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瀛有一个仁慈的父亲, 和一个严厉到有些极端，却是爱着他的母亲。

至少，在知道张石雪不是的亲生母亲之, 他一直这样觉得。

他并不是一出生就是子殿下，尽管他是嫡子。可因为在兄弟中排老，人人都称他为殿下。

在做殿下的那些年里，张石雪对他相当严厉, 严厉到什么地步呢，两岁的时候因为背不出诗文而拿戒尺抽打他的掌心，岁的时候因为扎不稳马步而连抽了他十几鞭。

父皇不喜欢张石雪，于是也甚少踏足她的宫殿，同时也从来有发现过这件事。

那么她又是怎么爱他的呢。

她会在他遍体鳞伤的时候亲给他上『药』, 含着泪告诉他：“母后都是为了你好，你如果不努力读书，不让父皇看到你的优秀，怎么可能成为子呢？”

李瀛信任她，心翼翼地提要求：“可是好疼。”

张石雪很心疼地吹着他的手心，温声告诉他：“母后下轻儿。”

一开始, 他会信。

可后来他才发现, 随着年纪增长, 她下手只会越来越重，所谓的下次轻儿，根本就是哄他的谎言。

于是，他不再喊疼。

李瀛是个很好脾气的孩子, 简单来说，他幼年很乖，而且很容易心软, 哪怕挨了再多的打，只要张石雪一哭，他就会觉得，母亲都是为了我好。

约五岁那年，父皇生辰，他和许多随着父亲来宫里贺寿的家孩子一起，比谁背得诗更多。那些孩子都比不过他，那是他第一次从同龄的孩子之获得虚荣心，那一晚他呆了很久，久到张石雪派人来喊他，他才匆匆离开。

一进宫，他便发现母后背对着他，仪态优雅地开口：“今日阿瀛，出了很大的风头。”

他有些谨慎，幼年的嗓音有些稚嫩，但吐字却十分清晰：“他们都不如我。”

他以张石雪会为他到骄傲，对方却不屑地笑了几声：“你的目的不是出风头，是要讨好你父皇，只有你父皇才是决定你命运的那个人。”

李瀛逻辑清晰地反驳：“只要我足够优秀，父皇总会看到……”

张石雪反手给了他一鞭子。

于他来说，挨打已是家常便饭，他识趣地跪了下去。

张石雪道：“李瀛，我『逼』你做功课，望你能够成才，不是为了让你出风头，不是为了让你被人喜欢，不是为了满足你的虚荣心的，我要你做子，你明白么？”

李瀛垂下了睫『毛』，说：“阿瀛错了。”

“你知不知道，当年我与魏皇后一起怀胎，就是因为你父皇喜欢她，所以她的孩子，未出生便被立为了子，哪怕那孩子出生便死了，可他永远是二皇子，你比他晚出生一刻钟，便只能排名第。”

李瀛打就听她说魏皇后有多么受宠爱，又有多么心思歹毒，他低着头，听着她抱怨：“我张家也是为你父皇劳心劳力，我也为他诞下一子，可我得到了什么呢？阿瀛，我得到了什么？我只能忍着心痛来『逼』我的孩子成才，那么努力也得不到他的半分关注！”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啊。”张石雪说：“阿瀛，你一定得为母后争口气，不要跟那些不不四的孩子来往，你的目标是父皇，明白么？”

“可是若做子，我日后总要与他们共事，若能得到真心朋友，于我日后有百利而一害。”李瀛不明白：“为什么母后一定要杜绝儿臣与他们交往？您真的想让我做子么？”

又一鞭子抽在了他的脸上，他疼的一缩，张石雪已经道：“你要记住，你现在所有的才华，都是我赋予你的，如果不是我『逼』着你读书，如果不是我狠得下心，你能出得这般风头？”

“儿臣有否认母后的教育，只是就事论事，母后如果真的想要我做子，本该鼓励我与家交往，朝堂不是父皇的一言堂，一味想着讨好父皇，倒不如另辟蹊径，待我有了名声，父皇岂会不立我……”

“来人!”张石雪打断了他的话：“拿戒尺来。”

她阴沉着脸来到他面，“手伸出来。”

李瀛条件反『射』地将手背在了身后。

“伸出来！”

他抿住嘴唇，道：“阿瀛知错了。”

戒尺狠狠抽在了他的脸上，那人大喝：“手！”

李瀛颤抖着把手伸了出去。

那一次，为了纠正他的想法，张石雪打了他很多下，他记不得有多少下，只记得掌心血肉模糊，最终昏了过去。

他发了一场高烧，烧了天夜。

醒来的时候，那个平日里看也不看他一眼的父皇，正坐在他的面，目光慈祥而温和。

“醒了？”天子温声道：“觉怎么样，好些了么？”

“嗯。”他动了一下，才发现的手掌被纱布缠的严严，父皇阴沉着脸道：“这毒『妇』，的亲生孩子也能下如重手，阿瀛，你别怕，父皇会为你持公道的。”

张石雪被关了紧闭天，出来的时候，李瀛才发现她挨了鞭子。那个时候，他以为父皇是在为出气，直到后来他才明白，因为张石雪在他面提了魏皇后，她是故意的，就是要利用那次事情，惹来父皇的盛怒，然后带着满身伤痕来告诉李瀛：“不用担心母后，母后很开心，你父皇终于注意到你了。”

