一道指令传下,他右臂上的皮肤与血肉突然透明,显现出淡金色的手骨。手骨之上,无数骨节之间的罅隙出现繁星一样多的节点,它们随着元素流的涌进逐渐明亮起来,开始链接,有条不紊地形成一条条星轨。

这些星轨将成为他体内的元宫与外界链接的媒介,无数的元素流将被吸入他的元宫内,化作属于男人自己的力量,源。

结界屏障外,青灰色的源力已经浸染了大半个穹空,它们慢慢绞碎两个世界之间厚厚的屏障,发出一声声咔嚓碎裂的声响,像是前寒武纪时代的古冰川,滞涩地碎开,发出为着旧纪元即将崩溃的欢愉声。男人明白,一旦“冰川”决堤,他和这个已经面目全非的世界都将被巨大的绝望和命势包裹,被推进死神难以撼动的铁腕里。

“98.8%...99.4%...”

“100%——!”他感受到可支配的源力随着元素流储存的补充缓缓充盈,而此时的手骨也已经灿烂若金,他关掉星轨,结束储存。

“轰隆。”一道沉闷的声响震颤苍穹,结界屏障在此刻被轰击开,“森”从天上天以无可匹敌的姿态降临而下,背后瞬间凝成的灰白六芒星状领域源阵伸展开来,像是神的大翼遮盖世间。

上空发出锐利的气爆声,扬起足够大的风沙似乎要吞没渺小的他。

他平静地解下背后的刀鞘,风把他铁灰色的头发吹的凌乱。

“还是晚了一步...”他苦笑一声,突然抬起头来,右眼瞳孔旋转成银色,左眼蒙上烈焰般炽盛的火色。庞大的元素流量在他的驱动下从元宫逸出,穿过星轨进入他的掌心,再向五指衍生,随着他手掌的移动拉扯出一道道元素轨迹。他借助这些轨迹在面前同样绘出一道道几何源阵,不过不同于“森”,他的领域源阵,是立体的。

“领域展开。”他低声默念,二十个元素节点,三十条元素棱,一百六十条元素链此刻同时亮起,将被围绕在内的他映照地如同一轮耀目的太阳。无数涌动的元素末梢触手一般向天际延伸,他的领域不断扩展加大。

两道领域,一个自天上,一个自地下,在极速扩张中不断地冲撞,破裂,恢复,混杂,融合。

直至有那么一瞬,遥远亘古的至高界,众神之首颔首默许。

两道领域瞬间交叠在一起,超过裸露的地表和和血色乌青的天穹,网罗成一张大幕,编制出两人共同的领域世界——绝杀域。

绝杀域之中,没有时间与空间的迁移,他们站在源力凝结而成的群峰之巅上,空白而无一物的世界里只有一个王座静静矗立。王座之下,来自遥远的巨人王殿的众神将见证一个凡人和半神的厮杀,活下去的人成为真神。

“看来你还没来得及准备好锋利的爪牙来撕裂咬碎我。”森看向他,半张秘银面甲下发出低沉嘶哑的声音。

“你知道的,我自己就是‘刀剑’和‘盔甲’。他们冠我以【最终兵器】的荣冕,告诉我我生来就是为了要杀死你。”他轻轻一笑,娓娓而谈的样子像是在与老友聊着过去逝去的光阴与岁月。

“需要我等你吗。”森说。

“不用了。‘弱者才会坐待时机’,这是我们的旧纪元,一个叫玛丽·居里的女人讲的。”

“我们的?”森的眉睫颤动了一下。

“我们的。”他笃定道。

森看向男人沉默着,嘴角上扬起略微僵硬冰冷的微笑。他抬起右手,青灰色的元素流溢出,虚空里显现出一把白垩色的骨剑。骨剑祭出的同时,男人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变得更低了,强烈的低温之下,他甚至开始感觉到砭骨的灼烫感。

男人也从刀袋里取出自己的长刀,赤铜制的刀鞘上雕刻着阴山白月,刀身反射出凛人的明光。他的右手握住剑柄,牵引着各色元素流的五指卡在刀镡周身,身子微倾。

森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看着男人的眼睛,里面炽华与银辉一闪而过,重新变回那双黑白分明而摄人的眸子。

“噌。”利器划破空气的尖啸声。男人动了,他凭借长刀独特的曲线,将刀从刀鞘中如弓弦弹射箭簇一样向森的一侧斜撩,蓄积能量瞬间爆发出来,长刀被从鞘中迅猛地拔出,破开风声,寒意逼人,刀光清澈如水。

他错开步伐,弓身向前,两记劈斩划出贴地的刀气,手腕翻转,后脚蹬地撑直身体,一记直刺,直指眉心!

