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咒术回战]诅咒之爱

《[主咒术回战]诅咒之爱》

第 79 章 平安京篇 瞬息京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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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德元年,二月。

浅绿浓缥有,放眼染遍,光耀低摇,新京朱雀垂柳。

平安京里又是新一年的春日将至。虽然作为都城,它自延历十三年桓武天皇迁都起,至今已有两百零一年,但如果放眼历史,却也不过还是个年轻的城市。

此时正值节分,朱雀大路两旁的杂草与花木都不声不响地悄悄发了芽,小小的叶苞新绿可人,更显得生机勃勃。

细说起来,平安京设计时,计划北部是皇居,以太政官为首的省、寮、府、司等官衙在其中,周围以城墙环绕,每面三门,其中设于南侧的正门就是朱雀门。

而起始于朱雀门、宽28丈的朱雀大路,一路通到南端的罗城门,有如一道笔直的界限,将都城分为了东西两区,东区被称为左京,西区被称为右京。

两京在纵向上,被壬生、大宫、堀川、西洞院、东洞院、西级六条大路,以及从坊城到富小路的十条小路贯穿,而在横向上则被一条至九条等九条大路,以及正亲町、土御门等小路贯穿。这样建好后,如果从上空往下看,会发现一条条笔直的道路纵横交错,如棋盘一般,很是整齐。

但设计归设计,不幸的是,这是个烂尾工程。不但很多道路没有修通,而且很多街区也是人烟稀少到白日见鬼的程度。尤其是右京,可以说是标准的贫民窟,满是破烂不堪的废和荒凉萧条的荒野,臭气和污秽弥漫。

然而,左京的一条至六条却是官员们的宏伟府邸,街区里并排着离宫与别墅,家舍相连,比门接檐,路旁还种满了行道树,柳树、樱树,装点美观,一番富贵模样。

百千家似围棋局,西九街如荒野畦,大概可以这样形容平安京左、右京的天壤之别。

此时,从罗城门一直往前,直到七条大路与朱雀大路交叉处,这里就是东市了,每日总是人群熙来攘往,繁华热闹。

月初是东市开市的时候,有共计五十一家商店分别经营着绢、锦、太刀等商品,从午时开到黄昏,客人总是络绎不绝,不分贵贱,这也使得集市上牛车迎送的香气与坦胸露乳、衣衫褴褛者的臭味混合在一起,逐渐变成了说不出的奇怪味道。

虽已近闭市,但市中聚集的人群依然恋恋不舍地围着杂耍的表演者,大声喝彩,还有头顶着商品的市女穿着破旧,小心避开街道到处都是的污水与垃圾,穿行在人群中寻找客人。

一辆八叶车,车顶用桧皮斜编成嫩黄色的网代,从人群后嘎吱嘎吱地缓慢穿过。

深处坐着的女童扒在车窗的帘子上,从缝隙朝外看。她丝毫不在意难闻的气味,只顾兴奋地睁大眼睛。随着杂耍艺人做出各种滑稽的举动,她的身子也一点点向外滑去。

“是藤原家的小姐吗?”

忽然,已经在不长的街上反反复复行了几十个来回的牛车被拦下。

专心致志看着街上的小女孩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往后一缩,用袖子遮住脸。被外人看见脸是很不应该的,她才不想回去被骂。

由于过于慌乱,她甚至都没注意外面的人说了什么。

似乎猜到了她的动作,来人轻笑了一声,“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拦路的陌生人,咬字方式很特别,每个音节娓娓道来却在最后总是戛然而止,犹如蜻蜓点水,让女孩想到自己学琴时、轻触琴弦而部分振动发出的轻盈泛音。

不燥不闷,被这样说来还带着几分独特的雅致。

这让藤原彰子平静了不少。因为亦有不少低贱者在左京一带做工,所以父亲大人曾偶然对她提起过,身份卑贱的人从言语和说话方式中就可以辨认出。而这个年纪的孩子,对好坏的判断还单纯的停留二元论上,觉得高贵的人怎么会是坏人?

她小心地遮着脸,小声问道,“……你是?”

