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落经年

《错落经年》

第 39 章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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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什么?音若她是这世间最好的姑娘,不是你说的这种女人!”苏怀瑾听闻他如此说自是十分不悦,惯常神色温和的俊美面容此刻也带上了明显的愠怒,语气更是激动起来。

“那你就等着,看她会不会回来吧,”刘玉柯却是不以为然,神色轻漫,“不过你得做好心理准备,若是恭亲王殿下真的有心于她,那她回来可难了,哪个女人会放着人家亲王不要、选择一个宦官?”

苏怀瑾闻言心口又好似被一道利剑穿过,只觉胸口愈发抽痛,呼吸也更加困难起来。刘玉柯自是不知顾音若与贺兰熙从前多年相依相伴的师兄妹关系,故而不知苏怀瑾的顾虑,且他言语间再次提及“宦官”这一身份,也让苏怀瑾心下愈发自惭形秽起来。

便是一直默默跟在苏怀瑾身后的楚越,听闻刘玉柯如此说,也不禁无语凝噎,暗道哪有这样安慰人的,这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么?见苏怀瑾此刻低下头、捂着胸口已然站立不稳,这便迅速上前,轻轻扶住了他。

“哎……老幺,我知道我说话不中听,但这人有时候就得认命,”刘玉柯这下也发觉了苏怀瑾的难受,便也急忙上前搀扶他,而后继续道,“从前咱那屋,论模样学识论头脑品性都属你最好,但既然进了宫,就不能奢求寻常人相濡以沫的长久的感情,我不是刻意戳你痛处,毕竟咱都一样,只是希望你能清醒一点,陷得太深,最后受伤的还是你自己。”他说着,此刻语气却认真起来。

“无妨……我没事,”苏怀瑾听着他这些话,心间虽依旧伤怀满溢,却也有一丝欣慰,已经许久,没有人愿意这般耐心地开导自己了,想来自己与眼前这人如今虽已各自高就,但过去那点情谊并未随风而逝,“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安置吧。”说罢便同楚越向对面的客栈行去。他并不想在外面逗留太久,毕竟担心自己离开半刻,顾音若要是回来了会见不着自己。

“哎呦……疼……疼……”不想身后传来刘玉柯带着痛苦的呻/吟/声。

苏怀瑾回过头,见他佝偻着身子,秀眉紧锁,神色看上去有些痛苦,便上前问道:“哪里疼?”

“胃….胃疼……”刘玉柯此刻五官略微有些扭曲,苏怀瑾问他哪儿疼便也直言,本就有些轻细的音色此刻因着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呻/吟/,竟带上了几许婉媚。

一旁的楚越却好似看透了一切,暗道这人方才还能自如地同自家督主交谈,这下督主刚说要走,便做出一副难受得不行的痛苦模样,谁知道是不是装的?

“哎……以后别再喝酒了,遭罪的还不是自己。”苏怀瑾长叹了口气,枯守了一整日加之忧思过甚,他此刻身子也不舒坦。想到自己与刘玉柯可算是同病相怜,便与他一同向客栈行去。两人和各自的番子,原也都在同一间客栈下榻。

“不如……老幺今日就别回自己房里了,就在我房间留宿一宿吧……咱说说话。”刘玉柯此刻走路都直不起腰来,一只手下意识地捂在腹部上。

苏怀瑾想到他从前胃就不好,这般难受的模样也不像是装出来的,便对一旁的楚越道,“待会儿你就在房间里守着,换元禄过来侍奉,音若回来了赶紧过来唤我!”他认真道。

“是,督主!”楚越道。元禄是苏怀瑾另一贴身侍从。

刘玉柯有些失望他过来与自己同处一屋还带着侍从,但到底也没再说什么。如今东西二厂虽相安无事,但到底存在着些微妙的利害关系,换做自己,怕是也会多留个心眼,这本就无可厚非。