澎湃的刀剑气浪朝森袭来,森听见风声混合着男人的呼吸和着长刀的尖啸演奏出鬼神的合唱,灭世的交响,然而他只是看着,直到刀刃离他未被遮挡的一只眼只剩下两寸。

他闭上眼,任由刀刃破开他的面甲,切入他的眉眼,从后脑伴着冰冷的血液贯穿而出。

“森”仰面倒下。

男人眉头刹那间收紧,剧烈的杀意从他的后颈传来。

幻术!

他迅速地调整好平衡侧过身体,一记逆袈裟狠狠的向上斜斜地挥开。

“嗞。”不是他所意料的刀剑相碰沉闷的格挡声,是挥刀入肉的声音。

锋锐的刀身顺势切开“森”的肩胛,他的一条手臂连着手中的骨剑抛出半空,刀身擦过血肉骨屑溅起纷飞的血。

又是幻术?

男人黑色的瞳仁一缩,湿透的后背传来钻心的寒。他下意识想转去身后,可就在一瞬间失神的空隙里,就要倒下的“森”的身体却诡异般地扭转着站起,失去的右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再生,握住半空未落下的骨剑。匪夷所思的高温蔓上他右边的脸颊,男人偏头,森左手的手心里已经不知何时用青灰色的元素流聚集出一团深色的火焰。他看着森抬起头,左手的焰火向下压,攥成重拳打入他的胸腔,在靠近心脏的位置轰然爆开!

男人的身体横飞出去,在熔岩般的地面重重地跌落。源火的余烬有如拥有生命的虫类,蚕食着他的身体各处血肉与骨骼,化成被死气缭绕着的如雪灰烬。感受到死亡的气息迅速崩解在自己的脑海里绽放开来,沛然的力量就要蛮横的破灭他身体里的五脏六腑和各处元宫,男人耗尽生机似的仰起颈来,发出猛兽般暴虐而愤慨的憾天咆哮!

“纯法之躯!”他将体内所有暂未逸散的元素流全部转化成实质的源力汇入自己身体里某个特殊的元宫,将一切生机瞬间锁死在内。男人体内体外的所有物理组成,皮,膜,肉,骨,纤维,细胞,此刻全部缓慢地消弭气化。炙热的蒸汽残留升腾而起,同时一股股纯化元素流喷涌而出,附上已经消失的脊柱线,再攀上两侧肩峰连线与两侧髂前上棘连线,接着是头、胸廓、骨盆,四肢,将其包裹,化为元素流组成的新的身体——纯法之躯。

男人抬起头来,两双元素化的眸子如同风中烛火一样闪烁着亮起。此刻的他像是被火包裹着的幽冥,一呼一吸间不同元素喷吐而出,他慢慢抬起两条手臂,深蓝色的元素流衍生出流动的铠甲一圈圈地环绕上来,盔,甲,肩,腿,靴,合缝密闭。

拔出插进地里的长刀,他将体内的一些源力封存进刀刃的金属里,刀尖之上跳动起一簇源火,接着瞬间蔓上整个刀锋,镜面般的刀身此刻如同泣血的宝石一样剔透晶莹。

他拖拽着燃火的刀一步一步向森走来,慢慢的,慢慢的,踏着寂静而沉重的步子,身上仿佛披着千万道镣铐与桎梏。忽然间他加速了,整个人骤然爆发出巨大的速度与伟力,上步,腾跃,转身,突刺,破开森的格挡,再挥出一刀,紧接着扭转身体,明刀千万,纷至沓来!

