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黛.花事

《伏黛.花事》

第 94 章 心事

上一章 本书简介 下一章

天边的红霞透过玻璃洒了进来,将一小股一小股的烟雾染成了玫红色。它们从办公桌上一个旋转的银器里喷出,缭绕在老年巫师赤褐色的发间。他正看向门口进来的那个人,镜片后的蓝眼睛微微有些惊讶,显然他没有意识到,敲门的会是这位特殊的学生。

“请坐,林小姐。”双手十指交叉地放在桌面上,他温和地看着这位自己没有教过的学生,“找我有事吗?”

贵族姑娘恭敬地点了点头,道了一句下午好,落落大方的模样让邓布利多有些慨叹,没有哪个学生面对师长会是这种气度,即便是汤姆·里德尔。那个教养同样完美的少年看起来性格过于温顺,当然不是在他这里,而是在迪佩特校长面前,仿佛学校的教育,已经扭转了他性格里的霸道和诡秘,将他重塑成了一个安静又谦逊的正常男生。

瞬间的思维跳跃,让老教授忽然想起眼前的姑娘和那个少年之间的恋情传闻,一种隐忧不期然的浮上心头。

“有件事需要叨扰您。”恪守东方礼法的林姑娘在师长面前怎么可能坐下?教养让她掩下眼里的探究,她和这位教授基本上没什么交集,甚至没说过几句话。他看起来比前阵子在走廊遇到时更显疲惫,甚至苍老了一些,想必有什么事情一直困扰着他。

“很荣幸我能帮助到您。”邓布利多温和地看着眼前的贵族小姐,他同样对这个东方女孩充满好奇。

“教授,我听说您养了一只凤凰,能否给我一些它的泪水?”黛玉见教授有些困惑的扬了一下眉头,她垂眸直言说道,“我有一味药少不得用它做引子,还望教授舍与我几滴,学生自当相谢。”

看向东方姑娘的面纱,邓布利多恍然明白了,他揶揄地眨了一下眼睛,“看来霍克夫人的魔药没有达到效果——也许汤姆可以试试。”

“没有教授们的许可,没有人可以擅自熬制药剂。”黛玉迎上的老人睿智的蓝眼睛,强迫自己没有因这个突然提及的名字羞红双颊。那双穿透性的目光让黛玉暗暗警觉,机敏的少女轻声说道,“这药我自己可配,学生有幸得到了斯拉格霍恩教授的特许。”

“你很勇敢。”邓布利多轻轻的笑了,他的长胡子抖动了一下,不过,令他诧异的是,他没有从女孩的眼睛里看出什么,那双眼睛,清澈的仿佛一眼能看到底,却纯净的偏偏像是什么都没有。

“您指的,可是我到您这里讨药这件事?”黛玉坦然的看着老教授。

“不,我想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聪明的小姐。”邓布利多坦诚地说,“您是一个贵族,在英国,平民和贵族之间或许只准许存在友谊,所以在大多数人看来,您是在进行一场冒险——”他停顿了一下,又诙谐地眨了一下他的蓝眼睛,“我认为分院帽或许搞错了,格兰芬多显然更适合林小姐。”

一个女贵族和平民联姻、甚至相爱在英国都是绝对的禁忌,虽然没有明确说出,也足以委婉的表明了他的担忧,当然,这个担忧并非仅仅来自于双方的身份差异,而是那个平民少年竟然无视自己的阶层,这更加佐证了那个孤儿院男孩的危险和野心。

英国老师的直白让东方姑娘有些难堪,她臊的双颊滚烫,但师道尊严,她偏偏不好发作。

她垂眸恭顺的轻轻说道,“学生惶恐,让这捕风捉影的流言污了教授尊耳,不过,若真如教授所说,则贵国与华夏实属不同,在华夏,最尊崇莫过于士人1,华夏有古人颜斶曾言:士贵耳,王者不贵——”黛玉顿了一下,明明语气谦恭有礼,却自带着一种矜贵傲骨,“自然,华夏亦有华夏的尊卑僭越,而像贵国这种尊卑大忌却并不严苛。”