待一道入了屋,刘玉柯的侍从便点了灯,而后扶他在床上躺下,为他宽衣解带伺候他洗漱,从前同屋而居时虽已见过彼此的身体,现下却有些避讳,便转过身不去看他。

“从前……我什么你没看过啊……老幺你就把脸转过来吧……”刘玉柯此刻苍白的额角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却丝毫不介意被苏怀瑾发现自己的隐秘和狼狈。

苏怀瑾这便转过身来,只见刘玉柯的贴身侍从褪去了他的外袍和亵裤。刘玉柯因着同苏怀瑾一样,入宫时不过十岁左右,故而那处…..且白皙莹润的肌肤上,小腹、腰间甚至大腿,遍布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紫红色伤痕,令人见之心惊。

“你这……是怎么回事?”苏怀瑾见他身上遍布着道道骇人的伤痕,好似用手掐出,见之便知有多痛,便关切道。

“从前长身体的时候就跟你说过,该吃些药的,你看,是不是有些不同?”刘玉柯望着苏怀瑾,露出一抹调侃式的笑意,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认真点,我问你,你这里的掐痕是怎么回事?”苏怀瑾严肃道。

听闻苏怀瑾问起这个,刘玉柯面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但也只是一瞬,不一会儿又恢复了方才的和气与自如,只轻描淡写道:“难受……不知道如何疏解的时候,自己掐的。”

“你……”苏怀瑾闻言只觉十分荒唐,“不痛么?今后不可再如此了。”

刘玉柯佯装无事地点了点头,至于会不会照做,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此刻他的贴身侍从福安正帮他擦洗身子、热敷腹部,动作却显然不怎么温和,以至于弄疼了他本就有伤的地方。

“轻……轻点……怎么回事啊?!”刘玉柯怒道。

望着这一幕,苏怀瑾竟有些心痛,心下不禁暗道自己当真已经是十分幸运,有顾音若在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体贴入微的关怀,自己的身子才好了这许多,而自己这位旧识……此刻顾音若虽不在身边,他却仍好似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此刻胸口的窒闷再次席卷而来,方才记起自己该吃药了,“我回房看看,音若回来没有。”他道,只要一想起她,脚步便会不自觉地向着她可能所在的方向行去。

身后的刘玉柯传来一声极长的轻叹。

徒步穿过狭长的走廊,月华如练,灯火阑珊。这一路,他好似走了很久很久,及至鼓起勇气打开门,依旧只见楚越坐在屋内,“督主,你怎么回来了?”楚越见他黯然神伤,又道,“顾姑娘回来了,我会立刻过去唤您的。”

苏怀瑾的满心期许,此刻又化作失望,叹息之下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

楚越这便立刻上前,将热水和药丸递到他手中,“顾姑娘回不回来,督主都别忘了吃药才是。”

苏怀瑾完成任务一样服下药,可想到这药是顾音若特意为他配制的,却仿佛感觉唇齿间仍留有她的气息。待洗漱完毕,他便穿好衣衫,再次去往刘玉柯的房间了。

折腾半晌,他的姑娘仍旧没有回来,望着窗外的月色洒进窗棂,他不禁感到度秒如年,或许与往日旧友说说话,时间能过得快些,再过一个时辰,若音若还未归来,便立刻去兴安王府寻她,他想着。

“老幺……她回来没有啊?你怎么回去这么久?”刘玉柯此刻面色苍白,汗珠汩汩流下,想来今日饮酒过量,此刻胃痛难耐。

“不曾,”苏怀瑾低垂着头,掩饰着神色间的怅然,“我来给你揉揉吧。”他说着,这便来到刘玉柯身畔,示意他的随从先退下。

“怎么,你这是关心我?”刘玉柯这下却是受宠若惊。

苏怀瑾却也不答话,嘴角只微微勾起一抹笑意,脑海中全是顾音若照顾自己时的温柔,那神色、那动作……从最开始的抗拒,到现在渐渐适应、甘之如饴,无法割舍……

苏怀瑾只拿着打湿的热毛巾,放在他腹部上轻轻揉按,一边揉按一边娴熟地打着圈儿,同时示意福安去准备解酒汤来,“你呀,以后不可再喝酒了。”

