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韩信聪明机智，用自己出神入化的兵法本事保住了自己的狗命。

只可惜龙且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潍河一战这小子过于轻敌，终究是死于我军之手。

该，让你自以为是。

如今，项少羽手中最勇猛的两员大将一个归顺了我，一个被我的人干掉，一下子就让他显得有几分捉襟见肘。

看他不爽我就会很爽，以至于韩信给我上书说要当代理齐王，我都觉得没什么问题。

甚至不用做代理的，直接给齐王封号。

然后就又引发了有人说我给予韩信太多的权利，只怕他功高盖主，有朝一日不听我号令，反过来咬我一口。

然后我在校场开了个大会，顶头的烈日底下，我阴恻恻地与众军将士说，若是他们其中有任何一人能有韩信这样的功劳，我也必定会给他们封个王当。

当然他们没有这个本事，可能下辈子也不会有。

经我亲自训话，军中也不再有细碎流言。

再说项少羽那头，因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龙且都死了，愤怒之余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觉得若是再不做点什么，迎接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他派人找到了韩信，劝说韩信背叛我，然后一起三分中原大地。

讲道理这个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我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害怕，毕竟如今天下局势变化就在韩信一人。以他之能若是当真要反我，我必然是轻易应对不来的。

有些东西就是天生的，比如他的用兵之才，天赋这种东西，比不上就是比不上。

不过好在，我终究是没有看错人，韩信虽有称王之能，却始终并未背叛于我。

如此一来不能说大局已定，但也所差无几。

是年十月，我联合韩信彭越等人，分五路攻楚。

出兵前夜我竟有点兴奋，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着蹑手蹑脚地避开外头睡着的卫庄，去远些的地方散散心，说不定过会儿就能睡了。

结果绕过屏风的时候，发现卫庄也不在帐子里，这倒让我微微讶了一讶。

不过想来此人多半在哪练剑或是日常赏月，倒也无甚惊奇，便裹了件衣服往外走。

今夜月色葱茏，我借着月光一路走到一处山崖之上，却见那里已经有人了。

那人约莫是听到了我的声音，缓缓地回过头来，一双清冷的眸子中带了几分冷冷的光。

是卫庄。

他见我来也没什么表示，像是猜中我会来一样。我笑了笑，快步上前。

“你怎么也在这儿？”

卫庄不回答，只看着远处的黑暗。

不多时，身后又响起些许草木拂动的声音，我俩几乎是同时回头，就见青衣的年轻人和暗红劲装的老油子正向我们招手。

我问卫庄：“你约他们来的？”

卫庄摇头表示并没有。

我就提高了音量道：“你们也来看月亮？”

刘季就在那逼逼叨叨：“我和你说别来的吧，你看你看，打扰他们两个了。”

张良笑而不语。

我脚尖一钩，从地上就踢起颗石头，又趁着石头还未落地，飞起一脚往刘季身上踢。

眼见暗器袭来，刘季当下一矮身，石头擦着他的发顶飞了过去。

刘季简直是心有余悸，疯狂拍着自己的胸口顺气，一边还道：“飒哥，都是要当皇帝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暴躁，这样不好。”

我歪着头看他，眼里明明白白写着“闭嘴吧您可”。

一时间四人都不说话，夜风撩撩，吹得万物都无声寂寥。

这样的场面我不太习惯，于是开口道：“刚好四个人，凑桌麻将吧。”

张良：“……啊这。”

刘季：“来来来我今天一定绝杀你们。”

卫庄：“闭嘴。”

“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叹了口气，“以前在鬼谷的时候，我还教你和聂师哥斗地主来着。那时候谁会想到今后是什么样子。”

卫庄仍旧无言。

那刘季就在那儿扯着张良的袖子小声逼逼：“我们在这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我看了他一眼，瞬间给了他个台阶下：“不过幸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还有些靠谱的朋友在。”

刘季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大概意为“我就是那个最靠谱的”。

“你在担心么？”

张良的问题素来一针见血，有时候就是觉得他太聪明，聊起天来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但这回他却没猜中我的心思，我冲他耸了耸肩，道：“担心什么？我是天命之人，我并不怕楚军。当然你们也要相信我，信我能赢这一仗，信我能创一个盛世天下。”

片刻，张良忽得笑了一声，道：“你与昔年的韩兄很像。”

说起韩非，张良的眸中有了几分怀念与惋惜。我知道于他而言，韩非是永远的痛，事实上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