来人语气温柔,“时辰晚了,你家大人托我来接你——今日是节分,日落后还待在外面,对人来说可是不太安全的。”

果然是父亲大人拜托的吗?的确早就该回去了,但她好不容易才借口准备明日立春的东西才出来的,天还没黑,就这么回去……

不甘心。

她忍不住咬了咬下唇,却又听见外面不知说了声什么,她没听清。

紧接着,一把做工精细的蝙蝠扇,就轻巧地从一侧挑起了竹帘。

藤原彰子完全没想到声音这么好听的人会做出这么失礼的行为,她目瞪口呆地抬头,像只胖鹅一样傻乎乎的。

先是极其好看的手,随后,露出的很柔软穿着的单衣袖口,颜色是淡淡的青。最后,车外的余晖也斜射了进来。

天空横着一抹细细的晚霞,弥散着橘与紫,车侧悬挂的珠串叮咚作响,乱糟糟的清脆动静一声接着一声。

之前一直跟着车的她的侍从和车夫,背弯的快要到地上了,衣着是灰扑扑的杂色,露在外面的腿脏兮兮的。

而他们前面,一身白色狩衣装束的人,眉型上扬,很细很长的贵气,他身后很是辉煌的血色黄昏火一般燃烧起来,乌帽下的俊美面容,说不尽的干净风流。

他旋即微微一笑,如山间浅色的风轻盈的吹了,一双眼睛清凌凌看过来,嘴角轻轻地一勾,你就觉得心脏不受控蹦蹦乱跳。

“原来是个小小姐呀。”

是一眼就不会忘记的人。

黄昏在一点点逝去,牛车行在笔直宽阔的朱雀大路上,藤原彰子透过因为缓慢行着而晃动的车帘缝隙,努力想找见白色的衣摆。

“你是阴阳寮的大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生气被撩开帘子,还很想和外面走着的人说话。也许是因为他个子太高,是她见过那么多人里最高的,所以才好奇。

他好像有些惊讶,很快给了回应,“为什么这么问?”

“……”藤原彰子嘟着嘴,小声踌躇了下,“你的眼睛,我看见了,是银色的。”

和她去年见到的、那场大雪后贺茂川河岸边结的冰很像,凛凛的晶莹,和常人不一样——她知道的只有阴阳师们是这样的,外表殊人。

简单说,像神、像鬼、就是不像人。

他因为她稚气的比喻笑了出声,“冻死了很多人的那次?确实,我也很多年没见那么大的雪了——不过很可惜,我不是。”

“所以,你是阴阳师了?”她机灵地发现了他话中的漏洞。

车子经过大学寮,转了个弯,继续摇摇晃晃地缓行。

“不是还有神官或者僧纲(注)吗?为什么不猜它们?”

他饶有兴致地敲着扇子,问道。

虽然不过是咒术形式不同,本质上都是咒力,但似乎当下佛教、神道教、阴阳道三方为了争一个正统的名分,正打得不可开交。

“你有头发,所以不是僧纲大人——我只见过阴阳师,父亲大人也只要阴阳师。”

藤原彰子天真地说道。

明白她的意思,他忍不住在扇面后笑得开心。

异军突起的阴阳师们,现在有一个算一个都成了阴阳寮的官员,官职在身,专职卜筮和祓除,属于吃天皇饭的咒术师,上层公卿都习惯找他们,除此之外就是僧侣法师了。

而这种大贵族家的小孩子提到这些,第一个想到的也是阴阳师,对他们的认同感最强,也就是说,可以预见,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未来几十年都会是阴阳道占上风,其次就是朝廷主推的佛教了。

这样看起来,神道教的信众虽然也不少,但情况还是不妙,怪不得贺茂神社那边一副坐立不安的动静。

“那你是吗?”藤原彰子固执地继续问道,她其实只是想找话说,“今天是父亲大人让你来的?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今日第一次拜访藤原大人,见他心忧你晚归,便自荐来寻你。”

他漫不经心地扫过街道两侧。

天色已经昏暗了下去,随从们手里提的灯笼光照到两旁,惊得缩在暗处的无家可归者们老鼠一样慌忙躲藏,偏偏又麻木地做不出表情,只是瘦骨嶙峋的佝偻着背,一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他笑意更深,伸手敲了敲车壁,“我们到了。”

藤原彰子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八叶车已经在都城最中心地段停了下来。

藤原家宅的大门出现在他身后,她再次看到他的脸,在昏暗光线中半隐半现看不清楚,却依然有种魔性的艳丽,但不到七岁的小女孩还不能准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感受,她只能呆呆地看他。