她本来想继续否掉教授话里暗指的男女私情,但一则,她和里德尔的事在霍格沃茨早已不是什么秘闻,二则现在的林姑娘已经不是初来时的传统闺秀,环境的影响逐渐打破了她的一些话题禁忌,而她屡次的越界行为,和那些与书生私会的贵族小姐早没了什么两样。

东方姑娘的话让邓布利多有些惊讶,眼镜不知什么时候耷拉到他歪扭的鼻子上,他完全不了解东西方文明的差异,如果这个贵族女孩所说的是真实的,那么他的一部分担忧就属于多余了,但是那个少年的品性依旧无法消除他的忧虑。

不过,这个美丽的东方姑娘实在是特别,她的独特远远超乎他听闻里的所有评价——柔的像包容一切的水,却又没有羸弱肤浅的屈从。他忽然间对她产生了一种隐隐的期许。

他清了一下嗓子,微笑着说,“我无意冒犯贵国的文化,很抱歉,林小姐——如果,这个话题你不反感——咳,我能否问一下,对于才华,你怎么看?”

晚霞更鲜艳了,远处的山峦像燃烧起来一样,天空一片火红,光色照在邓布利多身上,照在他赤褐色的眉毛和胡须上,照在他脸部的皱纹上。

同样沐浴在红光里的少女,像纤弱的一株绛色仙草,清雅出尘、绚丽而又高贵——

也不知是什么力量作祟,这个东方少女没有规避,更没有羞赧,她迎上了上那双镜片下的蓝眼睛。

“或者说——对野心,你的看法是什么?”邓布利多声音很轻地说。

“野心不过是才华的孪生子。”黛玉没有避讳的直言说道,“一个人若是有了才华能力,野心自然相随相形,不过是人之性也。教授,相较于苦难,平凡对于此类人而言,反是一种无法承受的折磨和屈辱……恕我冒昧,尝听人讲,您是不世之才,您口中的野心,在您年轻之时,不知可否有过?”

东方姑娘的话,让邓布利多有些瞠目。宛若一声惊雷,瞬时将老教授拉回了那个遥远的青春岁月,那段对他的人生——产生终身的、毁灭性影响的时光。他同样狂傲、贪婪和经不起诱惑,他同样对命运感到怨恨和不甘,他同样渴望改变和获取权力。

他年少的青春,内心也一直充满了道德上的不正确和挣脱束缚的期待。他对生命的尊重,何尝不是在漫长的岁月和反思中逐渐改变的。

他为什么一直拒绝出任魔法部长?因为他知道,他也是一个掌控欲极强的野心家,一旦他拥有了权力,他和他曾经的那位挚友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他野心勃勃的青春,随着妹妹阿丽安娜的死亡戛然而止,残酷的代价让他幡然清醒,于是,他将自己“囚禁”于一所学校,把自己对权力的欲望关进笼子里。

但是,一切并没有如愿终止,那个人依旧在大洋彼岸践行着他们曾经的誓言,不论是寻找圣器,还是统治麻瓜之路——

一种莫大的疲惫袭来,邓布利多不耐地撑了一下额头——他能救赎得了谁呢?他救不了他的父亲,救不了他的母亲,也救不了他的妹妹……他连自己都无法救赎……

“好了,林小姐。”邓布利多缓缓地抬起头,语气听起来依旧平静,“我希望您知道,相对于才华,正直和忠诚更加宝贵——”他挥了一下魔杖,一个玻璃盏凭空出现在黛玉面前,见姑娘伸手轻轻持住。他指向女孩的身后,叹了一口气,“它在那,去吧,孩子……”

黛玉转回身,这才发现房门后有一根高高的镀金栖枝,上面站着一只大鸟,和她的仙鹤差不多大,老态龙钟的,身上秃了很多斑块,让它那一身金、红两色的漂亮羽毛大打折扣,它拖着半条孔雀般的金色秃尾,正歪着脖子,好奇的看着她——如果不是老的不成样子,倒真有几分像华夏的凤凰。