那千万明刀里,每一刀都切过森的身体,每一刀都准确地擦向森的心脏,刀刀致命,不容置疑。

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不断进行着,刀起刀落间刮起不息的狂风和不熄的大火席卷着朝四周拂去,发出“呜呜”的声响。

然而每一次致命伤害后,森的身体都能进行瞬息地再生,他握剑的手臂先是被斩断,然后再生,去握剑,再被斩断,再次再生,凝聚源术模型,再被斩断,再次再生......已经不知多少循环,源刀还在斩切,握刀的人曾发誓要杀死面前这个名叫森的不死怪物,血风火纷扬绽放,不死不休。

“你真的不会痛吗?”男人有那么一瞬间突然生出莫名的无力感,觉得自己像是挥出了无数的空刃,斩切在海绵上。面前的森不曾挣扎过一下,不曾有过任何多余的动作,雕塑般的半个面颊完美如画,却似乎永远只是一个表情。在无声无息地杀戮中,无声无息地受下千万刀血肉分离,似乎只有溅起的血肉才能证明,他还是个人类。

“曾经我的眸子里也和你们一样,留着碧蓝色的淙溪,倒映着天光云影,半岩花雨。”他自己轻微地诉说着,并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嘶哑的声线在刀光剑影乱风喋血之中没有一丝丝的颤动。

“而现在。”他对男人说,像是自言自语,“我猜你只看到了黯淡的灰色,在凛冽的冰河底下缓缓滞涩,静待破碎吧。”他说着,眼里逝去一抹若有若无的神伤。

这是男人第一次捕捉到森的一抹情绪,第一次听见他嘴里说出关于他自己的词语。

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呢?

是悲伤吗,不,男人觉得更像是绝望。

“冰已经从河面冻结至了地底,心湖里没有活水时,谁都会变成这副模样。我最终还是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没有疼痛,没有知觉的怪物。这天下再没有我可以栖息的地方,我向命运的不公发起反抗,只是不想流浪......可你看见了吗?!怪物呼吼着手舞足蹈,最终只会落得个与世界为敌的下场!!!”

森的身体表面衍生出一层淡淡的光幕,青光大照后突然爆开,将男人再次轰飞。他的左臂高高抬起,掌心朝上,深灰色的源力从掌心冲出,勾动起无数元素流汇成一个元素墙壁,他在上面刻画下繁复的铭文,一个巨大的平面六芒源术模型在他的脚下构建成功。

那六芒源术模型不停地颤动,接着崩碎。紧接着成千上万条枯手从地底突破熔岩伸了出来,他们戴着同样的残破面具,身着同样的暗紫色甲胄,从地底里爬出,手中幻化出矛与盾,身下凝聚出燃火的鬼马,面无表情地杀向男人,宛如亡灵的军团。

“该死。”男人从地上爬起,左眼炽炎一闪,一道无名的狱火从军团中央燃烧起来,被灼烧致死的亡灵痛苦地扭动起身体,却从没发出一丝声响。

“又是这个。”男人目光掀起,死死地盯紧站在千万亡灵身后的森,“无声的千军万马,以及,沉默的皇帝。”

他脚尖蹬地,将地面踏出坑洞,紧接着奋力跃起,深蓝色的焰铠发出耀眼的光亮。落入亡灵之中的男人横冲直撞,拖曳在地的源刀擦过亡灵的四肢和地面发出“咔嚓咔嚓”毛骨悚然的声响和耀目的火花电光。

一个个小型的平面源术模型在他的身后由他飞快构建出来,一柄柄雷矛从他身后的源术模型中心衍生出来,暴射而去,透入一具具亡灵的身体将他们洞穿掀飞。

“森!”男人咆哮着冲出,“九百多次!我死了九百多次!只为了这一次!杀你这一次!为那些死去的无辜者,为我死去的亲人,为我死去的挚友,复仇!复仇!复仇!”

他从原地暴起逼近森的身边,此刻纯法之躯消失,显露出他原本已被青色源火洞穿胸膛的身体,森提起骨剑顺势斩断他的肩胛,却未能使他停下。他将源力强行挤压进自己的皮肉,使其如同钢铁一般瞬间硬化,接着用仅剩的一只手臂死死地扼住森的咽喉,将他向后推去!向后推去!不断地逼近,不断地逼近,逼近他们的身后,他们的身后不是深渊,而是王座,绝杀域中的最终王座!

男人将森逼上成神的王座,左眼的炽焰与右眼的银光亮起,似乎要用目光将森死死地钉在上面。

“我知道,怪物...”男人开始剧烈地喘息,所剩生机已经快要消耗殆尽,“怪物是杀不死的,但是,但是......成神以后,你就不是怪物了,坐上这个王座,你就会是神,而神......”他的眼中迸发出必死的决绝,将身上所有的源力挤压进骨骼。

“神,是可以杀死的!”