而若有若无的香气不知从何处起,朦胧地浮动,还掺杂一种分辨不出的味道,像人间。

人围了上来,嘈杂说着“天要黑透了,快进去关门”之类的话,牵着车急急往里行去,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慌张地扒开车帘回头望去,就看见他拢着袖立在人群后,一点也不介意被怠慢。

他背后的天色已深蓝近黑,唯有一线血红的微光还在天际线上顽强挣扎,像下一秒就会被拉下,彻底消失不见。

她就听见他优雅地摇着扇,对她露出了一个活泼的、带着少年人调皮味道的笑。

“至于名字……看来只能在下次相会时,再向小小姐您介绍了。”

下次?下次……下次!

藤原彰子突然有了新的期待。

白昼一旦开始消失,天黑的速度就很快了,不过是几个瞬间,天边的光就越来越暗,最后光亮完全消失了,黑夜降下阴影。

不管是公卿百官,还是卑贱者们,这时都不得不躲进了自家或宏伟或破烂的房屋里,紧闭门窗。除了乞丐、盗贼和无家可归者,不会有任何人待在外面。

今晚的平安京,是属于非人类的乐园。

高檐下黑黝黝的角落传来奇怪的摩擦声,饥饿的吞咽声,屋宇角落里一闪而过的鬼祟人形,发出沙沙的渗人动静。

前方传来了声音。

像是有人在说话,许多脚步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踩踏。

有含糊呼噜,有狗在叫,嘈杂的声音不断传来,无意义的嘶哑狂乱着,朝前方熙熙攘攘地走去。

看不见的人,听不到的声音。

毛骨悚然的可怕笑声在街上回荡,在远处化成阵阵尖利,影子蠕动着。

街的那一头有什么东西在动,一个头颅脖子很长,却没有脚,带血的张牙舞爪的肢体,恶心的布满血管瘤的皮肤,类似毒蛇、蜈蚣和蛞蝓组合的生物从房屋上掉落下来,拖着长长发亮的黏液,慢慢朝前爬去。

白日里繁华昌盛的朱雀门前,在此刻,成了魍魉游荡之地。

人类在白天活动,咒灵在夜晚出没。

而在漆黑无比的黑暗中,仔细看,能看见一个人影,肩上背着的长物影子像蛇一样扭曲,跟在队列里,不紧不慢地行走。

一个巨大的、没有眼睛鼻子的一堆肉,从他头上跨过。

身边长着可怖形体的咒灵滴着口水,既像是人又像是鬼,漂浮的燃烧人头发出火红的光。

队伍走到了朱雀门前面的一条大路。

远处的朱雀门还是老样子,上方挂着匾额,巨大的朱红宫门犹如不可名状的怪物一般耸立在皇居前,月亮白惨惨的镶嵌在其上。

他避开左边的咒灵,加快速度走了一步。

然后又是一步。

又是一步。

乌发被风吹乱而披在肩头,在朦胧不清的月光下,他的五官就像水面晃了晃,模糊了开来。

紧接着,他突兀地跑了起来。

投在墙上的漆黑影子诡异地变化着,脑后有乌黑影子不断拉长、拉长,在身后飞扬起来。

猩红的朱雀门,无光的夜色,都忙不迭地模糊掠过。

黑影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最后,“砰”的一声,撞进一个烫热的怀里。

身边深沉的光突然不再摇曳,屋舍间潮湿腐烂的风也停滞了轨迹。

……

群魔乱舞的朱雀门前。

俯视过来的目光兴味索然,表情意兴阑珊,是好整以暇的无所谓。

在无光的暗中,是火。

接住她的,从袖口露出的小臂,坚不可摧的皮肤上有着枷锁一般的黑色纹路,诡异却又华美。

禁锢着的绝对力量,有着致命的危险,却也令人战栗不已的,兴奋。

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呼吸间,炙热体温带着血腥的热意和红梅的冷冽香味,从白色直衣布料的缝隙间,一丝一缕地透过来,强势地侵染入肺腑,直到被完整地锁定。

已经快到春天了。

立春前一天、节分的时候,大舍人寮的官员们会带着有四只眼睛的面具,穿着近乎朱色的衣服,手持盾牌,张弓射箭,驱赶鬼怪。这样的仪式叫做追傩。

“所以,是大人您曾经做过什么吗?”