“它可有名字?”黛玉缓缓的走过去。

“福克斯。”邓布利多从座位上站起来,微笑漫上了他的眼角,“它大部分时间是很漂亮的,很遗憾,让你见到了它临近涅槃的样子,当然,没人说好是哪一天,也许是今年,也许还有几年,也可能是几十年之后,毕竟它拥有漫长和轮回的生命。”

黛玉没有说话,她只是走到那只鸟的面前,看着它浑浊的眼睛,接着,她抬起了手,轻轻摘下了自己的面纱——

福克斯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落上了那凝脂肌肤上刺目的点点斑痕——

忽然,它发出一声轻柔而颤抖的鸣叫,大滴大滴的透明泪水从它的眼睛里涌了出来。

沁凉在颊上蔓延,浅橙色的药液渗入肌肤,只是,菱花镜中的小脸并没有多少喜悦,少女微蹙着罥烟眉呆呆地出着神,良久,才垂下目光,落在手中的水晶药瓶上。

这是他才为她做好的药,淡淡的栀子花香稀释了药苦,他终归是细心的,知道她喜花,只是那呆子未必知道——华夏里有“栀子同心”之寓,六出名葩,寸心萦结,“同心栀子好赠人”……

一抹艳红浮上粉面,她难堪的用帕子掩了掩,终是把镜匣打开,将那对同心玉环取出来,再次放在掌中摩挲。

虽说她当面否了邓布利多教授的话,但是那些怎么可能不入心?那也是她夜夜不能安眠的缘由。

即便与阿汤已经和好,她依旧在夜间辗转,泪痕不干。

她是豪门闺秀,婚姻怎么可能由己?更奈何父母早逝。她如今的所作所为,岂不就是外祖母口中的“父母也忘了,书礼也忘了,鬼不成鬼,贼不成贼”?

宝玉信中絮叨的那些元宵趣事浮现出脑海,一股冷意突然沿着脊柱而上,黛玉咬了咬唇,窒息的烦躁让她的小脸雪白一片,一颗心冷涔涔地沉了下去。

“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突然响起应景的一声嗟叹,唬了黛玉一跳,她抬起头,见那只贱嘴的鹦鹉正在架子上扑扇着翅膀。

宝玉那个浑人用《西厢记》喂了这只贼鸟多久?

但恼意只是一闪而过,更多的惆怅和伤感弥漫胸臆——

双文,双文2,诚为命薄人矣。然你虽命薄,尚有孀母弱弟;今日林黛玉之命薄,一并连孀母弱弟俱无,古人云,佳人命薄,然我又非佳人,何命薄胜于双文哉!

黛玉用帕子沾了沾眼泪,又叹了一口气,她把玉环归入镜匣,接着把课本和羊皮纸展开,可还没拿起笔,又烦躁的将课本合上,她带好面纱,起身走出了房间。

这个时辰,想必葛瑞丝已经回来了,她敲了敲旁边的房门,里面传来胖汉妮的一嗓子。

“是我。”黛玉答道。

“黛西,快进来。”汉妮将她拉入房内,把房门快速的关上。

“你们在做什么?”黛玉好奇的往里张望,被床边的一个身影吓了一跳。

葛瑞丝正穿着睡衣,一只脚踩着凳子往腿上涂着什么。

“脱毛。”汉妮耸了一下肩,“难道你不做吗?”她抚了一下袖口,露出的一段小臂让黛玉惊讶的攥紧了帕子。那一层长长的汗毛毛茸茸的,密密麻麻泛着金黄,她一直以为西人和华夏人没什么区别,也不过是肤质粗糙、多斑不洁而已。

“她不需要。”葛瑞丝艳羡的翻了一个白眼,“东方人大概被梅林垂青,根本不长这些烦人的玩意,是的,连止汗剂都不需要。”

黛玉忙掩下自己的失态,她看向床头的那盒膏状物,好奇的问,“这是什么做的?”

