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兵秘

《五兵秘》

第4章银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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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红日渐落,落日余晖下的郁水仿佛静谧处子,红着脸颊静坐着,静候渔人晚归。

艄公撑着竹蒿溯流而上,距离最近的渡口只有不足五里水路,跑完这趟船,他今天也该收船歇息了。

老艄公在这郁水上撑船渡客三十余年了,日子过得像这郁水一样平静无波澜,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收船回家后和孙儿一起玩耍。

一想到孙儿,老艄公的心便不由得躁动起来,撑蒿的力度陡增,行船速度一下变快,想要快点走完这最后的路程。

郁水看着平静但水下到处都是涌动的暗流,稍有不慎船就会被暗流卷进去,所以在郁水上行船向来是最忌求快的。

老艄公撑了这么多年船,对自己的技术和经验都很有信心,今天的郁水比往常还平静,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正所谓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船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有些超出老艄公的控制范围,他连忙伸蒿降速,但河神已经嗅到了猎物的气味,哪里肯轻易放手。

静谧江水突然显出狂暴一面,水下突然蹿出一条一丈长的大鱼撞在船身上,小船立即便失去重心在江面上左右摇晃起来。

老艄公赶紧撑蒿稳住船身,好在他撑船技术过关,蒿杆在江水中连拨了几下便把飘摇的船只稳了下来。

稳住了船,老艄公长舒口气,抬头一看,不由地惊叫起来。他船上的那两个客人去哪了?难道因为刚才的摇晃落水了?

人命关天的大事,老艄公赶紧把船撑到渡口,准备上岸去找人救人。

他刚把船靠岸,岸上就有两个身影冲了上来,其中一人一掌把他推开,另一人夺过他手上蒿杆,两人同时跳上船去,把艄公的船又重新撑回水上。

却说这两人劫了艄公的船后,一人撑船一人站在船边四下张望神情很是急切。

“怎么样?找到没有?”撑船那人问。

“没看到,你再把船往回划。”另一人道。

这两人一个尖嘴猴腮,一个尖耳细目,样貌颇有相似之处,像是一对丑陋的兄弟,要在水里寻找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撑船那人见他半天没找到踪迹,干脆丢了竹蒿也冲到船边寻找。

两人四目死死盯着江面,看他们那紧张的眼神,直欲将江水望穿。

平静的江面上忽然卷起一个浪头向船身打来,只听“唰”地一声,江水下有一个人影冲天而起。

那人一掌拍在身前的浪花上,浪花受他掌力影响,顿时化作漫天雨点,劈头盖脸地朝着船上两人打来。

靠得较近的一人被这漫天雨点兜住,雨点啪啪落在他胸口几处穴道上,顿时就失去行动能力。

另一人反应很快,见同伴被制服,身子立刻就往回缩,准备往外逃。

然而对手根本不给他任何逃跑机会,立刻便跟了上来将他缠住。

来人武功很高,他根本不是对手,过了没几招就被点中背后穴道,瘫软倒地。

制服了船上两人,来人走到船边,从水中拉起一个女子。女子似乎在水中憋了太久,浮上水面就是一阵咳嗽,他连忙问道:“没事吧?”

女子摇了摇头,从嘴里吐出几口水,苍白的面色顿时好转许多。

这二人正是方默与水映月。

却说那日方默打败玄武后带着水映月离开,没过多久方默就发现他们被虚日鼠和女土蝠给盯上了。

虚日鼠和女土蝠两人擅长追踪之术,一个飞天一个遁地,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却极难摆脱。

方默知道任由这两人跟着,迟早会招来天星宫的高手。

方默看过情报,知道这两人的轻功极好,他贸然出手的话最多只能制服一人,而打草惊蛇后另一个肯定不会再现身。

要同时制服这两个轻功极好的人,必须选择合适地形再出其不意。

所以方默选择走水路,他是故意落水将这二人同时引到江水上来。

其实方默一直潜在船下等着,等他们找得焦急时,他突然出现一招制服了女土蝠。

虚日鼠反应很快,见到女土蝠被制服立刻就要逃跑,只可惜身处船上,船又在江水之上远离陆地,他的遁地之术根本无法施展,想逃也逃不掉,很快也被方默制住。

方默制服女土蝠和虚日鼠的计谋使得不错,只是苦了水映月。

她的水性本就不怎么好,为了引女土蝠和虚日鼠中计,她在水下憋气许久,差点没被淹死,这会在船上缓了半天才总算缓过神来。

缓过神后,水映月站起来就要给家人报仇,方默赶紧将她拦住,道:“杀了他们只会引来更多的追兵,不如利用他们将追兵引到别处。”

