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萧下意识退开两步，怕柳依依就这样直接撞上来。
“跑这么急做什么？里面的人又欺负你了？”
欺负倒是没有，不过让她不痛快却是真的。
柳依依撇撇嘴，提着裙子站稳后道：“能有什么，不过是吵两句嘴，你身上怎么有股烟味？”
刚刚差点撞上来时，她鼻尖闻见的。
她一向最讨厌这股子味道，绝对不会认错！
余萧用袖子拍打一下衣裳，不甚在意道：“茶馆里来了位烟客，在隔壁坐半天，应该是沾染上了。”
“不是你抽的？”
“我不抽烟。”
柳依依放下心，满意地点点头，“大烟不是好东西，你可不要沾，我听说好几个生病的，都是抽烟抽出病的。”
余萧轻轻颔首，领着她走向轿车，开门坐进去。
夜色繁华，霓虹灯在窗外错眼飞逝。
从重重楼影间，车子逐渐开进安静的园宅区，最后停在余府门前。
平日里他们回来，府门前只清泠泠的站着两个护院。
今日护院仍屹然不动地站在那里，可门里似乎热闹着。
柳依依跟在余萧身边进门，就见大院内摆了许多物件，都是古董和名贵的东西，且还在不断被搬来。
余萧拦住一人询问，那人只苦着脸道：“这……我们也不知道啊大少爷，老爷只说让我们搬出来，还让账房核对数额，看上去像是要卖的。”
卖？
余府从来都是往里面买东西的，哪有将东西卖出去的时候？
柳依依从余萧身后探出脑袋去，认出有一件还是大太太房里新添置的，“会不会是要搬家？”
再怎么样，她也不敢想余老爷是真的打算卖东西。
余萧脸色却不好，“搬家用得着算账吗？怎么专搬这些物件，不搬家具？”
正说着，就见一人搬出一把椅子，柳依依看向余萧，余萧脸更黑了。
“这是乾隆时期的椅子，底下还有当时大师的刻章，可以开出很高的价格。”
“你要去问问父亲吗？”柳依依伸出小手摸着那张金贵的椅子，抬眸看向余萧，“或许真不是卖的呢？”
余萧踯躅一瞬，摇摇头，“若真有事，他会和我说的，我急什么，或许真是要搬家也未必。”
说罢，他便扯下柳依依摸着椅子的手，像是被气笑。
“小财迷，这会儿眼里都只记着钱。”
柳依依弯起眼睛，握住自己的手故作无辜道：“只是正好在手边，顺便摸一下，我又不会偷。“
余萧轻轻嗤一声，眼中写满了“你觉得我会信吗”字样。
两人回到房间，一直到要洗漱休息，外头都还是搬东搬西的热闹着。
好在余萧房中挂着的大多是他自己的字画，古董花瓶一类的很少，因此外面的人也没有打扰到这里来。
他们原都想着即便有事，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因此一个两个照样每日出门，听书的听书，摆摊的摆摊。
可随着时日久一点，府内逐渐空荡，甚至他们房中的东西也开始往外搬，柳依依才察觉不对劲。
不过她始终将自己当作外人。
府内再怎么不正常，也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只是偶尔和余萧说一两句，多少暗示他去问问余老爷，至于余萧去没去，柳依依没有多问。
这日她还在摆摊，府里的丫鬟便出来叫她回去。
柳依依知道余府或许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便急忙收摊，和小槐一同赶回。
厅堂里死一般的寂静，余家人全部在座，每一个人都是严肃或慌乱的神情。
柳依依放慢脚步，悄悄走进来，吞咽一下口水，给在座的长辈都请了遍安。
余萧皱眉：“你怎么会来这里？”
“是我叫她回来的。”
余老爷沉着嗓音发话，冷淡地睨一眼余萧，望向柳依依时却和温和。
“依依啊，你既然嫁给萧儿，那便是我们余家的人，这些事，你也该是知道的。”
他挥手指向余萧身侧的位置，“你先坐下来。”
柳依依乖巧入座。
余老爷道：“前些时候起，家里就一直在卖古董字画和稀罕物件，你们应该也有所察觉。”
柳依依没有出声附和，余老爷也不在意，耐心继续道：“你应该知道，余家能做大到这种程度，都是因为背后有英国商人支持，不过就在前阵子，余家却遭到那伙卑鄙小人的背叛，生意谈一个毁一个，损失巨大，不得不拿家里的东西去填补这个巨坑。”
说着说着，他便露出恼怒的神情，左手死死撰住桌角，指尖泛白。
“那群混账明明说好要做笔大生意，才搞出这些事情，却利用我们多年来的信任，背后捅我们刀子，出问题就将我们彻底抛弃，现在余家各处庄子和铺子都典当了，东西也都卖了，可还是不够，那群混账走得是潇洒，可我们不还清这些债，可怎么在这上海滩活啊。”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眼中布满血丝，求助般的看向柳依依，“依依，好孩子，我知道之前家里的太太和姨娘让你为难了，不过看在她们也算是为了萧儿好的份上，你就原谅她们，不要计较了，就算你不原谅，那也没有关系，你好歹看着萧儿的面子，帮帮我们。”
柳依依无措又茫然，摆着手道：“这……这我能帮什么呢，我也只是……”
话没说完，身前忽然罩下暗影。
余萧站在柳依依的面前，沉着脸看向余老爷，有几分恼怒，“不是告诉你，不要将她扯进来吗？事到如今你再牵连她，又有什么意义。”
余老爷无视他的话，只望着柳依依道：“能行的，你只要回家去找你的父亲，让他看看能不能帮我打通上海的人脉，或许这件事还有转机，依依，只要你能帮余家做成这件事，你就是余家的恩人，往后家里绝没有任何人敢欺负你。”
“我……”
“不用回答。”