“蝙蝠血、蟾蜍、狗奶——”葛瑞丝知道黛玉娇气,魔药课上,但凡涉及到动物原料都不怎么碰。

果不然,娇小姐瞠目结舌的看着她,娇颤颤地后退了一大步。

“你怎么会不长?”汉妮不相信,“可以吗?”她盯着黛玉的手,征询的看了东方姑娘一眼。

黛玉忍不住发笑,女孩们的聒噪驱散了心头的感伤,她露出一节手腕给她,“也是有的,只不过不显罢了。”

这哪有汗毛?胡扯!汉妮使劲的揉了揉眼睛,被她嫩白细腻的肌肤惊的闭不上嘴,她吸着气,“简直难以置信,我以为我的汗毛已经够少了,知道吗,男人的更多更密,他们的胸口全是,我爸爸说,男人都这样——”

怎么可能,阿汤胸口就没有……

……记忆中的灼烫气息扑面而来,那宽厚的胸膛缔造出强大压迫的密闭空间,她仿佛再次被溺入令人窒息的荷尔蒙深处。

一瞬眩晕,又慌乱的惊回——

“黛西,你怎么了?”葛瑞丝停下手纳闷地看着她。

黛玉窘的脸上火烧火燎,整个身子都控制不住地打颤。她强自镇定的退到书桌旁坐下,“不过是方才喝了药,有些燥得心慌。”她略扫了一眼——桌子上插着一束栀子花。

怪道一进来就一股子栀子味,还以为是自己脸上的药香。

“洛夫古德送的。”汉妮扁了一下嘴角,“可真让人嫉妒。”

“嫉妒我?开什么玩笑。”葛瑞丝换了一条腿涂着脱毛膏。“你应该嫉妒黛西才对。”

“不,爱慕一个人,先要看自己能不能配得上——太高估自己,要么成为笑话,要么成为悲剧。”汉妮非常拎得清,她趴在桌子上嗅了嗅栀子花,抓起一块坩埚蛋糕咬了一口,呜噜呜噜地说,“坚强、永恒之爱,一生的守候——洛夫古德先生越来越会送花了。”

“哦……亲爱的,你怎么知道它的花语?”葛瑞丝红着脸美滋滋地说。

“如果你那本花语麻瓜书还放在我的床头,我不介意把它送给赫奇帕奇。”嫌弃挂了汉妮一脸。

永恒之爱,一生的守候……林姑娘已怔怔的出了神,心口突突跳的厉害,但她又接着否定,他的性子,定是不会去了解这些的,他向来不屑于这类无用的学问,也不过是巧合罢了。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恼火——也不对,他为人心细,又颇是讲究,可——林姑娘绞着手里的帕子忽喜忽恼,直到觉出胳膊被人碰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来,“什么?你可再说一遍?”好像有人问她什么事。

“我在问你——复活节你是留校还是选择回家?”葛瑞丝没好气地说。“我和汉妮选择在学校过节。”

“我自是要回去的。”黛玉觉得这个问题对于她来说非常多余。

“复活节我会留校。”里德尔看着石凳上坐着的拉文克劳女孩,藤萝缠绕在她背倚的石柱上,庭院中的菲尼克斯之树死寂苍寞——

圣诞节回到孤儿院已经有些不合常理,他不想过多地把自己暴露在邓布利多审视的目光之下。

黛玉轻轻地翻看着手里的书,没有应声,直到大片的阴影将书页上的光线遮挡,连带着她整个人——她抬起头,里德尔已站在她的身侧,倚着雕花石柱,一脸的恶趣味。

“好好的,你到这里来做什么?”黛玉合上手里的书。“我竟连个清净的地方都寻不到了。”

“这需要问你,如果不是那一天林小姐的乐声,我当然不会发现还有这个好地方。”里德尔挑了一下眉。

“可知是胡说!”黛玉笑着拿书拍掉他伸过来的手,“古琴传音不过丈余,即便夜阑人静,院外也断不可能听得到。便是那《西厢》里的听琴也不过是隔着窗,三国孔明退司马,无非是抚琴自若用以疑人而已……罢了,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可不就是在对牛弹琴?”

