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天香，我们来看冯素贞。

首先，冯素贞是一个重诺的人，这一点一开场就可以看出来——她对李兆廷说，你来晚了。与此同时，李兆廷的反应是，不过晚了一个时辰。然后冯素贞怼回去，说，你晚的是一辈子。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来，这两个人对一个时辰的概念是完全不一样的，在冯素贞的理解里，你晚了一个时辰=你不守时=你放弃了。虽然后面李兆廷求生欲点满，挽回了冯素贞，但是这段对话很明显说明了，冯素贞对说过的承诺是看得非常重的，但是同时，她是可以退步的。

重诺的人多守序，当故事发展到后面，冯素贞已经不是秩序的遵从者，而是秩序的维护者的时候，我们可以更明显地看出她的这个个人属性。她破假皇宫案，拥护太子，恶斗欲仙，等等等等，都是为了维护她心中的正义，而这个正义，其实就是传统社会的秩序，即对皇帝的忠诚。

但冯素贞对皇帝忠诚，就意味着她像天香一样屈服于君权之下吗？其实不是的。当东方胜携圣旨逼婚的时候，冯素贞说了一句，大不了掉脑袋。但她还是认了，不是因为她屈服于君权，而是因为她父亲屈服于君权。是冯少卿用了全族的性命来求她，迫使她做了不想做的决定。www.xinminlan.cn 老幺小说网

因此，引出我对冯素贞这个人本质的理解，她不畏君权，不畏死，她有自己想要坚守的底线，但她的底线不是不可打破。她最大的弱点，就是情。这个情，可以是爱情，也可以是亲情。

其次，我们回顾一下冯素贞的宿命论。她不止一次提过，人在什么位置就要担相应的责任；人的一生是命管着，错了对了，都和人没关系。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不是作为既得利益者的姿态，而是每每说服别人或自己不得不接受一些难以接受的现实的时候，会讲这些。而这个宿命论，越到剧情的后期，出现得越频繁。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前期的冯素贞，她是有退路的。她被逼婚，可以假死；当驸马，天香不喜欢她，她乐得轻松；当官，她可以辞官。但她的所有退路，在破了假皇宫案以后，都被堵死了。假皇宫案是冯素贞一生最大的转折点，也是她悲剧人生的开始。当她以为自己报了家仇，想离开时，冯少卿用天下来束缚她，让她不得不重新留在朝廷，不知何日是终结；当她好不容易接受自己和李兆廷断无可能，可以安心走出一段感情的时候，她以为还了债的（替天香解毒，并保护她到她和一剑飘红私奔）的天香公主回来了，并且让她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公主喜欢她。

这两件事，哪件更可怕呢？当然是天香，这麻烦大了啊！

冯素贞不畏君权，又有武功傍身，只要她乐意，一辈子当个好大臣又有什么难的，大不了就是到时候皇帝不喜欢，她假死or逃走。也就是说，即使冯少卿用父权让冯素贞留在了朝廷，她还是有退路的。

但是天香不同，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是顶着她妻子名义的女人。一个妻子喜欢自己的丈夫，又有什么错呢？在假皇宫案以前，无论天香，还是冯素贞，她们都坚定地以为，天香喜欢的是一剑飘红，所以在那以前的那么长一段时间里，冯素贞对她没有任何负罪感。对冯素贞而言，天香只是一个帮助过她的、有趣的人。她需要做的，只是不要出现在天香面前讨她厌，抑或是天香中毒后，安抚好她。但当天香对她的感情发生变化后，她的处境就变得极其危险。她知道天香对自己的感情，但她只能躲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们就是一个拼命暗示，一个拼命躲。

如我前面所说，冯素贞唯一的死穴，就是情。这个情可以让她抛弃底线，也可以把她逼入绝境。在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冯素贞对天香的愧疚，积攒起来，能有多大的力量呢？

我曾以为，冯素贞对天香只有愧疚，因为一直到接仙台一案，她都没有明显地表现。当然，有一些暧昧小动作，但是这不能说服我——一直到，冯素贞的女儿身被发现。当她的女儿身被发现，按照一个正常人，应该做什么——天香要是不原谅，那她必死无疑，那么很简单，回到前面的假设，假死or逃走。另一面，也是天香真正的选择，如果天香原谅了她，那她应该做什么？