方默把船靠到岸边,他们上岸后把女土蝠和虚日鼠捆在船上,方默又将船只推回江上,船只顺着水流顺流而下,很快便飘然远去。

这样应该可以拖延天星宫的追兵一阵。

“现在我们去哪?”水映月问道。

“跟我来。”方默早就想好了去处。

他领着水映月一路南下,为了躲避天星宫的追踪,他们昼伏夜行,尽量避开人多的主道,更多选择人烟稀少的小路。

方默走了十几年的镖,对于江南各地道路都算熟悉,他选的路虽然偏僻难行,但胜在安全,一路下来果然没再发现天星宫的追踪。

这样一路向南走了十天,他们终于赶到了银屏山。

看着眼前这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水映月问道:“你难道是想让我在这深山里躲一辈子?”

“我既接了镖,定会送你到安全地方,你好好听我安排就是。”方默淡淡答了一句,也不过多解释。

这半个月的相处下来,水映月早就见识了方默的本事和心计,万全豹果然名不虚传。

他做事周全,在到达最终目的地前是不会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别人的,水映月问也没用,索性不问。

此时天色已暗,再过不久就要天黑。银屏山中猛兽极多,走夜路会很危险,他们于是在银屏山山脚下安顿下来,准备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再进山。

夜风呼啸,吹得身体瑟缩不止,方默找来柴火生起火堆,两人靠着火堆取暖。

这些天昼伏夜行,白天都在睡觉,现在突然换到晚上休息,两人都睡不着,他们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只看着火堆发呆。

不知沉默了多久后,水映月终于受不了这安静的氛围,主动开口问道:“我听说你很喜欢赌?”

方默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正好闲来无事,我跟你赌一局如何?”水映月又说。

方默把头转过来,露出个好奇表情,道:“你也会赌?”

水映月撇了撇嘴:“我为何不会赌?又不是只有你们男人才好赌,女人一样可以好赌。”

“我很少遇见好赌的女人。”

“现在你就遇上了。”水映月轻轻一笑,“你难道不敢和我赌。”

方默也笑了,他从怀中取出两个骰子在手中把玩,道:“我有什么不敢赌?”

“好,我们就赌大小。赢了的人问输了的人一个问题,输家必须回答。”

“好!”方默把骰子交给水映月,“你来掷,我来猜。”

水映月接过骰子随手往地上一扔,骰子落地瞬间她从地上拾起一片树叶盖上,“猜吧!”

树叶盖得不甚严密,方默只需仔细看上一眼就能看出大小,不过那样就算作弊了。

在赌局上,旁人出千他也跟着出千,旁人磊落他也不会靠作弊取胜。他头一动不动,随口便猜,“小。”

水映月把树叶拿起,两个骰子一四点一个五点,九点为大,方默输了。

“我赢了。”水映月侧头看向方默,道:“说说你为什么退隐吧?”

“我保的镖丢了,自然没有颜面再做镖师。”

“就这么简单?没有别的原因?”水映月不信。

“就这么简单。”方默道。

其实镖师这行本也没有失败便不能再护镖的规矩,只是失过手的镖师总归是有污点的,哪怕是万全豹这样最顶尖的镖师,只要失过一次手,污名就会跟随终生。

他当然可以厚着脸面继续保镖,只要他愿意,会有大把人求他护镖。

但方默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每次想到曾经的失败,他便没有勇气再去护镖。

这次接下水映月的镖,他是鼓起心中最大的勇气,这种勇气只有一次,今后不会再有。

“再来!”方默又道。

还是水映月掷方默猜,方默依然猜小,开出来是十点,他又输了。

水映月发问:“继续上一个问题,你退隐以后,有没有怀念曾经做镖师的日子?”