桑背着不知从哪家门口顺来的桃木弓,纯净如月光的银色头发丝丝散落下来,层次分明,从发丝到指尖都写满了愉快。ぷ99.

被撞的宿傩,缓缓低头。

然后,就和一张怪异的四目面具,八目相对上了。

宿傩:“……?”

桑蓦地感到心虚,腿也虚,她发誓这个表情绝对——

“……蠢货,谁准你抬头——”

但她早在他开口前,就已经动作飞快地缩头,闭眼,非常大声地喊道,“宿傩大人!我错了!”

后面一些位置站着的里梅对她投以注目礼:……很好,很精神。

在她恨不得能把头砸进脖子里的表现中,宿傩也奇妙地顿了顿。接着,没见他做什么,她覆在脸上的面具就出现在他手中。

他颠了颠手里的东西,一张脸露出嫌弃的神色,鄙夷地看了怀里一眼,“……咒灵身上的东西你也不放过?”

身上那张弓就算了,这张人皮材质的四目面具,显然是从白/粉婆身上摸来的。

她没敢回话,只是悄悄睁开了一只眼,小心揣摩他的情绪,但却只看见宿傩漫不经心地扔掉面具,恢复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斜睨她,“交代的事做好了?还有时间弄这个——藤原怎么说?”

她张口欲言,却犹豫了下,没有出声。

宿傩停了下。他的眼尾挑起了。

这说明他在不快了。

而他一旦不愉快了,就会有人不能活了——需要注意的是,这里的“人”一般都特指某咒灵。

他不可思议地低下头,“……胆子大了啊。”

她开始发抖,但还是呜咽着含糊不语。

于是彼此轻声的呼吸声中,仿佛都开始吞吐出血腥气。

一根手指强硬地伸入她的嘴里,压下。

“舌头没用,就不用要了。”

里梅就看见这只咒灵抖着抖着,在宿傩大人的注视下,又义无反顾的,点了点头。

里梅:……?

不过还没等他对这种“勇敢”做出感叹,后者就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又疯狂地小幅度摇头,是几乎可以把头甩掉的力度,却始终没让牙齿磕碰到嘴里的手。

哪怕她的头,也确实被甩掉了一半。

宿傩一把扯住头发拉起来,皱眉粗暴地固定住她还剩少许筋和脖子相连的脑袋,示意她张嘴,又伸入一根手指,摸上舌根,不耐烦地问道,“……断了?”

这下子没法点头的人只有谄媚地拼命眨眼,表示您说得完全没错。

刚才吼得太用力了……之前下午和那个幼崽说话的时候就快断了,害得她那时不得不小心注意着收音,就怕说着说着就蹦出一截舌头来,吓到幼崽就不好了。

皮肤裂开的血腥味可以用薰香遮盖,眼睛的颜色可以用正常来解释,但这断舌头……就连她都不好编故事了——编好了也说不出来。

里梅也明白过来。这不是胆子突然就大了,而是她现在用的这具身体又受不住崩坏掉了。这种情况他本习惯了,只不过刚才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麻烦啊……又要换。”

宿傩看上去好像格外不愉快。

不属于桑原身的一截舌头,被两根手指夹着抛开,在火光中瞬时化作飞灰,带着火星的灰烬,星星点点的散开来,倒很是好看。

桑这下连眼珠都不敢动了,特别自觉地缩小着存在感。

每换一具身体,她就相当于在从宿傩口中夺食……她能怎么办?她也很慌啊!

至于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那还要从“原来宿傩喜欢吃人”这点说起。

这是某一天桑在当了很久极容易凉的厨师后,无意间看到里梅下厨,才恍然惊觉的。考虑到自己无辜受死的次数,她痛定思痛,决定要好好研究人体料理。

然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人应该怎么吃?怎么做才好吃?什么部位适合做什么?

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她会的一切都是从书里面学来的,但书上没教这个啊!

虽然里梅很会烹饪人,但对方似乎不想教她……敝帚自珍真是太可恶了!她怀疑他就是想用这个保障在他的宿傩大人身边的地位!

……她也想啊!

既然不能直接学习,那就只有靠实验了。根据他通常吃的类型来判断,应该是小孩和女人比较好吃,所以从这个开始好了。

没有条件,缺少练习的食材,她就自己上,反正不是说她的身体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吗?四舍五入也算人的了!