她知道李瀛幼熟读圣贤书，品『性』至仁至孝，却又十分理智，只要告诉他，她一切都是为了他的未来，李瀛就会把这当做是一场苦肉计，不会与她疏远。

李瀛果真如做了。

他因祸得福，入了父皇的眼，获得了父皇的喜爱，哪怕他和父皇一样，不怎么喜欢张石雪，可身为人子，他是尽力尽到了的本分，从来不在父母之挑拨离。

每次父皇因为担心他询问近况，他也从来都表示一切都好。

他的确，不希望因为的挑拨，害母后受罚，一些伤大雅的事情，忍忍便都过去了。

后来，张石雪又怀了身孕，一开始，李瀛是真心高兴的，他以为终于要有兄弟姐妹了。

但他很快发现，张石雪对待李晏的态度，和对他是截然不同的，他曾经以为那是因为李晏年纪，所以张石雪不舍得，后来他以为那是因为有了他这个哥哥在，所以李晏可以理所当然的享受宠爱，再后来他想，因为已经登基，所以张石雪有理由再去严厉的对待李晏……

他一直欺骗，可又不得不承认，张石雪从未爱过他。

于是逐渐的，他也不再奢望，总归，他有了的菩萨，尽管菩萨也逐渐变得极端而偏执，可他心中却只有一个人。

他想，这一也算圆满。

李瀛和云清辞的初识，是因为一次出游，那时他已经被封为子，而秦飞若也终于和云相缓和了关系，答应让云清辞相府找爹爹。

云清辞生的很显，七岁大了跟五岁似的，头天晚上，他被秦飞若按在木盆里洗澡，整个人泡在水里，跟个白玉团子似的。

秦飞若一边往他身上浇水，一边嘱咐他：“这次去，如果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阿娘，知道么？”

“哥哥爹爹不会欺负我。”

“娘的意思是，如果有别人欺负你。”秦飞若提醒他：“有事不要忍，直说出来，会闹的孩子才有糖吃。”

“那如果要吃冰镇莲子也可以闹吗？”

秦飞若脸一板：“冰的不能吃。”

“哦。”云清辞看上去很失望，低下头去抠的肚脐眼，然后被秦飞若打了一下爪子：“不要『乱』抠，心肚子痛。”

云清辞乖乖缩手，秦飞若给他洗的差不多了，便拿来毯子将他裹起来，抱到床上擦干净。

云清辞抬起细白的手臂皱着鼻子闻，秦飞若好气：“闻什么？”

“要香香的，去见爹爹。”

“明日再给你香香。”秦飞若把他按在床上，云清辞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就是不肯闭眼，她忍俊不禁，问：“这么高兴？”

云清辞想说高兴，因为他从到大都怎么见过爹爹，很羡慕有爹爹的孩，可对上母亲的眼睛，他又把话吞了下去，搂住她的脖子蹭蹭她，嫩嫩说：“因为舍不得阿娘。”

“就你嘴甜。”秦飞若在他水嫩的脸上亲了一口，叹气道：“我们辞怎么这么招人啊……可不许在姑娘跟嘴甜，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云清辞说：“要端庄，要矜持，要有风度。”

“乖宝宝。”

秦飞若又吸溜了一下他的脸蛋。

第二日，云清辞穿上了香喷喷的新衣裳，被丁叔接去了相府，他虽然在阿娘面口遮拦，但在外面却很腼腆，见到父亲便立刻将藏在了丁叔身后，云相哄了半天，他才悄悄探出脑袋，犹犹豫豫地走过去，被父亲一把抱了起来。

云清辞有些脸红，又有些害怕。

相府的那几日，他很喜欢黏人，不是黏着哥哥，就是黏着父亲，被嘲笑是甩不掉的尾巴。

因为是家里最的孩子，云相也很溺爱他，几乎要什么给什么，云清辞之在别院里严禁不许吃的东西，都在到相府之后尝了个遍，他更加喜欢父亲了，只要他一下朝，就立刻黏上去不肯下来。

云相会抱着他去处理公务，也会抱着他去见客人，只是云清辞在别院见人少，每逢人一多，是会拘谨地躲在他身后，不敢『露』面。

有云清辞黏人的关系，也有云相舍不得他的关系，那次出游，他决定带着云清辞。

云清辞一听说要出上阳城，而且是坐船出去玩，眼睛瞬便亮了起来。

他专门跑别院告诉了母亲这个消息，秦飞若不忍心让他失望，也觉得这是让云清辞融入相府，和云煜培养情的好机会，便答应了他。

出的那一日，他们在码头会合，云清辞从来见过那么大那么漂亮的船，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却好巧不巧一头扎进一个人的胸。

他仰起脸，第一反应便是，这人鼻子好高，眼睛好深，皮肤也好白，嘴唇淡红又极富雅韵。

哪里来的神仙哥哥。

第二反应是，完了，撞到人了。

他又扭头仓皇地跑了出去，伸出爪子揪住云相的衣角，重新走了进来。

李瀛在被撞到的第一反应跟他差不多，船上何时来了孩，生的这般好看，跟观音大士身的童子似的。

第二反应是，这艘船可是父皇所乘，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大臣，居然敢把如冒失的孩子带上船来。

直到他撩开船帘，看到了云相。

……喔，原来是老师家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