这个问题可算问到方默心坎上了,是否怀念曾经的镖师生涯?自然是怀念的,如果不是那次意外失镖,他应该会做一辈的镖师。

方默从小就不是个安分的人,但他既不喜欢循规蹈矩也不喜欢为非作歹,是个心野但路数却正的人。

他这样的性格,做不了侠客也做不了恶人,说起来镖师或许是最适合他的职业了,带着别人的托付四处闯荡,既满足了他那颗不安分的心,又是正正经经地做事。

方默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水映月的问题。

“继续!”

第三次猜大小,方默仍是猜小,这回开出来却还是大。连着输了三把,方默苦笑着摇摇头,对于自己的运气表示无奈。

这次水映月是不是要问他以后不当镖师了准备干什么?这个问题方默自己也已经想了十年了,一直也没找到答案。

水映月歪着头看了方默一会,忽道:“我听说你和我大嫂曾经有过一段情?”

她这一句话说出来,方默明显愣了一下,随后皱眉道:“水中玉怎么什么都和你说。”

“你这表情可真有趣,有就是有,江湖儿女洒脱行事,有什么好遮掩。我又不是要指责你。我也知道大嫂和你相识比大哥更早,真论起来,也是我大哥横刀夺爱。”水映月道。

“我还以你要为你大哥打抱不平呢。”方默笑道。

“别想岔开话题,我可还没提问呢!”水映月提问道:“你有没有怨恨我大嫂抛弃你嫁给我大哥?”

方默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几次想要打岔混过去都被水映月给逼了回来,见摆脱不掉她的纠缠,方默无奈,只能道出实情,“有过。”

水映月捕捉到方默这句话里别有深意,她道:“有过?那就是说你现在又不怨恨我大嫂了?”

“你已经问过一个问题了,这个问题我可不会回答。”方默道。

“好,我们再来赌过。”水映月并不罢休。

“不来了。”方默摆了摆手,“今天没有赌运,我认输。”

再继续下去,方默心里那点秘密就要全部输出去了。

“什么嘛!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输不起。”水映月拿话去激方默,方默并不上当,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予理会。

方默不搭理她,水映月自讨了没趣,也就不再和方默说话,气氛又安静下来。

方默眼睛盯着火堆,思绪早就飞到别处。

水映月的问话令方默又想起了沈落容。

说起来当年也是在这银屏山下,方默带着自己全部的家当向沈落容求爱。

“嫁给我,我会满足你想要的一切,让你体会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那时的方默已经名满江南,多年走镖积累下的财富地位也足可满足一个女人的任何要求。

当时的沈落容号称江南第一美女,寻常的财富地位自然不能令她动容,她从方默带来的几箱金银珠宝中拈起一块玉牌,那是象征威远镖局总镖头身份的令牌。

她嫣然一笑,道:“这句话我记住了,这块玉牌就当是这句话的见证。将来我会来找你兑现这句诺言。”

方默清楚地记得沈落容当时说话时的表情,那明媚的眉眼,那绝世的姿容,那风情万种的笑,像一张深情织就爱网,一把兜住方默,方默从此成了她的猎物。

为了赢得美人的心,方默更加努力地去走镖。

当江南豪商万贾找上门来请他护镖,他本能感觉到这趟镖有些古怪,但为了拿下万贾手中那枝天下无双的凤凰琉璃玉金钗插在爱人发髻上,他还是冒险接下了这趟镖。

结果就是这趟镖,毁掉了他奋斗多年挣来的名声和地位,从云端跌落谷底。

最让方默失望的是,他深爱的那个女人也在他失败后拂袖离去,转身投入别的男人怀抱。

女人,就是这么无情。

被最爱的人无情伤害,他如何能不愤恨?最初听说水映月嫁给水中玉,他恨不得冲到水家庄去闹个天翻地覆。

如果不是水中玉对他有续脉大恩,也许他真的就去了。只因承了水中玉的恩,方默只能忍下这口气。

可等到事后冷静下来,方默发现沈落容的选择也没有错。一个失败了的镖师,凭什么去迎娶江南第一美人?