“砰!”

“嗞!”

他体内的骨架爆开,一根根骨刺穿透森的身体将他钉死在王座上,彼此的血溅落在彼此的脸颊上。

男人看见森的青灰色源力蜕变,在他的身后幻化出遮天的源翼,凝成王冠出现在他们的头顶。他知道,他成功了。

冲天的气势在一瞬间萎靡,源翼破碎,王冠跌落,森失去再生的能力,生机开始流逝。

“他们说,我是最终的兵器,我生来就是为了杀死你。”男人低头苦笑一声,对王座之上被自己用骨刺将彼此相连的森说,“你也是知道的吧。我就是一件兵器,我的身体可以杀死神。”

“为什么。”森抬起头来,不解的看着男人,“他们自始至终都把你当做一件器物,从来没把你我当过人类。明明他们待你和我一样,敬畏我们,利用我们,却又憎恨我们,消灭我们。我们都是怪物,怪物和怪物,为什么要彼此杀戮?”

“也许吧,我也是个怪物。”男人一双眼睛看着森,“但我会笑,会哭,有爱的人和我爱的人,我们不一样。”

“森,你流过泪吗?”

“眼泪?自归来之时,我便没再流过泪。”森眨了眨眼,“但我哭过。”

男人看着森的双眼,铺天盖地的悲伤和孤独席卷过来,要把他包裹,让他窒息。他在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好像看见了世界尽头的一个小孩,小孩抱着膝盖,蓬头垢面地哭,但从来没人安慰他,因为世界的尽头,只有小孩一个人。

“反正都要死了,森,把你一半的孤独分给我吧,我不想欠你的。我们都是怪物,到头来不该只有你一个人对抗着世界。”

男人用手掌颤抖着覆上森的心脏的位置,两人的最后的源力在此之间徘徊融合。

一个立体源术模型飞快地构建而出,链接着两人的心脏。

“这是什么?”森的声音越来越弱。

“我思念而出的源术,我叫它【羁绊】。”

“还有一段咒文。”

“你说。”

“我们心脏锁着心脏......”

“我们心脏锁着心脏。”

“向对方诉说着...”

“向对方诉说着。”

“直抵彼此灵魂的苍凉。”

“直抵彼此灵魂的......”森看着男人说,“苍凉。”

轰!

羁绊源术模型崩裂,一道无色的锁链衍生出来沟通起男人与森,成为一道无形的桥梁,使得两人能够感受到彼此的情绪与心底深处的悸动。

或孤独。

或苍凉。

或喜悦。

或失望。

都将随他们的死亡,一同逝向,无人可到达的远方。

他们闭上眼睛,静待死亡。

轰隆!

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袭来,两人的双眼再度撑开。

男人的心里升起不安,森同样感受到了他的这缕悸动,是不安,是眷顾。

“有人不想你死。”森说。

“她不该来。”男人沾满血迹的脸上出现了一道泪痕。

伴随着最后的轰响,他们的四周所有事物开始迅速崩塌,先是绝杀域,接着是这方世界,一切都在破碎,像镜子一般碎裂于片影,成为坟墓,成为废墟。

废墟之上,升起一个女孩,她背后闪过一个蔽地遮天的六芒星状源术模型,白色的裙裾在跌宕的灭世之风中轻轻漾动,黑色的长发在末日的余晖中狂舞,她像是堕入世间的绝美的太阳神,美丽得不可方物。

她看向男人这里,嘴里轻声呢喃着他的全名,眼泪滴落在熔岩的大地,渗入地底。

男人撑着半边的身体抬起下颌看向她,血和泪也俱下。

“不要啊。”泪水模糊了男人的双眼,森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人重重地捶了一下。

“无论如何,请找到我。”女孩对男人说。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世界竟奇迹般地陷入静止,接着血液倒流回受伤的人的身体,剑鞘重新握回武士的双手,云端下垂,余晖收起,天幕明暗明暗明暗明,熔岩裂解,岩浆缩回地幔,死去的鸟的羽毛重新生长,死去的人回到故乡,万物复苏,一切的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

“沐尘?”

“沐尘?”

“醒醒,醒醒。”

“野神店到了,起来,下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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