“这就非常奇怪。”里德尔蹙了一下眉头,黛玉的打趣他没在意,那些应该是华夏的故事更没引起他什么兴趣,“我确实很远就听到了你的琴声。”

“我才不信。”黛玉偏了一下小脸,“莫不是有魔法传音不成?那日不过是你早起了浑逛,倒拿好听的话来哄我。”

“的确有扩音的咒语,比如——Sonorus。”里德尔像是被黛玉提示到了什么,他的眉头皱的更紧,“难道是——”他看向庭院,“菲尼克斯之树?”

“什么?”黛玉扭脸看过去,“它竟是叫这么个名字,倒是新鲜……只是,那日花后,像是一日不比一日,用了药也不见一丝起色。”

“它死了,花期就是它的死期。”里德尔扁了一下唇角,懒洋洋的透着漫不经心,“很有趣的魔法植物,没想到还有扩音的魔力——怎么了?黛——”里德尔见黛玉变了神色,由不住一愣。那边已泪珠盈盈的淌下泪来。

他忙弯下腰,下意识的抚向她的长发,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韶光须臾,吐芳绽蕊,终是离殇——”黛玉也不理他,只出着神,喃喃了一句他听不懂的汉话,言语间哀切又孤绝。

里德尔皱了皱眉,这多愁善感的性格实在令人头疼。

他以往也会对人表达关切,就像他对人笑一样,内里没有一丝感情,然而,她淌滴泪,都让他的胸口丝丝缕缕的揪得难受,他无法准确地说出那是什么,就是不想看到她伤心的样子,这总让他有种无能为力的焦躁和挫败。

里德尔在石凳上坐下,拉过她放在腿上的小手。姑娘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轻轻地摘下她的手套,那白嫩的手背上斑点浅了很多,肤质细腻光滑、小手软得没有骨头一样。他轻轻地攥了攥,心头漫过一瞬满足的颤栗。

仿佛有淡淡的沁凉,在指端萦绕开——将姑娘的神游扯回,她垂下泪眼,由不住一错愕。

清冷的少年,正持着她的一只手,在她的指甲上涂抹着什么,大手笨拙又小心,温柔的粉色在她的甲上浅浅的铺开……

他在给她染指甲?

黛玉下意识的缩手,却被对方攥的一疼——

“别动!”里德尔语气不怎么样,看来这个活对他来说实属挑战。

“又是你做的?”黛玉看着他鬓角泌出的一层细密汗珠,那狼狈的样子说不出的违和,又有种别具味道的可爱和性感。

姑娘的心忽悠一荡,都说专注的男人最具魅力,何况又是一等一的好颜色——他微垂着头,鸦羽长睫如扇。饱满的前额,完美的眉骨和挺直的鼻梁,勾勒出的面部线条令人惊叹的立体精致……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她甚至能看清他每一根纤长的睫毛。

“好了。”少年突然抬头,打断了少女的偷看,一抹燥热浮上少女的双颊,她慌得赶紧移开了目光。

里德尔把那只手放上自己的掌心,满意的打量着,像是细细欣赏自己的杰作。

“喜欢吗?”他撩起眼波看向自己的姑娘,女孩轻轻点了点头,只是一双眼睛不敢看向他。

这东方韵味的娇羞让西方少年失了从容,鼻端的体香即刻成了迷性的魔药,他舔了一下突然干燥的唇,忙垂头拿起姑娘的另一只手,又突然慌不迭的向前拉了一下校袍,却差点把长凳上的指甲油打翻了。

良久无言,两个人像是都在压制着什么,空气中浮荡着一种微妙的情愫。

“夜里不要再哭了。”少年默默的涂着她的指甲,忽然说出一句。

“好好的,我何曾夜里哭了……”这没来由的话让黛玉一愣,她慌乱的想岔开,可隐秘的心事像被戳中了一样,她鼻子一酸,余下的话,全变成了泪水,从姑娘的眼中淌落。

“你尽管放心。”小心涂抹指甲的少年浑然不觉,自负的语气给人笃定的力量。

黛玉怔了半天,才轻轻地说,“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这话我不明白。”