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万人景仰的君子英豪。沈落容这样的女人,注定要最优秀的人中之龙去匹配。

只怪他没能早一步,在自己还是人中之龙时彻底征服沈落容的心,说到底还是无缘啊!

无边思绪像一只只大手牢牢抓住方默,方默的意识在无声的回忆中渐渐模糊,很快就悄然睡去。

第二天清晨,鸟鸣声伴着一阵寒风将方默从沉睡中唤醒。

方默一睁开眼就察觉到了不对,清晨的银屏山最是热闹,尤其是那灌木丛里争食的野兔,总是扰得草木纷纷。

现在怎么这般安静没了动静?

不仅如此,方默还从空气中嗅到了一丝野兽身上散发的臭味,气味并不集中,分散在四下的灌木丛中,大概有十几只的样子。

天星宫的人还是找上来了!

方默唤醒水映月,他轻轻在水映月耳边说道:“我们已经被天星宫的人包围了。”

水映月被吓了一跳,正要有所动作,方默立刻将她按捺下来,“别乱动,不要打草惊蛇。”

“现在怎么办?”水映月问道。

方默心中已盘算好计划,道:“一会听我指令,我一喊你就立刻往山上跑,不要回头。上山的路只有一条,我会守住入口,你只要跑到山顶就安全了。”

“那你怎么办?”

“你不用管我,我想走没人能拦得住。”

水映月点了点头,她已完全信任方默。

方默不动声色地从地上捡起几枚石子扣在手心,站起身来伸个懒腰,摆出个刚睡醒的懒散姿态,随后突然一声大喊:“走!”,簌然惊起林鸟纷飞。

水映月早就蓄势待发,听到方默一声令下,她顿时像箭一样冲了出去,向着银屏山上狂奔而去。

在她行动的瞬间,方默扣在手心的几枚石子也顺势打了出去,石子射入水映月身前的灌木丛中,灌木丛里传来“呜呜”几声闷响,然后便没了动静。

方默替水映月扫清了障碍后,一个箭步迈入身后灌木丛中,他下手往灌木丛里一抓,抓到一只毛茸茸的动物。

方默一把将动物从灌木丛里拖了出来,却是一条体型巨大的野狗,野狗骤然被抓,伸嘴便往方默手腕咬去。

不等它下嘴,方默已经一指戳在野狗额头,指力贯穿野狗颅骨,瞬间便要了野狗的命。

大野狗死后,四周的灌木丛中纷纷传出一阵野兽哀嚎,十余只野狗从四周的灌木丛里走了出来,十几双血红兽眼恶狠狠地盯着方默。

这些野狗体型比死在方默手中那只野狗要小一些,看样子方默一出手就杀死了这群野狗的首领,首领伏诛剩下那些野狗一时也不敢妄动。

一个尖锐如鸡的声音在林中响起,“老狗,你养的什么破狗王,一上来就被人给搞死了。”

“没想到他竟然一下就找到了狗王位置,怪我大意了。我还当白老鼠夸大其词了,现在看来能打败玄武宫主的人,果然有些斤两。”一个狗吠般的声音说道。

听到这一鸡一狗般的声音,方默猜测多半是白虎七宿中的昴日鸡和娄金狗,他朗声道:“诸位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朋友既然相邀了,我们岂有不从之礼,都出来吧!”一个沉毅如狼的声音从林中传来。

只见到七个身形各异的怪人从四周丛林里走了出来,这七人两女五男。

为首一人是个隼目鹰鼻满身肌肉的大汉,他阔背长手,十指上寸许长的指甲仿佛野兽的利爪,想来便是白虎七宿中排在首位的奎木狼。

而剩下六人一个像只野狗一样手脚同时着地,一个长得尖嘴猴腮,一个手长得几乎垂地,一个头尖如鸡,最后两个女的双手插在腰间仿佛肋下生出一双翅膀。

分别是白虎七宿中的娄金狗、觜火猴、参水猿、昴日鸡、胃土雉、毕月乌。

白虎七宿,同时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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