正常人都会火速辞官从此消失吧？

但冯素贞偏不。

她不但不走，还接受了天香的提议：在外面你是驸马我的公主，在家里我是太子你是太子妃。公主会这么提议的原因我们都知道，因为她喜欢冯绍民，哪怕冯绍民是女的，她还是喜欢她。但是冯素贞，你说说你，你怎么就也答应了啊？你图个啥啊？你要不喜欢人家我能把公主府的甘蔗都吃了。

但冯素贞接受了天香的提议，就说明她心安理得吗？她不是。如果她已经完全接受了这段感情，那她就不应该接受天香后来莫名其妙的‘女驸马’提案。我相信，如果没有庄嬷嬷告密，她们或许会一直这么生活下去。但是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

当天香在心慌意乱下，想出女驸马这个破主意的时候，冯素贞做了什么？她接受了。以她对皇帝的了解，她会不知道接下来面对她的是什么吗？我认为，绝不可能。所以，她明知自己会死，还是选择了死亡。

她为什么会这么做？因为她愧疚。她愧疚自己骗了天香，用假男儿的身份骗来了一份感情。所以在没有被发现时，她可以陪伴天香，但当身份暴露，她也会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一切。

这一份感情，她用命来还。

没有人知道后来冯素贞会被赦免，所以当她们走到那一步时，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死。

插个题外话，先前我说了天香是个人，所以她选择了回到安全距离。她或许会一辈子记得她，也或许会一辈子不再嫁，但是她不会赌上一切来救她。

在天牢，她们最后一次交心。在这时，我是真的相信，冯素贞深爱着天香。如果你们要我在这段感情里做一个比较，按我的理解，冯素贞付出的感情是在天香之上的。虽然电视剧里一直是从天香的角度来刻画，但是当冯素贞愿意为这段感情偿命也要还天香一个清白开始，我相信，她对爱的理解和感悟，远超了当时的天香。

那么天香是在什么时候，达到了和冯素贞一样的高度呢？

在大结局。

剧情在发展，冯素贞和李兆廷被救下，也不得不离开京城。这时，所有人都知道冯素贞是个女人，那她还能和天香在一起吗？必然是不能的。所以她选择李兆廷，既是对李兆廷的回报，更多的，是对天香的保护。

而天香，她是不知道冯素贞在想什么的。对她而言，冯素贞要和李兆廷走，她最爱的人要跟着她爱的人走，对于谁，恐怕都是很难接受的。但天香接受了。或许她也知道两个人终究不可能走在一起，又或许，她只是在成全她爱的人。

哪怕只是自以为是的成全。

以上，是我对冯素贞的人物理解。放在大梦篇中，同样适用。

对东方民而言，她爱她，她也欠她。她们最大的问题，不是文章里一直强调的，她们是亲兄妹，而是两件事。

第一，是她们的父亲能不能接受这件事。在前期，东方民明知她们不可以，但还是可以放任自己和天香纠缠，对应的是电视剧中，冯素贞女子身份败露，但还是和天香在一起。这时候，她们的感情是没有被正德帝发现的，所以虽然悖德，但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但是，当感情暴露，当她从东方宥那里知道正德帝被自己气死后，以她对亲情之看重，心理上的负罪感可以直接将她击垮。

第二，也是最根本的原因。时至大梦篇结局，天香仍然不知道东方民是个女的。就算她们因为血缘关系不能在一起又如何，她还是在骗她。只要感情存在，她的负罪感就不会消失。

无论电视剧的结局，还是大梦篇的结局，抛却各种外在因素，对于东方民而言，她最大的问题是，她无法原谅自己。她无法原谅这个身为女子的自己，因为无法原谅，所以无法面对。因为无法原谅，所以选择逃避。

当然，为了让剧情更具冲突性，在大梦篇里，还有一个外在因素，即东方宥的迁怒，对应的是电视剧中，世人的目光。这两个虽然不相似，但给冯素贞的压力是一样的。这里，我说的是对冯素贞的压力，而不是对她们的压力。因为天香已经接受了自己爱上她，无论是剧中的是个女人，还是文中的是她哥哥。只可惜，冯素贞虽然接受了自己的爱情，却不能原谅自己的欺骗。

以上，解释了为什么不管是电视剧的结局还是大梦篇的悲剧结局，都是因为冯素贞。

在大梦篇，如果东方民更自私一点，她完全可以继续和天香纠缠，借助天香来制衡东方宥。但是她没有。她选择了最惨烈的结局。即，只让自己承担。

而天香，她失去了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