是我间接地导致了他的死亡，我与他之间的确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可从前——从前那段在新郑的日子，也不是虚构出来的。

卫庄一直没怎么说过话，自当年十五岁新郑一别，再见时就发现他不是会多言语之人。

不过倒也是习惯了。

想着当年壮志凌云的流沙，纵是年少风流可入画，却也自成风骨难笔拓。到如今国破家亡，数载流离失所，实在让人唏嘘。

我遥遥地望向月亮，良久，长出一口气，道：“最后一战，也该来了。”

下旬，灌婴受命引兵攻占彭城，一路之上又攻占了楚军众多城池。而与此同时，被我封为淮南王的英布亦领兵进入九江之地，诱降了守将以及楚军大司马。

一路顺风顺水。

而后英布合军北上进攻城父，我也率兵由固陵东进。如此一来战局形势对楚军极为不利，在这样的情形下，项少羽被迫向东南撤退。

他被我们一路逼到了垓下。

韩信率先领兵从中路和少羽交锋，却并未得利，于是撤退。

“不可让他活着离开垓下。”我向韩信下令，“来多少杀多少。”

“是。”江南小说网更新最快 电脑端:https://www./

韩信给项少羽来了个十面埋伏，这一场仗从早上一直打到晚上，直至他撤退时进入最后一个埋伏圈，竟还剩了三、四万人。

而我军的伤亡也十分惨重。

张良从棋局之中抬眼，与我道：“他打得比我们预想的要好很多。”

“不过他回彭城的路已经被我们切断了，先前粮草也已被烧毁大部，再经此次失败，楚军军心必已涣散。”我莫得感情地笑了笑，“我们趁此时，再给他们最后一击。彻底击溃他们。”

我所说的最后一击，当然是指心理防线上的。自抗秦伊始，楚军背井离乡打也打了这么多年了，自然是怀念家乡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如果我们在这种绝望感之上再撒一把佐料，想必情绪的崩溃也就不期而至了。

我承认我是很坏，而且坏的明目张胆。

先前寻了一些会唱歌的士兵，连着练了他们数天声乐，终于唱得有些悲怆的意味了。

好家伙，没人知道这些天我的耳膜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痛苦。

这群军中士兵到底都是热血方刚，唱个南方的悲凉小曲儿，竟他妈也给我唱出了雄壮的感觉来。

好在小练儿出身韩王室，又颇懂音律，配上张良余音绕梁的一曲洞箫，这才事倍功半。

果然专业的事要找专业的人做。

不过事后小练儿很是不痛快地找我说，以后这种事千万别找她，不然她就放蛇咬我。

于是我很遗憾地告诉她，原本我还想在打完仗之后组个军中乐团的，然后话没说话，小练儿扭着腰就走了。

是夜寒月天悬，我和小练儿带着一众临时合唱团的人悄然爬上了山坡。

山谷之中便是楚军的营地，我摸出那根打磨了好久的树枝，在众人面前轻轻一挥。

就算是唱悲歌也得有个指挥不是？这就是仪式感。

多亏小练儿调|教有方，这悲怆的楚歌层层叠叠伴着深夜的凉风，一圈一圈地飘扬出去，就见那营地中的诸多士兵都垂首偷偷抹泪。

天将破晓，楚军营地中一支队伍向东南而出。

我丢掉手中的树枝覆手而望，淡淡然道：“回营，准备决战。”

等回了营中，就听人来报：“报——楚军将领季布钟离眛求见大王。”

这两个人这会儿跑到我这来，该他妈不会是想倒戈吧。

于是我道：“让他们进来。”

两人满脸狼狈之象，一进来就跪倒在地道：“我二人愿臣服汉王，共同抗楚。”

我寻思着我都马上打赢了你俩才知道来，也太不懂审时度势了吧。想归顺我，那早干嘛去了？这是看项氏要倒台了，想保命才来的吧。

我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拿在手里转了好一会儿才悠悠然地道：“钟离眛，昔年我哥哥章邯费尽心思保你不死，却仍换来你毫不犹豫投楚叛秦。现在你见情势不妙，又想投奔于我——你真当我会收留你么？”

钟离眛愣了愣。

他也不是从前那个年轻且意气风发的少年都尉了，多少年的战场厮杀终究是磨平了他眼中的光，就连嘴角都长出了胡渣，显然是多日未曾清理。

我将茶杯往桌上狠狠一放，说出话来的时候却仍旧很平静：“我这不收留垃圾，拖出去，清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