不知怎的,此刻刘玉柯禁不住眼眶微湿,却不想被苏怀瑾发现自己的泪意,只轻轻哼道:“……哎呦……”语气中竟带上了撒娇。

苏怀瑾不禁暗道这人怎么就这么善于如女子般撒娇装可怜,同样是内臣,自己与他,性情当真是相去甚远,这是自己到现在还学不会的技能,“你啊,也需要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照顾一下了。”他说着,此刻见福安已端来解酒汤,并嘱咐他喝下。

“什么知冷知热的人?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我就觉着,留个女人在身边,麻烦!那感觉来了,有的是办法解决,日日面对着同一个人,你不腻味啊?!”刘玉柯声音有些中气不足,听闻苏怀瑾提起这个,便好似来了精神一般,语气又开始激动起来,其间满是抗拒。

“那也比你,隔三差五去那样的地方找乐子强,”苏怀瑾语气认真道,“你不知道,有一个所爱之人在身边是一件多幸福的事,你累了,有人为你揉肩,你难受,有人悉心照料;她遇上事儿了,你也会尽力帮她解决,共同面对一路的风风雨雨,你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会认真倾听……”

“打住打住!”刘玉柯却是打断了他的话,“你这说得都是些什么东西?我听不懂!”他此刻一副倔强神色,闻之更是反感。

“也许有一日,你就懂了,这其中滋味是如何甘甜,又如何令人无法割舍。”苏怀瑾继续道。

“我不懂,我也不想懂!”他犹自道,“老幺,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肉麻了?”

“你似乎,很抗拒。”苏怀瑾淡淡道。

“如果……你娘是个风尘女子,你在花楼里出生,连自己的爹是谁都不知道,从小看着自己的娘每日在床上接待不同的男人,根本顾不上照顾你,一日日,毫不避讳地在你面前与那些男人求欢,最后身上染了脏东西死去,你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你会如何想?”刘玉柯道,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神色依旧轻漫,眼中的悲凉却无法忽视。

“我以前……从未听你说起过这些……”苏怀瑾闻他说起这些,心中开始一阵阵痛起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原来,身世悲苦之人,从来不止自己一个。

“又或者,你幼时在花楼里有个青梅竹马,她比你年长些许时时照顾你,后来你娘染了脏病走了,你因此被这里的人视作不祥之人,被赶了出去流落街头,那姑娘依旧隔三差五给你带来吃食和衣物,鼓励你活下去。后来,你被人忽悠进了宫,你心里想着,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日后给她赎身带她离开那里,可是几年后,当你终于可以出宫站在她面前说出这番话时,她却对你一阵奚落,挖苦你身子已然残缺却还存着这样的心思。她那时打扮得花枝招展,只顾着陪那些权贵饮酒寻欢,望见你,就像望见被丢弃的旧物,你又会作何感想?还能相信感情这种东西么?”刘玉柯说到这里不禁冷笑,眼中已然带上了鄙夷之色。

不必说,他口中这女子,自是那夜在街上对他死缠烂打的唤作“柳絮”的少妇。

苏怀瑾撤下敷在他腹部上的热毛巾,见他终于喝下了解酒汤,便关切道“我记得,你那时有次回宫后好像哭过,我问你,你却闭口不言。”

刘玉柯苦笑一下,却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像咱这样身子还没长起来就入宫的,谁没个凄苦的身世?实在没有刻意拿出来说一嘴的必要,我同你说起这些,只是希望,你能理智一点,清醒一点,女人嘛,不可信。我恨这世上所有不知廉耻的女人,包括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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