“不明白也没什么。”垂着头的少年勾唇一笑,他懒洋洋的腔调不疾不徐,“你只要记住,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有我在。”

犹如轰雷掣电,黛玉蓦的呆在了那,她回肠九转,有千言万语,满心要说,却半个字也不能吐,只怔怔的望着他。

里德尔只低着头,笨拙的把指甲涂完,他小心地吹了吹,又像意识到了什么,掏出魔杖,一道黄光缠上姑娘的指尖,又即刻消失。

“可以了。”魔杖放入口袋,里德尔将姑娘的小手合入掌心,他得意地抬眼看向自己的姑娘——“怎么又哭了?”少年锁起了眉。

黛玉收回手,忙拿起帕子沾了沾眼睛,向他挤出一个笑靥,“哪里有,不过是有只虫儿飞进了眼睛里……”她话音才落,那人更近的凑了过来,“没、没……”她吓得刚张开嘴,下巴已经被对方钳住。那双深邃的眉眼锁上她的双眸。

“骗人可不是乖女孩儿。”少年的吐息像轻柔的风,诱惑而暧昧,他正要摘下她的面纱,去做他忍了很久的事,庭院门口的方向传来了几声交谈。

“你确定四楼那个大镜子后面有个密道?”听声音像是奥赖恩·布莱克。

“要不要今天晚上探一探?”另一个声音得意洋洋的,“真希望通向的是霍格莫德的哪个酒吧,哦,最好直接是酒窖。”

是多霍洛夫那个白痴,里德尔皱了皱眉,眼见着得手的小姑娘躲出去老远,一双眼睛还不满的瞪着他。

“黄油啤酒?红醋栗朗姆酒?还是火焰威士忌?”布莱克少爷兴奋的声音渐渐小了,他们像是穿过藤萝摸进了城堡哪个废弃的门,“要不要试试姜味啤酒?地道的麻瓜货。”

“噢!我恨该死的姜!我对姜过敏。”多霍洛夫的哀嚎从城堡里隐隐飘出,“你忘了?比赛那天,里德尔给我的那杯姜茶几乎要了我的命……”

但你依旧非常健康,不是吗?里德尔毫不愧疚的哼了一声,他正打算继续自己未尝的念想,见扶着廊柱的娇小姐已经立起了眉眼,哪还有刚才羞怯怯的样子。

“这事不提,我竟是忘了。”小姑娘发出一声冷笑,“我送你的姜汤,你不喝倒也没什么,为什么转手送了别人?”

“什么?那杯茶是你送的?”这真出乎里德尔的意料,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对面的女孩已赌着气,转身就走。

里德尔忙伸手去拉,黛玉气极地一挣,“赶明儿再想要我的东西,可是不能够了!”

霸道的少年本来想把她扯进怀里,但是,黛玉的这句话让他的手僵在了那。

像是在哪里听到过类似的一句,场景更是有种似曾相识,这没来由的直觉扎的他脑筋一跳,他不耐的眯了一下眸子——

是黛和她的表兄!

霎那间,心头的那抹荡漾像是突然凝固住了。他眼底的暖意倏然消失,就像被击碎的花林中春潭的水面,那些绮丽的渴望彻底凌乱着破碎——

里德尔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地看着姑娘转过石廊,像捕不牢的梦境和浮影,最终消失在藤萝深处。

——————分隔线————

宝玉就是老伏心头的一根刺,说啥也拔不掉。

—————————

1士人:即读书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古代读书人的地位非常了得。例如可免除徭役,可见官不跪等等,只要考得好,转身坐庙堂。科举制更是打破了中国的贵族政治,所以英国那种阶层沟壑,在中国读书人身上并不强。明代贵族女性、甚至是公主下嫁平民也是常事。

2双文:即崔莺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存书签

热门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