而就在她好不容易开始第一次试验时,里梅发现了。

许久不见的里梅,怀疑地扫了眼锅里黑乎乎的焦炭,和案板上的残骸,又看了眼她腿上的伤口,沉默了半响,走了。

于是,还在认真钻研手艺的桑就被叫了出来。

宿傩穿的还是她选的那款白色和服,翘着二郎腿,右手托着下巴,之前应该是在发呆,现在则询问地看了过来。

桑觉得这是表达自己忠心的好机会。

在她一捧二夸三表白地解释完自己一片赤诚的初衷后,宿傩似乎觉得有趣了,一脸“你想什么鬼玩意吃”的表情,尊口一开,让她把还没来及下锅的食材端了出来。

她就看见他随手指了个储备待宰的女人,里梅上前把血淋淋的生肉喂进了她嘴里。

桑也好奇。结果会怎么样?

那个女人被放开后,顿时恐惧地干呕起来,涕泪横流,尖声叫着求饶,却连话也说不好,很吵。

宿傩不喜欢吵闹。

于是当里梅礼貌地问候了下她的孩子后,女人就突兀的安静下来,只是无声地流泪,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面颊落地,不断破碎,可怜到足以让任何人心生同情。

但在场的人,都不是人。

而真正不是人的咒灵,与己无关地盯着手,一心一意思考着是不是该剪指甲了。虽然某人不会被划伤,但她还是暗戳戳想剪得尖点,起码得到心理满足。

正当她艰难取舍到底要不要在死亡边缘大鹏展翅时,女人身上的异变开始了。

瘦小干瘪的女人突然发出极为惨烈的哀嚎,像是被人从内部捏住内脏然后一把扯出一样,她弯腰开始剧烈嚎叫,但双脚被反应迅速的里梅用冰固定住,动弹不得,所以她不得不痛苦地抱着肚子,癫痫般发抖。

桑傻眼了。

两人都看向她。

“不,我没……”

她无力地试图辩解,但看女人这好像下一秒就要凉透的架势,那句“没毒”怎么也说不出口。

可她觉得自己冤枉极了!

宿傩从她欲哭无泪的表情上收回目光。

坦白说,他觉得以她的胆子(如果有的话),是不敢做什么的,所以,这种情况是因为这家伙看着摸着都和人无差,但肉/体本质上还是咒灵?人吃了咒灵,死掉也很正常。

女人开始呕血了,接着是碎肉块。她已经无法出声了。满屋都是铁锈味道的血,一大滩一大滩的。

桑正纠结着一会儿该怎么打扫,就突然眼前黑了一下。

她迷茫地眨了眨眼,却感觉到一种莫名熟悉的牵引力。她想了想,没有抵抗。

再次睁眼,她无言了片刻,对着上方的宿傩,尴尬举手,震动起半断的喉咙,发音含混。

“……大人,我好像,到她身上来了?”

然后,她就看见刚才还在不怎么认真的人,四只眼睛从她自己软倒在地上的身体处刷的一下移了过来,直直盯紧了她。

而后,宿傩脸上慢慢地扯开了一个混合着兴致和残忍的、对她来说就意味着危险和死亡的,愉快的笑。

“你不错啊……”

他仔细地一寸一寸观察过她。

桑在他的目光下,如同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样弱小地僵住,只觉得自己正被一片一片地拆解开,最细的血管和最薄的肌肤都被一点一点剥离、割裂、切碎成极小的残块,然后一步一步被榨压、碾轧、慢慢磨成细细的粉末。

她看见细致的执行者,动作又仔细又愉悦,浑身写满了求知欲。

桑知道,这不是错觉,而是必将会发生的真实,未来的片段。

“有趣。”

他直接对她做出冷酷的宣判。

她的身子因为即将到来的疼痛而生理性的颤抖起来,心里在叹气,一边心疼自己出师未捷的厨艺提升计划,一边努力对着上方的男人露出一个颤巍巍的笑。

他也在笑。

在她眼里,危险到残酷的笑,是值得她诚心诚意赞叹的无上美丽。

让宿傩感到有趣,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桑在复活的间隙里,第一千零一次感叹。

不,也很好。

他只看着她。

越漂亮的生物,越是有着剧毒。

——太对了。

她很弱。

而他的一眼,是如此美丽而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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